【2024第四屆台灣房屋親情文學獎‧佳作】劉濬維/外甥吃了我一整年的早餐

外甥吃了我一整年的早餐。图/韦帆

现在的我,很期待能跟外甥一起吃早餐的时光。

在外甥最辛苦的高三这年,不舍他每天五点多起床通勤,遂决定载他上学。

早晨的车流稀少,到学校尚早,我们会一起在附近吃早餐,共度那段上班上课前的自由,店家热情的问候是种仪式感。

因为一些变故,外甥从出生就跟我住在一起,时光飞逝,今年即将成为一名大学生。青少年的成长令人喜悦,却也可能是难以消受的变化。身为教育工作者的我,完全理解这个阶段的孩子,手机或者男女朋友最为重要;但科技冷漠总是令人沮丧,对比小时候黏我的依偎亲暱,不愿接受却又无计可施。

驱车到店,大概仅剩「要吃早餐吗?」「就点这些吗?」诸如此类千篇一律的对话,然后兀自滑着手机遁入静默,等待餐点上桌,再各吃各的毫无交流。每每无言,我总会念想起以前一起去日本,吃着精致和食或滚烫拉面,畅所欲言的欢快。

除了静默,餐点本身也是鸿沟。青少年早餐吃炸鸡煎饺不觉油腻,步入中年的我哪怕点个蛋饼都是负担。有时想说些话来填充,但就连谈食物都是乡愿,「看起来,很好吃呢……」自讨没趣,只好默默读起报纸;外甥则继续在虚拟世界攻城掠地,可我分不到一座城池,甚或一声感谢。

某次跟同事聊到我和外甥既特别又疏离的早餐晨会,同事对我说:「他以后一定会很怀念这段时光,也会很感谢自己有这样的舅舅,即便现在不说。」猛然醒悟,对啊,我的付出不是为了得到什么,纯粹希望他能安然度过青春期的风暴,明白孤独时都还是有人爱着他、陪着他。

那天以后,虽然仍是口味相左的餐桌,但我们开始尝试聊点梦想与未来。即便外甥仍是惜字如金,但那种不过度涉入隐私却又能关心彼此的自在,是繁琐日常里珍贵的小确幸。

没有人会教人怎么当一个舅舅,连我和自己的舅舅也很疏远,但明白此生不会有小孩的我,至少在还能当个长辈付出爱的时候,陪他走一段,不问回馈的去给予。

如今,当咔啦鸡腿上桌时,他会主动问我:「舅舅,你要吃吗?」我笑着说太胖了,心里却满溢着幸福,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