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掉百万年薪当全职妈妈,她把女儿送进哈佛,儿子送入MIT
高学历女性放弃职业,当全职妈妈是不是一种浪费?
近期,我们采访了几位母亲,她们当中有人毕业于清北这样的顶尖学府,为了孩子,在海外做了陪读妈妈;有人放弃工作后,在家带娃之余,写作,练习厨艺,练就了一身本领;有人为了家庭放弃了百万年薪,一儿一女分别被哈佛、麻省理工录取...她们的故事告诉我们,全职妈妈拥有众多可能性。
“全职妈妈”专栏第一期,我们采访了母亲虞文,她的故事让人动容。
两年前,我们就知道虞文的故事。在外界看来,虞文天生手握一手好牌,拥有着让人艳羡的人生。
虞文出生于书香门第,毕业于国内顶尖学府,80年代出国后,就职于北美某癌症中心,拥有着一份优渥的薪水。丈夫是美国知名大学的教授,他们育有一儿一女,女儿毕业于世界顶尖学府哈佛大学,儿子毕业于麻省理工。
当外界纷纷好奇于虞文是如何养育出学霸的子女时,我们看到了故事的不同版本和切割面。
这些不同的“切割面”是,在人到中年时,虞文也遭遇过婚姻生活的近乎崩溃,养育孩子的鸡飞狗跳。为了挽救婚姻生活,也为了找寻自我,在事业发展的“高峰”期,虞文选择辞职,放弃了年薪近百万的工作,当了一名全职妈妈。
在与虞文对话的过程里,让我们感受到正是这些“切割面”和艰难时刻,才是虞文,作为一名女性,一名母亲,一名妻子,让人觉得最真实和最有力量的部分。
图为虞文
虞文出生于上个世纪60年代,父母是大学教授,曾祖父在辛亥年间在北平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前身)教书,后又任教于四川省高等学堂(四川大学前身),在老家荣县是赫赫有名的乡绅。
出生于这样一个文化世家,虞文自小接受着“精英式”教育。虞文不负众望,自小成绩优异。
20岁从四川大学毕业后,虞文来到了北京中科院继续求学。在这里,虞文感受到了人生的第一次挫败和迷茫感。
彼时,中科院卧虎藏龙,聚集了全中国最优秀的脑袋,一起学习的同窗大多来自于清北。之前被相信的那一套“只要努力,就会成为胜利者”的价值体系,在这里似乎失效了,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虞文一度觉得自己是个冒牌货,第一次对生命的意义产生了疑问。
“那是一段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日子。”
从中科院毕业后,虞文来到加拿大继续深造,研究方向从核物理转向医学物理。也是在这里,虞文工作、结婚、并生下女儿。
在女儿出生时,先生还在读博士,没有积蓄,生活一贫如洗。虞文至今仍旧清晰记得从医院第一天抱回女儿的场景,因为没有没有婴儿床,先生把一张书桌大抽屉腾空,拿出来,然后给抽屉内垫上软布,这是女儿的第一张床,女儿在这张抽屉床里度过了她生命里的头两个星期。
每当回想起这件事,虞文觉得荒唐,充满了对女儿的亏欠感。
在职场上,虞文走得很顺,无论在加拿大还是后来移居到美国,虞文在所供职的部门,都是独当一面的研究人员。而后来发生的故事——离开职场,成为一名全职妈妈,在虞文乃至虞文父母的价值体系里,是几乎不可接受的选项。
因此,当虞文第一次把辞职的想法告诉自己的父母时,他们呆住了,像是蒙羞了一样。她的母亲在电话那头失望地警告她,“对一个女人而言,放弃自己的事业,靠丈夫养活是非常危险的。而且你做全职妈妈也太浪费了,谁都能做,何必要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去做呢?”
不仅仅是来自父母的反对,这个想法也被自己的好友定义为鲁莽、不成熟。那个好友的问题直截了当,“如果将来你的婚姻破裂了,你怎么办?将来你想回归职场,找到这么好的工作有多难?你会不会后悔?”
回忆起这段时,虞文告诉我,她没有可以预测未来的水晶球,但是她知道,那时如果不做出改变,生活会往更失控的方向走。
那一年,他们一家四口刚从加拿大搬到美国田纳西州,这里风景宜人,生活的小镇被森林和湖泊环绕。她和先生拿着可观的收入,居住在漂亮的房子里,两个孩子聪明健康。但表面上看似幸福的家庭生活,却被焦灼、日复一日的争吵、哭闹所缠绕。虞文用“昏天黑地”来形容那段时光。
先生性情急,不擅长交流,女儿虽然安静乖巧,但七岁的儿子却像小恶魔一样,好动调皮。一大一小,像是家里两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先生的沟通方式比较粗暴,常常是和小孩吵完,两个大人又接着吵,导致家里几乎每天是鸡飞狗跳。
工作上再怎么力争上游又如何?挣再多钱又如何?人过得还是不幸福。
这段压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生活,让虞文一度回想起自己在中科院的求学时光,巨大的迷茫感再次向她扑面而来。
“我好像一直活在别人的期待里,拼命往前走,那是一种走一段漫长的、黑暗的隧道,好像前方永远都看不到尽头的感觉。来到了北美,特别是做了母亲以后,这种感觉变得愈发强烈了。什么样的生活能让我真正愉快,我又该如何引导我的孩子们选择人生道路,我不想他们变成学霸后,重复我的生活,挺没意思的。”
至于母亲的耳提面命和忠告,“高知女性做全职妈妈是一种人才浪费”,虞文找到了另外一种解读,过自己不喜欢的人生,才是一种真正的浪费。
好在,在所有人都反对自己的选择时,只有先生是理解和支持的,虞文告诉我,当时倘若先生有丁点儿反对的意见,她可能很难走出这一步。
早晨6:30起床,第一件事情是为孩子们做早餐。等校车把孩子接走后,虞文开始环绕小区跑步。8:30返回到家中,接着回复邮件,听广播,计划今天的to do list。
听广播的时候,虞文总是很留心,她会把当中的重要新闻以及有启发的东西记录下来。无论是时事点评,科技新发展,道德价值观问题,还是有趣的小故事,它们都会被“装载”起来,在晚餐时,话匣子被打开,它们通常会成为虞文链接孩子的工具,也成为和孩子们交流的话题。
等琐事处理完毕后,虞文得以有空闲时间停下来阅读。书的类型庞杂,从心理学到性格分析,从儿童教育到美国教育体系,从世界历史到世界地理,虞文像海绵一样,疯狂地汲取着书本的养分。
下午3:30,阅读时间停止。孩子们放学回家后,她又变回了母亲,送孩子们去兴趣班(通常孩子们会参加学校里的运动队)、陪伴孩子们聊天、准备晚餐...
晚餐时间通常在6:30开始,维持在一个半小时。虞文会主动引导一家人对话,那些她在书本里、广播里所听到,所看到的内容,会以轻松的谈话被孩子们所了解。晚餐时间是全家最温馨的时刻,亦是孩子们在耳濡目染中吸取知识和交流观点的时刻。
晚餐结束后,孩子们开始做作业,阅读或者练琴。虞文鲜少参与,除非孩子们有不懂的地方来问她,她才会主动帮助。
晚上11:00是全家人休息的时刻,一天结束的时候,虞文总觉得时间不够用,“还有那么多书要去读,有那么多的问题要琢磨,有那么多的新的想法想去试验。”
在离开职场的时刻,猎头公司的邮件和电话像赶不走的苍蝇,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虞文是拥有着执照的物理师,在当时是很稀缺的人才,但是在虞文全身心当全职妈妈的过程里,她感受到了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即使家庭收入少了一半,她和先生都觉得生活质量变高了,心态也变得更为幸福和平和了。
在早期的婚姻生活里,在接连不断的冲突和争吵中,虞文曾经问自己,如果婚姻让自己遭受这么多罪,那么为何还要结婚?
改变先生几乎不可能,但是当看到先生的性格在儿子身上形成烙印时,虞文感到忧心,企图阻止这种由基因带来的恶性循环。
“我不希望儿子长大以后也跟他爸爸一样,那么不善于沟通,不善于表达,总是习惯大吼大叫,虽然不一定有心,但却总是伤害最亲近的人。”
虞文广泛阅读儿童教育学和儿童心理学,也有“功利性”的目的,她希望通过后天的家庭教育和自己的教养方式,改变儿子性格上的瑕疵。
但教养一个孩子何其容易,何况是这样一个性情顽劣的“熊孩子”呢?书本上的理论知识,很多时候在儿子身上失效了。
一次凌晨三点,家里的警报器响了,虞文被惊醒。
她推开儿子的卧室,却不见儿子踪影,她寻遍整个房子,最终在床底下找到儿子,儿子在通宵玩游戏,虞文当时被气炸了,感觉自己的心血和付出白费了。
“如果是在国内,我当时都可能会揍他了,但在加拿大不允许。”
她从床底下拧出儿子,愤怒地摇着他的手臂,歇斯底里地说到,“你怎么这样,你让我太失望了”,她想到用所有的糟糕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虞文在跟我回忆这件事时,言语流露出内疚。儿子是因为害怕被责骂,才会躲到床底下。当她找到儿子时,她可以从眼神里感受到儿子的愧疚,但她冲着儿子发火时,儿子的反应让她吃惊,他的内疚感全部消失了,反而变得愤怒起来,他回怼了一句,“我的事儿,你不要管。”
作为母亲,她也在反思和“修炼”自我。
当然,孩子的进步也在悄然发生着。儿子虽然依旧活泼好动,调皮顽劣,但是他学习认真,有自己爱好,遇到愤怒的时刻,开始学会用更温和的方式表达自己。神奇的是,先生也在潜移默化中,逐渐改变自己昔日的沟通方式,学会道歉,学会让步。
在自己回归家庭后,先生有更充裕的精力和时间面对职场,在入职大概三年后,先生被所供职的大学提升为正教授,后来还成了系主任。
周末的时候,全家四口会去附近的公园,去远足、去野餐,家里的冲突也明显少了。人到中年,他们才逐渐明白这个道理:人的幸福和金钱不一定是正相关。
“花开两朵,画不经意而成。”
一儿一女纷纷被世界顶尖学府录取,并非虞文的“刻意推娃”,或者说,这件事超出了她自己的预想。
她和先生坚持的教育理念是,在做重大决定时,不干涉,把决定权交给他们自己。
女儿当年几乎拿到了“大满贯”,收获了几乎所有藤校的Offer。最终,她选择了哈佛最难被录取的专业——医学预科。
从哈佛毕业那年,女儿很快拿到华尔街顶尖投行的Job Offer。对方一开始就开出了几十万美金的年薪,这份工作前途无限,几年内就可能达到上百万美金,但是女儿放弃了。
当时女儿还有着另外一个选择,接受盖茨奖学金,去剑桥读硕士。
女儿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她说服他们的理由是,虽然量投公司的工资很高,能赚很多钱,但那是一份为了赚钱而赚钱的工作,这不是她想要的。
在哈佛时,女儿还修了另外一个专业——计算机。她对计算机、人工智能的道德规范充满了好奇。譬如,未来当人工智能发展到一定程度,当机器人越来越聪明时,人类是否会被机器人取代;在早期技术发展中,人类如何把道德植入于人工智能的大脑,如何把这些技术应运到医学界,这是让她觉得更有意义的方向和事情,即使将来赚的钱与那份量投公司的Job offer相比,会少一些,但足够了。
“当她把她的理由陈述给我们的时候,我们觉得她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就像我当初选择当全职妈妈一样,所以我和孩子爸爸完全支持。”
如今,女儿已经结束了剑桥的学习,目前在加州伯克利大学攻读计算机的博士。
女儿喜欢科研,儿子截然相反。当年儿子拿到了耶鲁、斯坦福、麻省理工的offer。他在斯坦福和MIT之间犹豫不决,在需要做出决定的最后5分钟里,他一拍脑袋,选择了MIT。理由很纯粹,因为他在高中参加数学夏令营时,认识了很多朋友,那些朋友大多都去了麻省理工。在MIT,拿到硕士学位,只需要一年,是一件比较容易的事情。但是儿子不喜欢研究工作,毕业后,直接参加工作,目前就职于Facebook。
姐弟俩就读的专业都是计算机,而且是出自真心的喜欢,我好奇其中缘由。
“我想这个跟数学很有关系,这一点当时确实也是我的影响。我儿子有些时候跟他的朋友开玩笑说,我妈妈以前 make me做了很多数学的练习,最后我也喜欢上了数学。”虞文乐呵呵地说道。
至于姐姐哈佛,弟弟MIT,除了SAT成绩外,更重要的是,姐弟俩兴趣广泛,积极参与社会活动,俩个人都爱吹黑管,姐姐还是辩论队队长,而当中最为让名校看中的是,姐弟俩扎实的数学基础。
姐弟俩从小就参加了众多数学竞赛,其中比较知名的如Mathcounts,姐弟俩后来都成了田纳西州的州冠军, 女儿还获得过在MIT举行的全美高中女生数学竞赛的第五名。儿子在每年一次的全州数学大赛中,从六年级到十二年级,一直保持第一名。
在女儿读6年级时,虞文主动向女儿就读的学校申请,自愿做免费DI教练。
在做教练的日子,虞文第一次接触到西方的启发式教育,这让她大开眼界。教练不允许把答案或者解决办法告诉队员,而只能以引导的方式让队员们找出问题,找到解决方案。
一次,虞文带着自己的队去参加比赛。那次比赛项目要求,让孩子们用不能超过34张扑克牌来搭建一个结构,或者形状,来承重。过程里除了胶水,不能用其他工具。
当时,虞文判断扑克牌太轻,对小孩们来说,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在教练们的启发下,她们队完成的非常出色,最后队员们搭建了一个结构,能够承受300多磅。
她们队伍胜利了,随即代表州参加世界性大赛。比赛地点在另一个州,孩子们激动不已。比赛当天,来自世界各地的孩子在此聚集。虞文注意到,很多中国队也参加了。
比赛结果让人意外,当看到中国队的小孩们搭建了一个结构,竟然能够承受将近2000磅时,虞文惊呆了。人群里有人发出议论,“这是小孩们的成果,还是大人们的成果。”
最终,中国队伍胜利了。后来虞文得知,中国队之所以那么能承重,是因为他们提前把扑克牌浸泡在一种加固剂里,而这符合比赛规则。
虞文也把启发式教育理念与方式,运用到与自己孩子的沟通上,比起灌输式教育,这种思维模式锻炼的是孩子的创新力与想象力,而这也是传统国内教育所缺失的。
“女性当全职太太,就是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男性的责任心和和良心之上,而男人的责任心和和良心是间歇性的。”
这句话出自于大学网红教授储殷,这段话一度在短视频平台上,掀起了人们的热烈讨论,有反对者,也有赞同者,但大部分人的共识是,“全职太太是世界上最高危的职业”。
但虞文不存在这样的困扰和担忧。
“做全职太太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根本就没想到让我先生为我的决定负责,一段靠责任心和良心维系的婚姻挺悲惨的,它并不能吸引我。”
虞文一开始就明白自己一旦长久离开职场,自己的执照会失效,自己将来会很难再回到癌症中心。因此,在做全职妈妈的过程里,她也有过最坏的打算,她数学好,孩子们喜欢她,她可以去教书或者当家教。
全职妈妈不应该有自我牺牲感,否则她永远当不好这个角色。“只有当女性认为当全职太太是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一种牺牲的时候,她才可能把这个角色当好,不然经历波折的话,都会让她感觉很后悔,感觉不值。还有些人觉得做全职妈妈,好像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就变低了,但是,如果连你自己都不自信,你自己都认为你的地位变低了,它才会真的低。”
当然,虞文是幸运的。虞文的先生从不会因为妻子没有经济收入,而觉得自己是在养她,相反,他觉得妻子为家庭做出了巨大贡献。
如果一个妈妈正在纠结要不要当全职妈妈时,虞文给出的建议是,先不要完全放弃工作,可以给自己几个月到半年,或者一年的时间,当一段时间的“实习妈妈”,在此期间,观察家人的变化和态度。等实习期结束,再做决定不迟。
在结束采访的第二天,隔着近12小时的时差,虞文给我发了一段视频,视频里是大雪纷飞的场景,田纳西州遇到了几年不下的大雪。
2020年,虞文收养了三只小猫,当儿女们不在身边时,三只小家伙围绕着他们转。出生于60年代的她,已经年过五十了,但她还在坚持读书与写字,园艺和厨艺是她新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