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精选》安宁之路─我们能为临终病患做些什么?
安宁之路需要集专业医疗团队的意见及家属的配合,而病人本身也有自己的功课该做,如此才能走得圆满。(示意图/shutterstock)
安宁之路给住院的重病者带来很多的压力,诸如:对陌生者的惧怕、自怜、统整性的压力、被分离的焦虑、失去身体功能变成废人、害怕爱被剥夺、悔恨与愧疚感,或追寻另一个希望。这是一连串的变化,很多病人在这段期间会学习不断地适应,当然心理支持者,如社工或家人、朋友,人数愈多则适应愈快。
有许多人觉得自己被孤立了,该看的亲戚也来了,没有来的亲戚没什么话好说,干脆也不来了。假若病人可以看到人生的前景,了解真理,知道永生或生死相续的哲理,或许他们渐渐会看得开。
相反地,假若未有安宁团队加入,或者家属不同意加入,那么他们的焦虑不能得到纾解,癌症的疼痛得不到缓和,对未来完全看不到前景,他的焦虑将转成更深的忧郁。这种临终之路才是真正的凄凉与孤独,甚至有被世人遗弃的感觉。
而这与社会文化的阶层、风俗习惯、人文医学的精致化、人生哲学与宗教的普遍化有着密切的关系。从西藏的拉萨到美国的纽约,由大都会到农村,我们都可以看到不同的安宁之路。
安宁之路需要集专业医疗团队的意见及家属的配合,而病人本身也有自己的功课该做,如此才能走得圆满。
自古圣贤多寂寞,寻找真理之门是个窄门,必须放弃很多世俗的价值观与众人的看法才进得去,所以任何人面临自己生命的终站或安宁休息的地方,必然百感交集。从病人的、家属的、社工的、护理人员或临床医师的角度,都可以观察到多方面的情绪变化与转换。
基本上,大部分的民众会把临终的病人送往医院,因为家属不知道该怎么办,良心上又害怕亏待了病人。家属有自己的愧疚感或可称之为另一种无奈,尤其是面对有死亡恐惧的病患。这时,我们能为他做些什么?
当医学已进入缓和治疗的方向,不再做化学抗炎治疗,不做放射治疗,年龄老迈加上多重器官衰竭,生命迹象不稳定,家属急欲知道:如何能立即解除病患之痛苦,尤其是身体之疼痛?目前采取的治疗模式,能否为他们勾勒一个新的愿景?例如:可以让病人再度看日出,上馆子吃一顿好饭菜。
也就是说,家属很愿意满足病患的最后愿望,或解决他们未了的心愿及遗憾。有时医护人员也会感慨,平时他们不就可以去完成了吗?为何到了临终前才有这些需求?
其实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优先考量(Priority),大部分的人努力于继续奋斗,做更新颖的治疗,而逃避提早去安排人生末段的功课。有些中年人或许有经济压力,想多为家庭付出,所以在生病的过程里,他们无暇安排舒适的生活,就连出国也是在洽谈公事或生意。
许多人认为他们没有真正好好地为自己而活,他们总不愿意承认生命这么快就要结束,甚至逃避而不正面去思考他们已濒临死亡。是故在安宁的路上,他们有太多的遗憾。人生不该是这样,应该更丰富、更精采才对。对家属而言,是一种失去,失去情感的依靠、经济的依靠,失去家庭功能的完整性。
安宁之路需要全体家庭成员的投入
从现实面考量,每个人生活的重心都在家庭,祖孙三代都是生命共同体,牵动着相互间的责任、义务以及财产。安宁之路就是所有家庭成员都要投入,并学习各种层面的适应。
首先,必须学习解决家庭内部的冲突,包括照顾病人的危机处理、经济问题、财产分配,甚至保险给付。
其次,对于病情的焦虑、不确定性,以及死亡之等待,应以平常心视之。大部分病人与家属也都了解奇迹不会出现,所以一旦医疗过程进入安宁阶段,就不必要临时反悔,再要求做更积极,甚至实验性药物的治疗,除非主治医师有新的、正面的评估。
第三,医疗团队可以了解家属的需要,预先告知家属未知的事情,提供更多的专业,协助他们;了解他们的困难,帮忙解决家庭照顾(Home Care),还需要正面肯定家属的价值。治疗的选择(Decision Making)必须由病人充分了解后决定;同样地,安宁之路的种种事宜必须由家属来自行参与,医疗团队只是协助执行。
第四,对病人而言,也有功课要做,就是让他面对自己,让他自觉(Self-Awareness)或称为观照内省,由理性来重新审视人生必经之路。或许病人会很无助、很孤独,医护人员应经常访视,以幽默的态度聊天,以触摸病人的手来表示关怀,这种心理支持也是很重要的,但须建立于彼此互相认识或长久良性的医病关系基础上。
很多情况是家属平时不出面,俟病人临终前,许多不熟识的家属统统出面,互动不甚良好,偶有不少尴尬的场面。病人此时或许会问医师:「我快死了吗?」当然是这样的,古人常会自觉大限已到,故提早叮咛家属,交代后事。现在有许多有修行、有自觉的病人也会如此做,然而医师面对这种问题,通常笑而不答,转移话题。其实不用多说,发问的病人从医师的肢体语言早已知道答案了,只是医师不愿明说而已。
一般而言,病人问医师他是不是快死了,在疾病末期的时候,病人只是要确定一下,那么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若是在疾病的中期问同样的问题,则是代表:是否治疗效果不好?是否变得愈来愈严重?该不该换其他的新药?同样的问题「是不是快要死了?」有其不同层面的心理期待,但至少表示他不会逃避。
医疗人员在处理的时候,应察言观色、幽默地回应,才不至于碰触到最敏感的话题,引发不必要的情绪冲突。尤其是在面临病重时,医师或许会向家属谈DNR(拒绝心肺复苏术,见67页注1),不做积极心肺复苏术(CPR)的问题。有时医病关系良好的,医师也可以主动询问病人的意见,在心肺功能停止时是否不用做心脏按摩、插上气管,以及电击心脏、使用呼吸器等。或许病人要事先考虑这些问题会有点困难,但总是会面临到的。
(本文摘自《许自己一个尊严的安宁》/宝瓶文化)
【内容简介】多数人希望长寿,但人生无常,却没有多少人想得开。
我们是否也应先预习生死学?不然,也该了解死亡的过程是怎么一回事。──血液肿瘤科资深主治,张明志医师
如何看待死亡,将决定一个人临终的姿态。
「善终好走」就是尊严;面对生命终点,给自己一份礼物。
当病症来敲门,我们如何应对不安与徬徨?若有幸治愈,如何不担心会不会复发?又,若复发了,如何平复深受打击的沮丧与无助?……
临床经验长达四十年的张明志医师经手过无数癌症患者,对死亡的理解,超越医学、科学层面,而有一套宏观的哲学与伦理思考。他说,人生愈走到尽头愈重要,就像表演单杠的体操选手,下杠的动作也要列入评分。
面对未知,我们抗拒、恐惧、焦虑、不安;如何看待死亡,将决定一个人临终的姿态。书中恳切地提出,除了实质医疗行为,更重要的是建立不怕、不拒、不求,安定而清明的生死观。当心灵有所归依,对生死不羡慕、不勉强、不逃避、不执着,便能为自己铺造一条尊严的安宁善终之路。
【作者简介】张明志
毕业于台北医学大学医学系。现任马偕医学院临床教授、癌症安宁缓和学会监事、卫生福利部健保署共同拟定专家委员。
曾任马偕医院血液肿瘤科主任十五年,台湾癌症医学会理事、监事,血液病学会常务理事。
专长:肺癌、乳癌、胃肠道癌症、泌尿道癌症及其它各类恶性肿瘤、转移癌症、血液病、贫血、白血病、淋巴瘤。
着有:《死亡瘫痪一切的知识》、《随时放得下的功课──心灵病房的十八堂终极学分》、《越过边境》、《破茧》、《心灵病房的十八堂课》、《与血癌搏斗》、《人生高尔夫》。
《许自己一个尊严的安宁》/宝瓶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