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是戏曲与爱撑起来的家
朱陆豪全家照,(左起)朱陆豪的姊姊、妈妈、外婆、爸爸、朱陆豪、中为妹妹。(允晨文化提供)
朱陆豪扮演的孙悟空堪称人间国宝。(允晨文化提供)
我要到人生过半才知道,家族的秘密。
我的外婆陈细妹,是客家人,唱采茶戏,虽然我和她一起生活只有短短九年,之后我就到台北就读陆光国剧训练班,也没有看过外婆演戏,但是她照顾我,无微不至。外婆会抽烟,会打四色牌,会骂脏话,也会拿着藤条满街大喊我的名字「阿福子!」叫我回家吃饭洗澡。小时候的我,书包一扔,扒了一碗黑糖拌饭就玩耍去了,不知道有多开心!从小溪、田边、玩到荣乐戏院,不知道有多爽!被外婆抓回来以后,外婆虽然难免责备我,手中的棍子却不曾落下。
我的外公傅清祥,我出生之后都没有看过他,甚至连照片都没见过。我只知道外公年轻多病早亡。近年,徐亚湘教授整理出客家戏的宜人京班,我看了这本书才知道他老人家演客家戏的风采。他居然是有名的老生演员!我看了非常惊艳。
我的舅舅是卡车工人,和我们住在一起。只要他领了工钱,就会买些零食给姊姊和我。甚至,每逢过年,都会扛着一个自己做的大萝卜糕到台北的家,给我妈妈。可见她们姐弟感情有多深厚。
离开家乡去台北念剧校时,我没有和外婆泪眼相别。没想到,那竟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从此天人永隔。直到三十年后,我回到家乡,去扫外婆、外公、舅舅的墓,山上一间孤伶伶的房子,里头有我三位家人的骨灰坛,我不胜唏嘘。舅妈叮咛我,竹东镇灵骨塔建成了,要把山上的亲人们移到灵骨塔安厝,期限三年,之前两年,亲人们掷茭向他们请示,他们都不肯搬。今年我回来了,舅妈要我请示长辈。我手握茭杯,泪眼汪汪跟外婆说:
阿福子回来了!对不起,三十年后才回来向您请安。我做猴子出了名,您可以安心了。我替您们争气了。
我掷茭后,圣杯,三位长辈立马同意搬迁。虽然他们从未看过我演戏,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更奇妙之处,由于我跨出了京剧,出来拍电视、拍电影,当时,剧组都是开支票付酬劳,每次支票开的都是朱陆豪,我的本名是朱家福,都不能领支票。领不到钱也十分困扰,我决定把朱陆豪变成我身分证上的名字,就这样为了改名字,一路追溯到我母亲在竹东除户的户籍誊本,我才发现,我们家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外婆外公竟然没有结婚!只是同居。而外公傅清祥收养我妈妈傅五妹,外婆陈细妹收养我舅舅陈新宝。
以前媒体报导我出自戏曲世家,没想到我们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更离奇的是,等到我父亲过世,我姊姊才告诉我,我和她是同母异父姐弟。这是什么巧妙的因缘,让我们超越血缘,彼此相爱。我们家,是戏曲与爱撑起来的家。(本文摘自《戏班、悟空、七十三变:朱陆豪的人生故事》一书,允晨文化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