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進偉大的香料航道:西班牙王國吞下「我們的海」攻略東南亞
第一张印制的太平洋地图,1589年首次发行,由16世纪制图师Abraham Ortelius所绘,上有麦哲伦的旗舰。 图/National Library of Australia
▌本文为《我们的海:一部人类共有的太平洋大历史》(八旗,2022)书摘
葡萄牙王室念兹在兹,希望能掌控亚洲香料与丝绸的海上贸易。掌握马六甲与通往班达群岛的航线之后,葡萄牙也确保了通路。更有甚者,这些途径得到一四九四年《托德西利亚斯条约》(Treaty of Tordesillas)名义上的保证──教宗根据是项条约,以一条穿过大西洋的子午线,把新发现的地方分成两半,一边属于葡萄牙,一边属于西班牙。从战略角度来看,《托德西利亚斯条约》让葡萄牙人有权主张达伽马以降往东航行所发现的土地为己所有,西班牙人则能拥有哥伦布出航以降往西航行的地理发现。
壮志凌云的葡萄牙航海家,希望绘制一条西向通往香料群岛的航路,强化里斯本对亚洲的主张。其中一位大无畏的船长,名叫斐迪南.麦哲伦(Ferdinand de Magellan)。在欧洲人全球扩张的叙事中,麦哲伦是个划时代的英雄,与瓦斯科.达伽马、克里斯多福.哥伦布形成铁三角,以志向远大、能力非凡的航海家与「发现者」身分闻名于世。麦哲伦提出「太平洋」之名,又是第一个环航地球的人,数世纪以来广为人崇拜。
他的探险人尽皆知。一五二一年四月,他偶然发现了今天的菲律宾群岛,成为第一个从南美洲指向南极洲的尖端,横渡整座太平洋,来到东南亚岛屿的欧洲人。他受到当地酋长欢迎,却与其中一人发生冲突,遭到杀害。船员死伤惨重。几个月后,幸存者带着来自东印度群岛的丁香返回欧洲。一行原本有两百七十人,最后只剩十六人。
这些非凡的成就,其实是亚太世界数世纪以来的贸易、奴役、文化交流与政治冲突所造成的。麦哲伦不是唯一想大胆探索的欧洲人。他是殖民军队的军官,曾经在攻占马六甲时为阿尔布克尔克效力。他曾经跟自己的表亲弗朗西斯科.塞拉并肩作战,在东南亚、印度与各苏丹国之间的海上世界行船七年。麦哲伦深知,如果能找到一条前人所未知、从西边通往东印度群岛的航路,那可是潜力无穷。
麦哲伦不是唯一想在东印度群岛大胆探索的欧洲人,他是殖民军队的军官,曾经在攻占马六甲时为阿尔布克尔克效力。左为17世纪葡萄牙描绘的中国帆船和马来帆船lancaran,右为1511年阿尔布克尔克征服马六甲。 图/维基共享
1600年之后,马尼拉大概每二十年就会爆发一起带有阴谋论色彩的暴动,接续发生的就是残酷的报复与驱除,但在一片祥和的中间期,马尼拉倒是挣得「东方明珠的声誉。图为1665年的马尼拉。 图/维基共享
麦哲伦在里斯本与其他人竞相提出自己的计划,但此行风险甚钜,不仅没有人尝试过,而且可能激怒西班牙,使得葡萄牙国王曼纽一世(Manuel I)兴趣缺缺。于是,麦哲伦带着自己的计划前往塞维亚。西班牙王室渴望打进东印度群岛,而麦哲伦的航海知识和他展示的苏门答腊女子与一名马来奴隶──马六甲的恩里克(Enrique de Malacca)──也让枢密院印象深刻。
麦哲伦在东印度群岛服役时买下恩里克(也许是马六甲征服战争中的战俘),给他起了基督教名,从而让他在历史上留名。麦哲伦在印度与非洲海岸各地服务超过十年,而在此期间,恩里克都是他的仆人。一五一九年,麦哲伦在遗嘱中讲明在自己死后,「我的战俘奴隶,年约二十六岁的马六甲城穆拉托裔(mulatto)人士恩里克,将解放为自由身,豁免、解除所有奴仆之义务。」
麦哲伦与恩里克打着西班牙王室的旗号,在这趟远洋航行中结伴而行。麦哲伦指挥下的船舰,总受到哗变、船难、疾病与缺粮的威胁。残存的船只穿越今人所说的麦哲伦海峡,绕过了饱受风暴袭击的南美洲最南端,进入了一片湛蓝宁静的大洋,让舰长忍不住称之为「太平洋」。
但这片大洋不只太平,还很辽阔,舰队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航行了三个多月──这趟航行的纪录者安东尼奥.皮加费塔(Antonio Pigafetta)也留下知名的字句:「我们只能吃口粮,等到口粮也见底,就吃已经爬满了蛆、闻起来有浓重鼠尿味的碎屑。」
一五二一年三月,探险船队看到了小偷岛(Ladrones,今天的关岛)与后来改名为菲律宾的圣拉匝禄群岛(archipelago of Saint Lazarus),也看到了一线生机。来到每一个岛群,西班牙人都找恩里克来翻译,但大洋洲当地人使用的语言实在太过陌生。然而,等到他们抵达菲律宾的萨马(Samar)与宿雾时,所有人都惊呆了──恩里克跟岛民居然语言共通。
一代代的历史学家与说书人都推测恩里克说不定就出身宿雾。盗贼骚扰苏拉威西海沿岸村落,抓到了恩里克,在马六甲把他卖为奴隶──这也不无可能。人尽皆知,搭乘八橹船(prahu)的海盗,会把人质卖往东南亚王国当奴仆和工人,而香料与奴隶贸易商的网络早已历史悠久。
但是,同样的证据也可以有不一样的解释。密集的贸易与政治朝贡网络,辐散到整个海洋东南亚地区,因此可以推论马来语言和风俗想必广泛流通于西太平洋的统治者之间。
左为麦哲伦肖像,右为马来西亚马六甲海事博物馆内的恩里克铜像。 图/维基共享
1561年的美洲地图,太平洋区域标注麦哲伦的名字。 图/维基共享
麦哲伦的船舰穿越亚洲水域时,外围岛屿居民无法理解恩里克打招呼用的马来语,但当一行人接近宿雾时,他的语言逻辑就通了,毕竟宿雾是菲律宾的主要贸易王国之一。西班牙人登陆的宿雾,是个繁忙的滨海贸易大城,中国、安南、柬埔寨与阿拉伯商人为了黄金与精纺的隆坡棉布(Lumpot cotton)讲价,再拿去交换丝绸、香料与可能的奴隶。
宿雾统治者是拉者胡马邦(Rajah Humabon),他还有个维萨亚斯头衔,显示他跟南方的印度教和穆斯林帝国有血缘关系。胡马邦身着紫袍、手戴金手镯,端坐在木造凉亭中,由身上满满刺青的哨兵「平塔多斯」(Pintados)护卫。他与恩里克交谈,透过恩里克翻译,用来自中国的瓷器餐具招待客人,马来舞者与鼓锣表演充作娱乐。
胡马邦与妻子听麦哲伦讲解基督信仰,和另外八百人一同改宗天主教。在此,麦哲伦还树立了巨大的十字架。这件事是基督教降临太平洋的开端,影响菲律宾社会至今。
不过,改宗的瞬间,其实涉及复杂的动机。胡马邦慷慨招待宾客的过程中还包括建立血盟,而胡马邦也旋即要求麦哲伦帮忙对付敌对的酋长,也就是附近麦克坦岛(Mactan)的拉普拉普(Lapu Lapu)。西班牙人一行无法拒绝。
胡马邦鼓励麦哲伦发动他那过于自信的计划:小部队乘坐小舟登陆,与拉普拉普作战。潮水和西班牙人的甲胄让进击的速度大减,西班牙人在麦克坦岛滩头被一千五百名战士屠杀。麦哲伦本人则身中标枪,战死沙场。十九世纪时,拉普拉普在菲律宾被人当成民族英雄来崇拜,是岛群第一位抵抗欧洲帝国主义者的勇士。在南方各岛,人们当他是摩尔(Moro,指穆斯林)英雄,是抵抗西班牙天主教徒的伊斯兰人物。
恩里克的命运成谜。大屠杀之后,他邀请幸存的军官参加胡马邦举办的饯别宴,结果军官尽数被杀。生还的水手们落荒而逃,并记录自己看到麦哲伦立的十字架被人推倒。恩里克从此消失于历史──经过多年的奴仆生活,走遍世界各地的宫廷与殖民前哨,说不定他和自己出身的马来世界,有了共同的追求。
接下来五十年,西班牙人都没有重返菲律宾,但等到他们在米格尔.洛佩兹.黎牙实比(Miguel Lopez de Legazpi)指挥下再度到来后,一待就待了三百五十年。黎牙实比奉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Philip II)的命令,巩固西班牙在太平洋的势力,并寻找通往香料群岛的新航线。他顺着麦哲伦的航路,在宿雾登陆,慢慢往北朝吕宋岛推进,寻找已有规模的穆斯林港口来征服。
胡马邦鼓励麦哲伦与拉普拉普作战,结果西班牙人在麦克坦岛滩头被一千五百名战士屠杀,麦哲伦本人则身中标枪,战死沙场。图为画作《麦哲伦之死》。 图/维基共享
▌马尼拉的诞生
拉者苏莱曼(Rajah Soliman)在半岛与潟湖环抱的冲积海岸上,盖了一座用椰子树干加固泥墙所建的堡垒,将充作自己王宫的水椰(nipa)草屋与框架建筑环绕起来。他和许多岛屿拉者一样,征收来的瓷器与纺织品让他过着优渥的生活,此外他还拥有一座黄铜与铁的锻造场。
这一带过去是古老的印度化王国,亦即明代中国历史悠久的属国「汤都」(Tondo)的中心。拉者支配着周围的百姓,包括四千多名渔民、小生意人、贸易商,以及清整沼泽、种植稻米与热带水果的农民,多半都讲他加禄语(Tagalog)。据说,这一带之所以叫「梅尼拉」(Maynilad),正是来自他加禄语对当地一种常见植物的称呼。
一五七〇年,拉者苏莱曼听说有一批素有征服者之名的陌生人,正从宿雾往北而来。陆军指挥官马尔定.哥蒂(Martin de Goiti)奉黎牙实比之命来到梅尼拉,命令苏莱曼与梅尼拉臣服西班牙当局。拉者拒绝了,于是哥蒂纠集麾下部队,并得到苏莱曼在该地区的对手助拳。
哥蒂进攻城市,黎牙实比则亲自来到当地,宣布在这个以腓力二世命名的群岛上,建立西班牙城市「马尼拉」。为了壮大军容,黎牙实比与当地其他统治者联手,例如马丹达(Matanda)与拉坎杜拉(Lakandula)──前者后来以基督徒身分安葬于马尼拉座堂(Manila Cathedral),后者则协助武装黎牙实比的部队,从而获得行政区首长的权位,能征收贡品与税赋。苏莱曼战败了。
撇开有关战斗与阴谋的叙述,菲律宾其实可说是个「描笼涯」的世界。描笼涯是种聚落,沿着河流、海,甚至是海岸线而设;高脚屋坐岸朝海,复上棕榈叶或香蕉叶。许多描笼涯的地名源于指称「流水之地」的词汇。
来到描笼涯,农耕与捕鱼就是生活的全部,不过也有个别人等担任陶匠,或是应要求做灵媒与接生。当地人的主食来自种植水稻、用藤篮捕鱼与采收香蕉。椰树汁发酵而成的饮料「图巴」(tuba)相当有名,日后传入墨西哥更是声名大噪。
来自阿拉伯、中国与马来世界的船只,穿梭在描笼涯水世界,寻求香料与黄金,但珍珠、黄蜡和硬木才是大宗。商人从苏门答腊与爪哇出发,带来印度教、佛教与伊斯兰,让菲律宾群岛充满不同的信仰与传统,充满庙宇和清真寺,拉者与达图。
西班牙人统治菲律宾群岛之后,以广场与大教堂为中心规划聚落,在原本的描笼涯水世界之上,又增添了另一种文化。图为1792年,西班牙殖民时代所建的马尼拉罗马广场面貌。 图/维基共享
西班牙人在菲律宾体现了总督遥治,搭配民政与神职体系的平行官僚组织结构。图为1870年菲律宾乡村举行天主教圣周游行。 图/维基共享
在此之上,西班牙人以广场与大教堂为中心规划聚落,又增添了另一种文化。大多数的聚落用石墙保护,并根据不同的社会地位、族裔与宗教信仰来分区。西班牙人的设计,体现了总督遥治,搭配民政与神职体系的平行官僚组织结构。各个描笼涯一方面整合在西班牙修会的权威下,一方面也成为「村庄」(pueblos)与「区」(barrios)等根据殖民者物质与服务需求而组织的行政区。天主教修会纷纷来到菲律宾建立布道团,奥斯定会(Augustinians)最早,接着是方济会(Francisans)、耶稣会(Jesuits)与道明会(Dominicans)。
并非所有马尼拉居民都准备接受招安。组织紧密的传统华人贸易聚落对于西班牙人的贸易限制相当不满,于是反抗新的宗主。第一次起事发生在一五七四年,他们与海盗林阿凤和一支舰队合作,但遭到镇压,最终使得华人社区被迫从马尼拉城迁到八联市场(Parian de Alcaceria)区集中管理,而此区还设有防御工事镇守。一六〇〇年之后,大概每二十年就会爆发一起带有阴谋论色彩的暴动,接续发生的就是残酷的报复与驱除。
但在一片祥和的中间期,马尼拉倒是挣得「东方明珠」(Pearl of the Orient)的声誉。
西班牙的支配透过教区与军区扩及整个群岛,但亚洲元素持续经由马来、穆斯林与中国文化的交互作用而延续,保存在习俗之中,并因为商业利益而进一步发展。至于汉人(多半以福建、广东为原乡)则群居成立市场,在灰泥墙摊位上悬挂水果、鱼干、布疋,以及装米、油的瓶子。有些人可以弄到欧洲人心心念念的丝绸与香料。脚伕与商人绑着你我都熟知的辫子,揹着布包,在书桌前算帐。互助团体慢慢盖起学舍和简陋的医馆,捐钱为庙宇和教堂添砖加瓦。
不过,西班牙人的政治与宗教支配称不上稳固。华人的挑战让他们站不稳脚跟,加上得竭力适应混和的文化与信仰,还得面临菲律宾南方对其帝国的持续抵抗。一六三九年,奥斯定会修士在拉瑙湖(Lake Lanano)地区设立传教所时,还认为在「异教思想据点」想要成功,聚落就必须设防。他们料想未来将会与穆斯林人口发生冲突,毕竟经过阿拉伯与马来水手、商人和教师的世代经营,伊斯兰信仰在当地已经很稳固了。
以长途贸易为基础,对商业财富的永恒追求,把菲律宾群岛与西班牙明确绑在一起。图为一幅描绘马尼拉大帆船的1590年插图,在1565年至1815年期间,西班牙利用马尼拉大帆船,将丝绸、香料和瓷器等贵重物品从菲律宾的马尼拉运送到墨西哥。 图/Public Domain
荷兰东印度公司出版的1647年图版,大型欧洲帆船停泊马尼拉湾。 图/菲律宾国家博物馆
十七世纪最知名的领袖,领土、文化与信仰的卫士,是令人敬畏的苏丹库达拉(Kudarat)。一个世纪前,宗教导师谢里夫穆罕默德.卡本苏旺(Sharif Muhammad Kabungsuwan)来到菲律宾,娶了本地王族,确立伊斯兰的地位,而库达拉就是他的直系子孙。
欧洲聚落扩张到穆斯林领土,西班牙人的力量势如破竹──库达拉把这一切看在眼底。在库达拉自己统治的地区,就有五十个村落沦为附庸,被迫兴建教堂。他坚决反对向西班牙人臣服,耶稣会士把他的不屑形诸文字:「看看他加禄人、维萨亚斯人……你们没看到西班牙人把多少人踩在脚下吗?……你们能够忍受哪个流着一点西班牙血液的人,把你们当废物,抢夺你们挥汗工作的果实呢?」
库达拉登高一呼,数以千计的穆斯林战士集结在他麾下,包围了拉瑙湖的传道所。西班牙人派兵想解围,但实在不敌,只能撤出拉瑙湖区,直到十九世纪才重返当地。
有些穆斯林王宫巩固着自己的领土与政治霸权。直到再次扩张之前,西班牙对南方的控制始终细若游丝。库达拉的敌人可有得等了──直到一六七一年,他才以九十高龄过世。甚至连痛恨他的修士们,也情不自禁称赞他是位豪杰,为了远大的目的而战。修士们写道:「他是个大无畏的摩尔人,睿智而精明,偏偏对他那可憎的宗派极为狂热……。」
为了信仰、群体与影响力而不断升级的斗争,从早期的描笼涯到亚洲网络、穆斯林属地、华人社群,再到受西班牙帝权重塑的混和人口,贯穿了菲律宾的历史。王室用减税与授田优待教士与贵族官员,换取他们出力维持行政机构,并带来宗教灌输。旧有的村庄被行政区包围,地主则出租土地换取小农种植的经济作物。
不过,是什么把菲律宾群岛与西班牙明确绑在一起呢?是以长途贸易为基础,对商业财富的永恒追求。是什么把马尼拉带回太平洋的整体历史呢?不是领着麦哲伦与黎牙实比先后踏上亚洲海岸的航行,而是安德烈斯.乌达内塔(Andrés de Urdaneta)的回航──太平洋环流巨弧造成一股「回风」(volta),带着他在一五六五年从菲律宾出发,渡过洋面抵达墨西哥。
此时,西班牙征服者已经宣布北美洲与南美洲的大半领土为其所有。他们就是沿着这两个大陆的西岸,把太平洋据为己有。
1600年之后,马尼拉大概每二十年就会爆发一起带有阴谋论色彩的暴动,接续发生的就是残酷的报复与驱除,但在一片祥和的中间期,马尼拉倒是挣得「东方明珠的声誉。图为1665年的马尼拉。 图/维基共享
《我们的海:一部人类共有的太平洋大历史》
作者:马特.松田
译者:冯奕达
出版社:八旗文化
出版日期:2022/11/02
内容简介:作者马特.松田长期研究太平洋历史,本书就是松田爬梳太平洋五千年发展历程的重要成果。他从古代南岛语族驾驶独木舟出航说起,一路谈到全球暖化导致诸多岛屿隐没于洋面下的今日;并结合口述史、传记、史料档案、考古证据等,采取多中心的观看视角,以全球为分析脉络,将散布各地的历史叙事编织交融。本书叙事是以东南亚、马来半岛与印尼、中国、日本的历史为框架,以澳洲、纽西兰、玻里尼西亚、密克罗尼西亚、美拉尼西亚的历史为船锚,再由南、北美洲之间的人流与物流相连接,从浪花起落的环带流向深海,终于勾勒出变幻莫测、坐拥复数意义的太平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