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为冤狱做见证
父亲在这间图书室担任外役时,产生了研究史学和编写史书的动念。
他在入狱之初,面对这种冤狱的黑暗,忧郁是无边无际的,他努力的不去想「铁窗之外」的事情,他把握任何一点可以读书的机会,让自己的心思和精神有所寄托。
就在这种情况之下,他选择阅读二十五史。并且在阅读、思考之余,他也开始动笔,撰写他《监狱文学丛书》的第一部《中国历史年表》。
在铁丝电网的高墙上,写着很多的标语:「刻苦耐劳」、「同仇敌忾」、「效忠领袖」等;在那个权威年代,你走在台湾任何角落,尽入眼帘的都是这些「精神武装」。
看守所前面中庭有一个喷水池,水池中间有一只类似麒麟的獬豸,头顶有只独角,这是中国古时传说中,象征公正与廉明的神兽。据说牠是法律与正义的化身,但是摆在这里,充满了讽刺。牠坐在这里是在鉴察人心吗?是鉴察官崽的心?还是鉴察囚犯的心?
我不禁莞尔,道德崩盘的时代终了,终于有獬豸为冤狱做见证,在残狼挽歌的余音下,邪恶终于消失的无影踪了。
仁爱楼书报架上,放置着〈中央日报〉、〈青年战士报〉等国民党党报,上面都是歌颂当权派的文字,如果有不适合的内容,就会挖掉,呈现出一个洞,称之为「洞洞报」,每天报上都有领袖训词。
狱方都希望囚犯是个没有自己思想的白痴,这样就没有威胁。其中不乏年轻学子和社会栋梁,遭到「恶瘤酷吏」惨无人道的肉体刑求和心灵强奸,导致精神错乱,或「畏罪自杀」。
在囚房边的走道上陈列着一副脚镣和手铐,我用手去提,喔!实在不轻!起码有三、四公斤?脚镣、手铐是在囚犯被判死刑后扣上的,执行枪决后才被取下来。
父亲在1968年7月被调查局移送到此,以及四年后被五花大绑遣送绿岛,也是双手铐着手铐、双脚铐着脚镣,步履维艰的一步拖着一步往前踱步,脚镣磨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而手腕和脚背很快就磨破而渗出鲜血了。
1977年4月1号,父亲被释放回台,结束了九年又26天的冤狱。包括八年的有期徒刑,和一年又26天的软禁。他这才得到重生,开始另一段更精采的创作之旅。(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