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医」不打麻药替自己开刀!替父动刀得不到一句「谢谢」 临终前大和解
图、文/镜周刊
杜元坤是骨外科名医,也是今年医疗奉献奖得主之一。然而他完全不是传统好医师那种温和形象,他脾气大、狂傲,自己都用「偏执狂」、「疯子」形容自己。
但火爆又严厉的背后,他经常至医疗不发达的国家义诊,每个月还固定去澎湖驻诊。行医30年,他固定捐出半薪,累积捐了近亿元。名医说自己对奢侈品没兴趣,只热爱舞台,开刀房是他的舞台,救人免于瘫痪截肢,则是爽度破表的嗜好。
▲杜元坤(右)清晨六点半就率队巡视病房。(图/镜周刊提供,下同)
去年某天杜元坤一如往常,排了多达12台刀。开完,他临时追加第13台。助手满脸问号,他说:「医生跟病人同一个人啦。」他的脚伤恶化为蜂窝组织炎,再不开刀恐截肢,干脆自己帮自己开刀。
帮自己开刀 竟不打麻药
这事印证了医界对他的形容:疯狂。他还不打麻药,「麻醉科主任都出面说:『院长,你不要这样啦!』我说我没在怕,其实很痛啦。」为何要这样?「当老大当惯了。」你又不是黑道?「不是黑道,是精神,华佗对关公刮骨时,关公有打麻药吗?我割下去助手都不敢看,我说:『赶快看啊!不然怎么当助手。』」他替自己补上注解:「偏执狂」。
我们的采访在杜元坤的办公室进行,角落放着三把小提琴,从小习琴的他说话一如拉琴,充满他热爱的浪漫派乐章那种戏剧张力。59岁的杜元坤是义大医院院长、神经显微重建手术的权威,自创的「臂神经丛手术」帮助无数病患免于瘫痪或截肢,门诊永远爆满,病患口耳相传一定要半夜去排队。然而刀法太好,他的狂傲也是医界有名。
隔天我们旁听他主持晨会,二位医师以英文报告,结束后杜元坤在电梯对我们说:「刚刚powerpoint有6页有错字!但你们在,我有忍住。」据说之前只要开会迟到一分钟,杜元坤就骂人。但7点15分的会议是否太早了点?「一开始他们很痛苦,现在习惯了,谁晚来,我就瞪他!」
没考上台大 却如鱼得水
杜元坤出生于台南,父亲是律师,还开设多家公司,「以前台南火车站前整条博爱路只有一栋四层楼,就是我家。」他过目不忘,一路第一名,台南一中毕业时,全世界都认为他一定考上台大医学院,怎知,放榜竟是北医。
父亲丢下一句:「你重考吧。」他不敢回话,却也不想继续待在家,包袱捆捆上台北读书。到了北医他如鱼得水,打橄榄球、创办管弦乐团,他三岁就学小提琴,高中时还拿下全台音乐比赛的小提琴组冠军。
升大二的暑假,他果真重考,但,考的是师大音乐系,还真的录取。他至今得意,「医生考上师大音乐系的应该只有我一个,那时还没有国家音乐厅,我跟爸妈说,只要让我有一天上国父纪念馆演奏布拉姆斯,之后死了都甘愿。」父亲说:「好呀你去读呀!学费自己出。」他摸摸鼻子继续习医,但那时又有谁知道,热爱舞台的他后来竟把表演欲转到开刀房。
毕业后他当了二年长庚医院住院医师,第三年选专科,他想去心脏外科,「把一个人心脏打开,接血管,救起来,是多么英雄的事。问题是我脾气不好,跟护理长吵架,我们八字不合啦,她就跟院长说杜元坤脾气太坏,我都还没讲你们整个心脏外科脾气都比我坏,还敢说咧。」简直像小孩吵架。
他只好去骨科。后来有比较少跟人吵架吗?「没有,我觉得我那么厉害,后来我考骨科专科医师、外科专科,双料状元!很跩啦。」在开刀房他一急就飙三字经,或骂同事蠢笨,同事碍于他技术精湛,敢怒不敢言。他自小习小提琴,双手灵巧,开刀最适合不过。
他热爱开刀,热爱到离奇,「开刀对我是一种冥想,我在开刀房任何人不能有一点声音,我会分心。我的心智完全集中在病人,甚至能听到病人血管跳动的声音,我照着我的计划,把这人的病痛治疗好。当我完成一台刀,心里就非常快乐。」
听起来怎么像邪教在山洞施法术,或者,像拉一组高度炫技的小提琴曲。听起来开刀相当纾压呢?「非常!非常!只要让我上手术台,整个都安静了。」
他也帮父亲开过刀。通常医师再高明也不太敢亲自替家人动刀,杜元坤相反,「给我一把刀,就像艺人站上舞台,你知道我为什么跑27个国家开200多台刀,我喜欢镁光灯,我开刀一定要在大型医学会,live,麦克风戴着,解释为什么这个刀这样开。我父亲糖尿病后期脚烂了要截肢,那时我在美国,飞回来帮他开。」
他聊到,与父亲的关系其实一直有点紧张、疏离,因为从小便感受到父亲差别对待,「我读公立小学一路到公立高中,可是三个弟弟妹妹都读贵族学校,我爸爸每天开车载他们,他们穿漂亮的海军领制服,我穿得破破烂烂走路上学。」父亲会出席弟弟妹妹的颁奖典礼,却没出席过任何一场他的颁奖典礼,也几乎没称赞过他。
那年,已成名医的他替父亲成功手术,「开完刀他也没谢谢我,只说『在你身上花的钱总算没白费』,多ㄍㄧㄥ啊,你也感谢一下你的医生吧。」当全世界都赞美他了,唯独父亲,依旧吝于赞美。杜元坤随后又喃喃道:「我习惯了。对我来讲,他那句话其实也算是赞美了。总算到我爸最后过世,脚都没有截肢。」
父亲过世前,某天在病房中忽然说:「阿坤,来陪我看一下夕阳,这可能是我这世人最后一次跟你看夕阳。」闲聊几句后,父亲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从小对你那么严格吗?因为我们家太有钱,我宠你,这个家就败了。」
他是长子,父亲期望特别深。父子大和解,剧本若至此,就太美好。可惜,「他跟我讲这些时,家里已经负债,但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我想他另一个用意是化解我的心防吧,要我准备扛起债务。」父亲过世,他才知道父亲晚年因疏于管理公司,母亲又被骗去投资,家中已负债9000万元。他陆续将父亲的公司转卖,再卖掉闲置房产,花12年才偿清债务。
那场夕阳谈话,听起来宛如二度伤害。父亲心机好重?「医生跟律师本来就是心机很深的人啊。那些债务后来我弟弟妹妹没有背,我一个人背。」你也太苦了吧?他答得更像自我安慰:「挫折才能成长啊,不然我怎么会懂如何把房子包装后卖掉。
更多镜周刊报导【医疗奉献奖杜元坤2】热爱开刀就像艺人站上舞台 替父亲动刀却等不到一句「谢谢」【医疗奉献奖杜元坤3】脾气大嘴巴毒 他却把救人当嗜好还自掏腰包养病人【医疗奉献奖杜元坤番外篇】找到有幸福感的嗜好,来对抗平庸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