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百亿”酒商歌德盈香欠薪风波：沪杭均有门店关闭 旗下直播公司欠着房租悄悄搬走了

每经记者：谢振宇 黄鑫磊 黄海 杨卉 每经编辑：文多

国内老酒头部企业歌德盈香突然“爆雷”。据多家媒体报道，近日，“歌德名酒专营店授权号”突然开启直播，内容却是讨要薪资。

《每日经济新闻·将进酒》记者近日调查发现，多位自称歌德老酒行在职或离职员工的人士表示，自身也遇到歌德盈香拖欠工资的情况，甚至有人称，去年的销售提成至今仍未拿到。同时，公司在浙江杭州、上海等地的一些门店近期也已关闭。

歌德盈香招聘信息显示，2022年时，歌德盈香的总营收已近百亿元，“历经十余年成为中国酒类流通行业线上线下领先的行业标杆”。前些年，歌德盈香曾斥资并购“也买酒”等平台，并参股多家酒水公司。

歌德盈香为何如今突然被指欠薪且出现门店相继关店？公司是否出现资金链问题？记者展开了调查的同时，也于10月25日下午将采访问题发给了歌德盈香董事长刘晓伟。但截至10月28日发稿前，未能获得详细回应。

对话员工：部分底薪被拖欠，提成也是“一分没拿”

10月21日，某知名短视频平台上，“歌德名酒专营店授权号”的账号突然开启直播公开讨要薪资。直播间的背景板上，白纸上面写着“歌德发工资！歌德欠薪！”的字样。

图片来源：视频截图

这让歌德盈香迅速被外界关注，而相关视频下的评论区，很快出现一些自称歌德盈香离职员工的人士，他们纷纷直指公司“欠薪”。

据媒体报道，歌德盈香方面曾就此回应，公司确实与一些离职员工在金额上有争议，目前正在沟通解决。

近日，《每日经济新闻·将进酒》记者也联系了多位歌德“员工”了解情况。

10月23日，一位曾在南方某一线城市歌德老酒行门店工作的前员工表示，她在今年上半年入职，因公司今年8月开始未发工资，已经离职。她表示，自己不仅部分底薪被拖欠，提成也是“一分没拿”，目前被欠薪2万元左右。

她还表示，当地酒行已有不少老员工被裁。

一位北方某城市歌德老酒行已离职员工同日表示，他入职公司一年，已被公司裁员。他透露，公司今年六七月开始出现拖欠工资的情况，到八九月“开始裁员优化”，但是“离职了工资跟提成一直不给”。到目前，公司尚拖欠其两个月的底薪和提成以及两个月的赔偿工资。

至于整个歌德老酒行的工资拖欠情况，据他描述，到目前，员工底薪工资被“压三四个月”，有的门店“压”了提成一年。

不仅是已离职员工，有歌德老酒行在职员工也表示其被拖欠工资。10月23日，一名歌德老酒行的门店员工表示，作为门店销售，她的底薪本就不高，但9月和10月底薪“都没发”，“提成从去年9月到现在都没发”。她还称，有的同事与公司进行仲裁，胜诉后，公司说是分3个月付清工资，但相关同事只得到“一个月或者二个月工资，剩下的没给”。她还透露，公司还拖欠了很多老员工薪资，“大多数人都被欠几万元，多的十几万元”。

10月28日，在北京，同样自称被欠薪的歌德盈香员工大勇（化名）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今年六七月时，歌德盈香财务问题开始显现，无法按时为员工发放工资，随后出现裁员。

风波中的“直播间”：物业方称运营公司还欠着租金，已搬走

在短视频平台上，一位用户名 “歌德什么时候发工资”的网友10月以来连续发布多条视频，向歌德盈香讨要薪资。10月23日，《每日经济新闻·将进酒》记者联系到了该网友，他确认自己原就职于杭州盈香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盈香文化），且该公司员工目前基本都已离开。

10月23日下午，盈香文化旧办公地门外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黄鑫磊 摄

盈香文化是前述直播讨薪账号（即“歌德名酒专营店授权号”）的运营公司。综合天眼查和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盈香文化在股权穿透后是歌德盈香旗下公司，公司注册地位于杭州市上城区某地。

10月23日下午，记者来到盈香文化的注册地，发现该处写字楼中仍有公司标牌。一道写着“歌德盈香”几个字的玻璃门背后，是整个2楼的办公空间。不过，这道门已经关门上锁。透过玻璃查看，内部除了办公桌椅等，未剩下太多物品。

10月23日下午，盈香文化旧办公地内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黄鑫磊 摄

此时，正好有数名自称项目招商中心员工的人士从盈香文化走出，他们表示，盈香文化租赁的房产面积在3000平方米左右，但近期拖欠了租金，他们今天正在盘点库存资产。

“在9月15日前，盈香文化的员工就陆续搬离了此地，他们（当时）借口拿设备去九堡做几场直播⋯⋯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去了哪里。”一位招商中心的员工称。

值得注意的是，9月11日，记者就曾来过盈香文化的这一前办公地，彼时公司尚在该处办公，公司的员工大概10名。凑巧的是，记者也遇到了大楼营运服务商（杭州华侨国际产业发展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员上门交涉，该工作人员称：“我也是来要钱的。”

24日，记者来到了前述离职员工透露的盈香文化新办公地，此地为某“产业园”。盈香文化所在的506室，被分成数个办公室，记者停留期间，共有3人在场。工作人员未正面回应记者“这里是不是盈香文化”的问题，他只是表示负责人不在，并拒绝了记者进一步采访的诉求。

有的歌德老酒行员工认为，歌德盈香受到了华侨控股集团执行董事余增云失联的影响。

不过，今年9月，歌德盈香董事长刘晓伟曾向记者否认了受华侨控股集团执行董事余增云失联事件影响，他称公司的所有业务均正常运营。刘晓伟彼时还称，与对方合作很少，对公司无任何影响。

但正如前文所述，盈香文化原办公地（即杭州市上城区某地的写字楼）正是余增云名下公司运营管理的资产之一。

10月23日，盈香文化原办公地楼下招商牌提到“华侨国际”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黄鑫磊 摄

谈及歌德盈香此次遇到的风波，一位曾为华侨控股集团管理层的人士认为，这或与失联事件关系不大。10月25日晚，该人士向记者分析称：“应该（和余增云失联）不相关，因为歌德与华侨（控股集团）真正紧密合作的项目是很小的一块东西，不会影响到歌德的生意。”

据该人士称，余增云与刘晓伟之间在业务上的绑定并不深。据其了解，目前仅限于双方在杭州开设的歌德老酒行。

“（余增云）想做白酒生意，总要有人带路，总要有人引资源。”在该人士看来，余增云选择与刘晓伟合作，或是看中后者在白酒行业的资源。

多家直营门店关店，“也买酒”加盟商称很久没从公司进货

除了被指欠薪，以直营为主的歌德老酒行旗下有不少门店关闭，或也凸显了歌德盈香当前公司财务情况。前述歌德老酒行在职员工表示，目前“已有好多店撤了”。

10月23日下午，记者来到了位于杭州黄龙饭店的歌德老酒行，发现该店内部虽然仍开着灯，但已关门上锁，且纸板箱、泡沫纸等包装材料散落一地。

10月23日，杭州黄龙饭店的歌德老酒行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黄鑫磊 摄

记者随即拨打了该店的两个公开手机号，但得到回复大相径庭：一人称该店于本周开始装修，至于何时装修完成暂不清楚；另一人称该店已经闭店。

当晚，杭州黄龙饭店负责店铺租赁的负责人表示，歌德老酒行正在与饭店沟通提前退租事宜，目前处于关闭状态，“不存在拖欠租金等情况” 。

歌德老酒行官方微信公众号显示，其目前在上海共有4家门店，除了位于上海虹桥机场、浦东国际机场的两家航站楼门店，还有位于浦东香格里拉酒店、上海五角场凯悦酒店的两家大堂门店。

10月25日上午，《每日经济新闻·将进酒》记者在浦东香格里拉酒店2楼看到，该处歌德老酒行门店已闭店。酒店工作人员确认“歌德老酒行”已退租，临近店铺的工作人员回忆说，该门店约在10月20日前后搬离。

10月25日，歌德老酒行上海浦东香格里拉门店已经关闭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黄海 摄

至于另一家，位于上海五角场凯悦酒店一楼的歌德老酒行门店则正常营业中。中午12时左右，店内有两位工作人员走动。谈及近期外界传闻，工作人员表示，目前该店仍正常经营，其他内容则不便透露。

歌德盈香的线下门店版图中，除了歌德老酒行外，还有“也买酒”这一品牌。

25日下午，记者随机走访了一家位于上海的“也买酒”直营店。店员也表示自己从8月以来就没有收到工资。至于门店情况，据该店员介绍，“也买酒”直营门店线上业务一般不通过小程序，都通过外卖平台进行。如果门店正常营业，消费者一般可从外卖平台检索到相应结果。而记者通过多个外卖平台搜索“也买酒”，但仅能检索出1条结果，显示有1家店在营业。

10月25日，一家位于上海的“也买酒”直营店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黄海 摄

而在一家位于上海火车站附近的“也买酒”加盟商门店，店内工作人员表示她对于“也买酒”以及歌德盈香近期情况并不了解，但距离其上次拿货已经过了几个月时间。

公司回应：目前运营正常，确实有欠薪的情况，正在解决

10月28日上午，《每日经济新闻·将进酒》记者来到了歌德盈香位于北京大兴的办公楼地址。记者在现场注意到，目前该办公楼内仍有员工进出办公。

记者在歌德盈香向工作人员询问情况时，多名员工称公司欠薪一事属实。此外，《每日经济新闻·将进酒》记者还在歌德盈香办公楼内注意到，仍有工作人员在操作直播设备。随后，一名自称歌德盈香相关负责人的人士告诉记者，公司目前运营正常，确实有欠薪的情况，正在解决，部分员工的工资已经发放。

此外，大勇还提到，公司在今年五六月时还有一笔很大的投资。“它（指歌德盈香）是先做的投资，后发不出员工工资。可能它做投资的时候没有预料到现有这么这个样子。”

《每日经济新闻·将进酒》记者在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查询发现，今年6月5日，宁波歌德盈香酒业有限公司（歌德盈香全资子公司，以下简称宁波歌德）参与了对四川全兴酒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四川全兴）的增资事宜，宁波歌德出资额增加9900万元。不过，目前，宁波歌德持有的四川全兴股权已被冻结。

值得关注的是，大勇还透露，歌德盈香虽然遇到了困境，但也有其自身优势，即大量的茅台酒配额，借着该配额“肯定是能赚到钱的”。

10月28日，公司内仍有工作人员在操作直播设备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杨卉 摄

不过，记者未能在歌德盈香办公场所找到更多可以公开回应或接受采访的负责人。根据公司员工的说法，歌德盈香负责对外宣传的工作人员刚刚离职，采访的事需要“通过”董事长刘晓伟，他若见到刘晓伟会帮助转达。留下采访提纲后，记者离开了歌德盈香办公区。但截至发稿，未收到更多有效回复。

10月25日，《每日经济新闻·将进酒》记者通过微信向刘晓伟发送了采访问题。28日下午，刘晓伟表示已“转给负责同事了”。不过，截至发稿时，尚未收到回复。后续歌德盈香方面如有最新信息透露，《每日经济新闻·将进酒》将持续跟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