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纳百川》怀念新闻界魏征先生—卢干金(陈琴富)

卢干金(右二)参加香光寺的座谈会,左二为香光寺住持悟因法师,左为作者。(作者提供)

「满腹酸甜苦辣味,半生东西南北人,放言说真话,赤胆交知音,辣手写文章」这是新闻前辈卢干金先生在部落格上对自己的介绍,也是期许,名片上也是这么印着的。这或许就是他此生的写照。

淦老,我们都这样叫他,是个重情义、讲是非的人。认识他是在民国72年,我们一起在阳明山中山楼革命实践研究院参加新闻讲习班44期,60多位学员在山上住了一个月。他给人的印象是豪迈、风趣、幽默、博学多闻。

早年他在新闻界台湾新生报当采访主任叱咤风云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参与。

真正认识他是在民国76开始跑内政部新闻的时候,那时他担任发言人,从林洋港到吴伯雄都器重他。只见他整日和记者埋头下棋,只有重大事件时候,才看到他认真拟稿发新闻,公职于他就是如此举重若轻。林洋港到大陆访问时,他一路陪同,扮演文胆的角色。

和他更熟识是他离开公职以后,他曾经替雷渝齐办过《雷声》杂志,后来自己开了一家前卫国际传播公司。有一年的耶诞节,他问我有没有地方去,我说没。「晚上过来跟你介绍几个朋友」,一到场有二十几位各行各业的朋友,大家喝得酒酣耳热,让我过了一次难忘的耶诞节。他非常喜爱结交朋友,都不是泛泛之交。他常跟人介绍我,「是一个最不像记者的记者,一点都没有沾染记者的习气」,当然是谬赞了,也因此我们谈得来,可说是深交。

他是个美食主义者,经常会邀朋友去享吃,比较有名的店家都没放过,而他最爱的是麻辣,自称麻辣哥,部落格也叫麻辣网。我的煨面记忆就是他带我去宁福楼启蒙的,也带我去过李金龙老先生最爱串门子的帝一火锅。疫情期间,他说他很喜欢忠孝东路六段金春发的牛肉,三级警戒后他一个人常搭车去吃。疫情一结束,迫不急待地邀我去饱食一顿。他爱吃,更爱和好友分享。

一九九七年间,香光寺因为寺产纠纷,地方人士觊觎寺产竟自组管理委员会,并不时放鞭炮、在寺院前烹煮荤食骚扰寺院清幽。淦老非常愤慨,建议寺方开记者会公诸于社会。他特别邀请我到嘉义竹崎住一晚,两人彻夜长谈,原来他对佛教体悟甚深,香光寺的住持悟因法师是他的皈依师父。第二天他要我替寺院主持一场记者会。会后经媒体报导,寺方的困扰得以舒缓。当年三月达赖喇嘛来台,探询比丘尼制度,香光寺关心此事,举办了一场座谈会,淦老也推荐我去主持那场座谈。

淦老对于政情始终无法忘怀,不时要提笔一论。每有重大新闻事件,尤其是选举评论更不缺席,赃否人物就像他自己所说:「放言说真话,辣手写文章」,每次写好,都会发给我,「可以刊就刊,不能刊就扔了」。不过他对于小人物的描写更是传神,他写过几篇新闻界都熟悉但不会注意的人物,像内政部的宁巨川,新闻局的朱正明。他是个极细心而又贴心的人,从不会忽视周遭正直而又努力坚守岗位的人。

淦老在udn开了一个部落格「魏征先生麻辣网」,留下六十几篇文章,以政论和美食的文章最多。他和大陆作家二月河有深交,自诩是台湾和二月河最相知的人,写了不少篇「二月河与雍干」。二月河在五年前过世,淦老写了一篇〈盖棺论定二月河〉,我发给了人间副刊登载,文章中可以看到他对朋友的温暖与至性真情。

疫情期间,他和我聊非常多,有政治的、生活的,叫我千万不要打疫苗,说那是骗局。国民党选举主席时,他呼吁大家支持张亚中,「虽素昧平生,但他有理想、有学问、有论述、有方法,不是小政客、小孬孬,国民党力挽狂澜只有靠张亚中了。」他对政治确实有洁癖。疫情期间,还说他自己天天宅在家哪都不去,也不言不语。

今年5月间,他自述大病一场,住加护病房,至月底方出院,说已粗安,本想约见面。6月初我不幸确诊了,他给了一些偏方,包括喝大蒜水,每天都打几通电话,交代要吃。7月中发给我一篇文章「打高空新闻探源」,忽略了,今天发出去。写民国56年,金门上空发生空战,我F104打下二架米格19战机,新生报独家的过程。很精彩。9月多,说他进入第二阶段化疗,因面容憔悴,不宜与大家见面。之后的问候都是有读无回,情况不佳了。10月的问候就没有读了,直到11接获他过世的消息。

淦金老哥,感谢有过这位至情至性的好友,忠于长官,为国筹谋擘划,堪比诸葛孔明,辣手文章,为民秉笔直书,自诩魏征先生。忠肝赤胆,亦侠亦儒亦温文。因此我写了一挽联:

忠肝侠士为国谋 恸失昔时孔明诸葛

义胆文章与民谏 哀别今日魏征先生

他很喜欢元好问的一首词「摸鱼儿」,其中有一句「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如今您也只影前行,去往西方极乐。别矣,老哥!三杯高粱,送君一程。愉快上路,迎向明光!(作者为资深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