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破坏”使柏林荣军公墓更独特

纪念一战停战百年的活动在西方如火如荼地进行,欧美主要国家领导人齐聚巴黎凯旋门无名烈士墓,见证这一历史时刻。然而在德国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景象——官方没有举行任何纪念活动,安葬了众多一战军官柏林荣军公墓,平静得像往常一样。如果不是为了一战选题,《环球时报》记者也不会前往那里,对游客来说,荣军公墓更是不在打卡范畴。在穷游网上,它在“柏林热门景点排行”中仅列第272名,没有一条点评信息。相比之下,无论巴黎的凯旋门无名烈士墓,还是埋葬了拿破仑的法国荣军院,都是游客造访巴黎的必去景点。即便如此,荣军公墓依然值得细细品味。它是柏林最古老的公墓之一,它所处的位置也非常中心:距离德国总理府只有1.6公里。

门口没有任何标志

从柏林中心火车站北门坐公交车,只要十分钟就来到公墓门前,它位于一片办公楼居民区之中。如果不是谷歌地图,仅有2人宽的入口几乎会被忽略掉,门口也没有任何标志。

如果你曾造访法国拉雪兹神父公墓,或是伦敦的海格特公墓,大概就知道欧洲的知名墓园大都美轮美奂墓碑精心雕琢,塑像精美绝伦。但这些在今天的荣军公墓里几乎看不到。

走进墓园,人们只能看到寥寥几座还称得上高大的墓碑,仅余残垣的墓基,甚至毫无痕迹的绿地,构成荣军公墓的主体,以至于刚刚走进这里时,很多人会以为只是来到了一个普通的街心公园

安葬高级军官和政界名人

历史上,它曾经同其他欧洲墓地一样堂皇,1784年,腓特烈大帝下令修建荣军公墓,以安葬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中的死难将士。1824年,普鲁士王室将此地定为普鲁士杰出军人长眠之所。在之后一百多年间,众多德国高级军官和政界名人都被安葬于此,其中也包括现代德国军事制度奠基人、军事改革家沙恩霍斯特,他的墓碑格外醒目,大理石基座上的青铜睡狮,已经成为荣军公墓的名片(如图)。

这也是如今荣军公墓为数不多保存完好的原始文物。二战结束后,为清除纳粹德国遗毒,盟军移除了公墓中所有纳粹德国的纪念物和墓碑。冷战开始后特别是柏林墙的修建,使这里迎来更大规模的破坏,隔离区岗楼、道路、营房停车场等一系列设施,拆毁了1/3的墓地。1961年尚存的3000个墓地,到1989年只剩下230个。

在这一轮破坏中,一战传奇人物——“红男爵里希特霍芬的墓地也被夷为平地,他如今被安葬在故乡威斯巴登的家族墓地。在一次世界大战中,这名德军飞行员一人击落80架敌机,是整个战争中击落飞机数量最多的飞行员,被誉为“王牌中的王牌”。以至于1918年4月21日他被击中后,英法两国军人在法国亚眠联合为他举办了盛大的葬礼:6名协约国上尉抬着他的灵柩仪仗队朝天鸣枪致敬。葬礼结束后,一名协约国飞行员甚至驾机升空,将拍摄有布满鲜花的墓地照片讣告一同空投到德军阵地上。

而这其实也是在向里希特霍芬曾经的一次飞行致敬:1916年,法国正在举行一名飞行员的葬礼。里希特霍芬和他的战友突然驾机出现,参加葬礼的人员起初以为是敌袭,但没想到飞机投下的竟是一个纪念花圈——死去的飞行员曾是他的同学。

这一场景也成为2008年上映的传记电影《红男爵》的开场一幕。人们铭记他的不仅是出神入化的战斗技巧,还有战场之外的绅士风度:在击落敌机后,他甚至会把敌人送去医院。

大约也是这样的原因,两德统一后,荣军公墓建起一座红男爵的纪念碑。同时,在亲属和历史保护组织的呼吁下,大规模的保护和恢复工作也从那时持续至今。曾经被平毁的残破墓基上,一些崭新的墓碑被重新嵌入泥土之中,如一战名将小毛奇将军。

恢复工作引发争议

恢复工作也引发争议,2004年,前纳粹军需部长弗里茨·托特的墓碑被重新安置在荣军公墓,随即引发轩然大波,在反纳粹的主流民意下,官方后来又不得不将托特再次请出公墓。

事实上,恢复工作不仅仅限于军人公墓,关于冷战的历史同样也被提上日程。曾经被拆毁的柏林墙,如今也被重新标注,并新增集体墓碑以纪念冷战期间因翻越柏林墙而被射杀东德人。墓园里悬挂的简介和照片,清楚地显示了冷战时代这里的景观铁丝网密布、岗哨林立,一片肃杀之气。

如今,曾经的岗哨和隔离带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新建的住宅楼,一栋看起来很好的公寓就面对着整个墓园。与中国人不同,德国人并不忌讳这些,反倒觉得是一道风景。尽管墓地曾经遭遇多次破坏,但恰恰是这种破坏,造就了荣军公墓的独一无二,甚至破坏本身已经成为景观的一部分。从普鲁士到现代德国,从世界大战到两德统一,这座公墓已经成为德意志民族历史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