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恆/Peace & Love,55年之後
一九六九年八月十五日,在美国纽约州贝塞尔镇(Bethel)一座农场上,发生了廿世纪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一场音乐盛会与社会运动。
彼时的美国正在经历一个奔腾混乱的年代,黑人、同志、女权等运动风起云涌,加上围绕着越战的反战思潮与嬉皮文化,一场以「和平、爱、音乐」(Peace, Love & Music)为号召的胡士托音乐节(Woodstock Music & Art Fair)横空出世,正好抚慰了一九六○年代的美国青年,在面对政治、阶级、歧视以及战争的挣扎、挫败与愤怒。
然而,如果只有挣扎、挫败与愤怒,胡士托音乐节不会成为一个无可取代的文化符号,即使充斥着嗑药、乱性、大雨、壅塞、脏乱等各种乌烟瘴气,四十多万年轻人遵循着「和平与爱」的信念,在四天的疯狂里没有造成动乱,连当地居民和警察都对此现象啧啧称奇,更在音乐节之后,随着当天歌手们的音符与歌声,让怀抱着「和平与爱」的音乐托举起婴儿潮世代的灵魂与希望,也成了其后全球化的时代共鸣与精神底色。
五十五年之后的今天,胡士托的音乐离我们并不遥远,例如Creedence Clearwater Revival的专辑依然长踞美国「Billboard 200」,可是「和平与爱」的信念已经在各种分裂、冲突与算计中消散磨灭。不只是美国,全世界都在面对一个比一九六○年代更加奔腾混乱的局面,尤其疫情之后,「战争与恨」(Wars & Hate)突然成为全球的时代共鸣与精神底色;俄乌、以巴及某些非洲国家已经成为死伤惨烈的人间炼狱,而中美强权对抗、欧洲极右崛起、美国红蓝冲突,每一场势不两立的碰撞,都可能成为下一座人间炼狱的引线。
今天的世界已经不完全符合当年杭亭顿提出的文明冲突,由于网路媒体、难民激增、地缘政治等变量演化,宗教、种族、性别等敏感议题造成了许多国家内部的「文明冲突」,今年七月底的英国极右暴乱就是一个值得警惕的例证,可惜在台湾没有引起太多关注。但当如此「美丽的风景线」在强盛了五百年的大英帝国本土出现时,确实有可能连动到其他国家,成为下一场世界大战的序曲。
而且曾经日不落国的政府力量,在这场割裂社会的暴动中显得苍白无力;还好八月初后,许多不堪其扰的中间选民站出来,在英国各地发起反极右游行,才弱化了暴乱的声势。我看到其中几个标语写着「Peace & Love」,出现次数寥寥,却是这个沉疴已久的纷乱地球最需要的处方。
「仇恨」向来是政客最喜欢使用的权力催化剂,虽然副作用强大,但相对便宜又有效;而且「仇恨」又可以制造「战争」,战争又是政客与奸商们最容易来钱的生意之一。所以我发现一到选举,愈来愈多的政客们更倾向于制造仇恨,而不是解决问题,反正创造一个假想敌来转移对其施政无能的注意力,是一项回报率超高的政治投资。
于是乎,这个世界上出现了愈来愈多的「战争与恨」,然而,这就是我们所期待安身立命的世界吗?我认为五十五年后的今天,我们需要另一场胡士托音乐节,也许用音乐、也许用影像作为载体,重新诠释一种超越宗教、种族、性别的「和平与爱」,并在每一个不同的文明疆界里应地而生、各展姿态。否则,下一场文明的冲突很有可能让人类都不复存在;届时,政客们制造出的「战争与恨」又将由谁埋单呢?
(作者为亚太文化创意产业协会创会理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