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斯故事 下港人的力争上游
(图/档案照合成图)
看完《绝望者之歌》,阖上书稿,脑海不禁浮现〈孤女的愿望〉这首台语歌:「请借问种田的农村阿伯,繁华台北怎么去?请借问路边的卖烟阿姐,对面那间工厂是不是要用人?」当本书作者范斯的外婆,那位影响他性格形塑最为关键的长辈,与外公从肯塔基乡下小镇搬迁到三百公里外的俄亥俄工业镇,去寻求更好的工作与未来,不就是以行动谱出一首美国版〈孤女的愿望〉?
《绝望者之歌》虽然描写的是美国白人劳工家庭的故事,对台湾读者来说,却很容易产生共鸣。几十年前,台湾也有许多青年男女,拎着皮箱坐上台铁,从中南部农村北上,落脚在大台北的三重、新庄一带,他们租住窄小套房,白天在工厂边听凤飞飞的歌边工作,晚上与三五同乡在路边摊吃饭喝酒,蓄积继续打拚的勇气,然后上床就寝,在梦境里看见自己买房购车,衣锦返乡。
那些到台北打拚的「下港人」,有人后来成家立业,脱离了做工的日子,也有人禁不起五光十色的诱惑,陷溺在酒精与毒品的深渊里。他们的儿女、儿孙女,有人接受良好教育,晋升更高社经阶级,也有人继续在城市的底层付出劳力,不得翻身,而共通点就是,他们渐渐融入了城市生活,因为「下港」已更加萧条,想回也回不去了。
作者范斯,现在成为川普的竞选搭档。他在本书纵笔横跨几十年、几百里时空,追索一个白人劳动家族的兴衰,甚至一整个白人劳动族群的文化变迁,而这些书写都沿着这条主轴来发展:他如何从一个做工人的孙子、吸毒者的儿子,冲破宛如流刺网的种种横逆,鲤鱼跃龙门,跻身上流社会?
关于这个问题,范斯有自己的答案,所有读者也会有自己的看法,这里尝试从心理学角度提出一个解释。
范斯的生父、继父,宛如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替换,再加上母亲是吸毒累犯,又性格阴晴不定,何以他没有误入歧途?因为他的外婆代替他的父母,成为了他的重要他者。
范斯的外婆有着「下港人」的粗旷、生猛与坚毅,她既要在工厂做工,负担家计,又要应付酗酒的丈夫与吸毒的女儿种种失控的行为,还得拉拔孙子长大,可说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族的命脉。她读书不多,但她用温暖的怀抱让范斯知道,他是一个有人爱的孩子,她也鼓励范斯不要怕出身低,应该去勇敢追梦。
范斯很会念书,这是另一个让他能够脱离劳动阶级的重要因素。在台湾也是如此,工农阶级最快的翻身管道,就是念好书,考上好校系。只是,如果范斯不擅长念书呢?在美国,应该还有运动、演艺、歌唱等发挥才华的出路,但在台湾,许多在学校得不到肯定,回到家又没人鼓励的青少年,就只能提早往五光十色的社会染缸寻求认同了。
范斯的另一项优势是他的韧性。一般来说,心理韧性奠基于平稳的情绪、冲动的自控、良好的自我效能(相信自己处理事情的能力),以及撑过考验的毅力,范斯除了具备以上特质,最难得的是内省能力。他是一个能够省思自己的内在世界,也能同理他人处境的人,这使得他能以更开阔、柔软与宽容的态度看待自己与他人。
就因自省以后发觉不足,因此他在大学毕业后,先去当兵四年,一来可以想清楚职涯方向,再者也能减轻未来的学费负担。退伍以后,他到法学院应考;当一个劳工出身,又当过兵的人,与一堆来自优渥家庭的年轻人一起面试,教授们应该很容易看出他的秀异之处。他能独自做出这样的生涯充电规划,显见他有颗早熟的心灵。(作者为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