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话》蒋介石冷待李良荣──1949台海风云大嶝岛战役之2(方述斌)

民国24年及25年父亲方绍汉在「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特务大队」及「航委会特务团」担任上尉连长时期,李良荣皆为其直属主官。同时上述文件亦可以清楚看出,国军第40师在民国38年古宁头战役后,旋即被改编成「陆军独立第40师」,后来又在次年2月改隷刘玉章的第52军。(图文/方述斌提供)

民国37年8月起,面对共军赤焰的大肆蔓延,蒋介石决定重整兵力,一口气便将国军建制成总共22个兵团,后来由于战事太过激烈,导致兵力耗损非常严重,其中不少兵团都经历过数次重建,最后勉强能够保持建制撤退至台湾的大约只剩下第1、第4、第8、第18、第21和第22等6个兵团。其中,第22兵团在撤退至福建的重建过程中招纳了大量的八闽人士,因此除了在「金门战役」爆发前不久才划归25军指挥的第40师和第45师系由空军特务旅改编而成之外,第22兵团的地方色彩非常明显。《最长的一夜》一书中有些作者的文章常在不经意间予人太过刻意凸显争取闽系功劳的印象,这种观点逻辑的地域偏狭性,不但严重减低了读者们的心中共鸣,也因此非常不幸地影响了陈述事实真相的说服性、客观性与公平性 !

事实上,根据美国史丹福大学胡佛图书馆存放的《蒋介石日记》内容记载,蒋在民国38年7月9日及13日两次写下对于「李良荣好用左派人士为可虑」这件事情的心中不安,可见当时蒋已从情报系统获知李良荣的身旁经常出现思想左倾的同乡好友与僚属,这件事颇让一向坚决反共并且极端忌惮属下搞赤色小圈子的蒋介石内心十分不快,所以蒋当时已经起心动念必须伺机拆散这个可能构成隐患的封闭小团体了。

毕竟,虽然李良荣在早年曾经担任过蒋的侍从武官和中央军校特务团团长等等与蒋介石的性命息息相关的高度敏感职务(特务旅详情可参阅拙文:第706及707号《传记文学》之《二郎店的孩子(上)(下)》),但是在这个存亡绝续的紧要关头,即便蒋介石仍然相信李良荣的忠诚和操守,无奈国民政府的命运已被共军压迫至危在旦夕之际,蒋实在已经无法再度承受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了。

由于黄埔一期毕业的李良荣在国军中的辈分甚高,而且军事资历十分完整、故在军中的人脉十分广泛,因此蒋的这个意图,李也一定很快地在稍后意识到了,只不过蒋还来不及动手开铡,共军就突然展开跨海统一的军事行动了,因此「古宁头战役」甫结束后3天,蒋的第一件事便是把第22兵团调回台湾全面整编,正式撤销第22兵团的番号,原本的建制悉数打散,第40师原本隶属25军亦在此时被改编成独立40师,又在半年后划归刘玉章的第52军。

依照父亲方绍汉留下的手札及文件显示,部队抵台进行正式整编前,蒋介石曾经亲自召见了该兵团的所有将领。民国38年11月初蒋介石分别单独接见了第22兵团的各位参战将领,当时官邸内紧邻蒋介石办公室外的等待室并不大,一次约莫只可以容纳8、9人,大家依序坐着听候侍卫长唱名后,才能单独进入蒋介石的办公室,等候在室外的人则由侍卫副官引导陆续进入等待室递补空位。

当日父亲甫被安排进入等待室坐下,便见李良荣进入蒋办公室的身影。进去后只听到李良荣并脚立正和举手敬礼的袖和鞋声响,沉默了一段时间,才听到蒋介石问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歇了半晌仅闻李良荣回答:「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旋即室内又是一阵沉默,接着便见李良荣步出办公室。

虽然从外面的等待室无从判断两入对话时,蒋介石脸上的表情及李良荣的心情变化,但是根据后面陆续进入蒋的办公室几位部队长官,有人鼓起勇气企图慷慨陈辞之际,皆遭蒋介石不耐烦地厉声打断的情形来看,蒋和李两人会面时的气氛应该十分不好,甚至可以说李良荣不愿为自己辩解的简洁回答,非蒋介石意料所及,并且甚至触怒了蒋介石。

会面结束后,虽然被召见的每位将领皆获得蒋的一幅带款的亲笔签名玉照以资勉励,但是原本以为李良荣会在蒋介石面前,大力陈述大家心中的委曲,并替第22兵团将士讨回应得荣耀的许多将领皆心生不满,咸认李良荣没有勇气挺身而出,替大家说句公道话,实在愧对第22兵团全体官兵。

但是,父亲和部分同僚却对李良荣的眼光、智慧和淡泊的襟怀十分敬佩,因为父亲估计当时李良荣其实已经从蒋氏父子对待汤恩伯与胡琏的差别态度上,看清楚了他和第22兵团的命运,此时即便举出斑斑事证,试图与第12兵团争功,其实已经毫无胜算可能,更缺乏任何意义,只不过自取其辱而已。因此,还不如潇洒地华丽转身下台,不但可以保留仅存的一丝尊严,而且从此海阔天空,还自己一个自由之身了。

当年的第45师师长劳声寰与第40师师长范麟两位将军皆毕业于中央军校第六期,他俩既是父亲的早一届学长,3人亦皆是航委会特务旅的长期战友。

范麟来台后把家安置在新竹,所以两家子女从来没有机会互动往来。不过,笔者犹记年少时期,范曾经两次至家中拜访父亲,印象中的范伯伯谈吐温雅、总是口操川音不疾不徐地说话,两次范都是上午10时许到达家里,与父亲见面后两人便在客厅里畅谈军旅旧事,我则坐在一旁静静聆听,并且每回俩人除了回忆曾经参与过的大陆战事外,皆有提及大嶝岛及金门战役中两人的同甘共苦,特别是大嶝岛战役中父亲担任国军第40师副师长负责实际战斗,差点随军阵亡的往事。

俩人总要吃过中饭后再欢谈至下午3点半左右,父亲必携我亲自送范麟至公路局车站,并替其买妥车票后,彼此才举手行军礼告别。只不过,后来我便再也没有见到范来过家里了,这件事我也曾经私下询问过家慈,母亲只是告诉我:「你范世伯的家里感情出了点问题,他一个大男人现在必须独自照顾5名子女,实在是太不容易呀 ! 哪有时间再来寻你父亲谈古道今呢?」,从此便不再提及此事了。

至于劳家到了台湾后,落脚处与笔者家相距不足500公尺,劳家共有十名子女,笔者家则有7名子女,我们俩家之间来往频繁,童年时期的笔者和兄姐皆常至劳府戏耍,劳伯伯虽是广东人,但普通话说得极好,而且声量洪大、口若悬河。劳妈妈祖籍南京,个性文静娴慧,默默操持家务,并与母亲颇有私交,两人还经常邀牌搭子进行方城之战。后来咱们俩家子女皆赴美国发展,后辈们在美国学术界和医学界亦皆有所成,笔者的双亲选择定居旧金山,劳家俩老最后亦移居落衫矶蒙特利公园市 (即俗称的小台北)。

犹记1988年笔者与大姐述贤陪侍双亲,带着大外甥女善珍去南加州的迪士尼乐园游玩,途经蒙市时特地去拜望俩老,承蒙肇国兄热情相邀至家中以丰盛的晚膳招待,晚上又至劳伯伯处过夜,次日一大早大家还在睡梦中,劳伯伯便到当地有名的「丁胖子早餐店」买回热腾腾的豆浆和烧饼油条,用他那一贯的大嗓门下令大家起床用餐,这份挥之难去的浓情厚意,即使老人家们皆已先后驾鹤西归,至今思之犹然令人感怀不已。

1949年台海爆发的这3场惨烈战事中,「大嶝岛战役」的规模相对较小,而且由于该岛的面积最窄而且距离大陆太近、退潮时分涉水即可抵达,当初国军所以决定分兵去守,其目的并不是为了取胜,主要只是为了争取关键性的多几天时间,纯粹是为了替大战前的金门防务做妥更周全的准备而已。

根据1999年对岸的「解放军出版社」发行的《东南除顽─华东大剿匪》一书中清楚记载1949年10月9日发生的「大嶝岛之战」,共军方面是由第28军84师259团和251团的二营负责进攻,国军方面则是由第25军第40师师部的副师长率领第118、第119两个团担任防御任务。《东南除顽 ─华东大剿匪》一书是由大陆知名战争纪实作家陈广相与苗生、董恒峰等三人合著完成,其中的陈广相曾经担任「解放军南京军区政治部」大校军职。

另外,2016年6月16日「中国共产党新闻网」更刊载了陈广相的另一篇长文《越海解放大嶝岛之战:横跨海峡战敌顽》,文中最后一节特别提及解放军在259团团长曹国平及政委李峰率领下「各部队向阳塘敌第40师指挥所发起总攻。经半小时激战,攻占了阳塘,除敌40师副师长率一部逃至小嶝岛外,其余全部被歼。至此,大嶝岛宣告解放。」

(作者为海外作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