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两广一带鱼龙混杂,这里乃是多民族的聚集地。
素来以民风彪悍著称,而其饮食,民俗俱是别具一格。
而论名震天下,又以两广狼兵为最。
两广狼兵起源于明朝中叶,最初单单指的乃是壮族土司所组建的地方性武装势力,当时的明朝尚未施行改土归流,地方上的土司拥有巨大的权力,其中一项不成文的权势,便是军事自治权。
而狼兵便是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之下形成城里的。
狼兵乃是通音,最初壮族被称之为俍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少民居住在山地丘陵密集的两广地带,他们对于当地的地形排摸清晰,世代宿居让他们在山地战之中,对地形了如指掌,而少民悍勇,即便是脱离了山地,这些狼兵同样也是一股恐怖的武装势力,除了不好管束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随着狼兵的作用在明朝历史上得到凸显,除了壮族原有狼兵之外,苗族,瑶族,乃至于彝族都出现了以地方武装势力征调以应对贼寇的理念。
但大战不常有,故而征调已是不常,养兵费钱,所以当地的土司也不会时常聚集狼兵。
只保存部分常驻军力,其余一律归于田户。
对于谢敬和孙二爷而言,他们的目的很是明确,便是通过买卖,从土司的手中买人。
而后再通过买来的这些人,做通其余人的思想工作,给土司来一招釜底抽薪。
这种绝户的手段自然是出自陈闲之手。
如今的两人正坐在阿力头人的部落之中,早有族中的少女送上水果和当地的点心,不多时,一个精干矮瘦的男人穿了一身少民的服饰,已是从外头踱步进来,他面露精光,乍看便是不容易相与的角色。
只是很快他已是盛情对着两位说:“两位贵客上门,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他说的话,有几分文绉绉的,像是当地的文人,但待人的态度却是真诚。
孙二爷干笑了两声,他站起身也冲着头人行了一礼,而后说道:“我等素来听闻这两广一带,以阿力头人手下部族最是精干强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呐。”
阿力的眼前闪过一道光,而后却不动声色地与两人分宾主入座,之前,已是有人通知了他这两个人来此的目的。
而昨天他还得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如今尚算惊魂未定,也不知道这两人的底细如何,轻易不敢下判断,便开口问道:“谢先生和孙先生此来,是为了买我手头的族人?不知道两位是作何生意的?”
狼兵之勇猛与桀骜不驯,非是他们土司不可以驯服,土司因为手头握有这些狼兵的把柄与命脉,由不得这些人不唯命是从。他是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些外乡人对这些犹如暴徒洪水一般的蛮夷如此感兴趣。
他因为与大明的官员多有往来,不自觉地已是学起了那些官员的做派,不论是附庸风雅还是待人接物。
由此,他自觉比自己的那些族人高上一等,便觉得他们乃是蛮夷,故而说起来时候,满嘴鄙夷。
“此来,正是为了狼兵,我们俩乃是做的海上生意,不瞒阿力土司说,我们做的事……多少有些见不得光。”
“哦?”阿力仿佛来了兴趣。毕竟在海上如今要做买卖,若是非是有官方的背景,便是做得走私,若是往极端的方向想,走私都是轻的,很多当地的世家会与海上的倭寇合谋,干脆做起海盗。
阿力从前就想要染指这个生意,怎奈何自己没有这等门路,如今两人送到了跟前,自然也是要问个清楚。
孙二爷大笑道:“阿力头人是个爽快人,那老夫也算是承认了,咱们做的是打家劫舍的无本买卖,你这狼兵正堪大用呐。”
“原来两位是海上的绿林,失敬失敬。”阿力观察着两人的神色,见得两人均是没有什么排斥之色,便知道他们所言非虚。
只是,他多少有几分瞻前顾后,若是做了海盗营生,被官府知道了,到时候不免又要花费银子上下打点。
谁知道新来的县令会不会是个视财如命的货色?
若是单单卖些个人手给这些人,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一则有钱挣,二则说不好他埋下暗桩,还能来上个黑吃黑,到时候,靠着这些海狼驯养一批海上的好手,自己便能成事。
想到此处,阿力不由得眉开眼笑了起来。
孙虎和谢敬相视一眼,对于这个有些头脑简单的头人,多少有些无可奈何。
“得孙先生抬举,那么咱们不如来讲讲价格如何?”
孙二爷笑了笑说道:“银子我已是带来了。”说着早有几个人将一个红木箱子与一个小箱子都送到了台前。
而后他亲自走到红木箱子前,抬手将盖子掀开,露出里头白花花的银子。
“这里是两千两白银,买你一百个狼兵。”
阿力头人眼前一亮,在这个时代一个尚好的奴仆,便要十两银子,这些狼兵上了战场虽然悍勇,但往日里吃不饱,穿不暖,看上去形象萎靡,卖相不佳,农活虽然能做,却也是粗手粗脚,实在不堪一用。
而且性格暴烈如火,稍有不称意便持刀杀人,乃是土匪做派,一般人根本不敢买回家使唤。即便有买的人,也是连夜退回,说是无福消受。
便是城中的县令,他曾送去几个看家护院,转眼功夫就送回了他的领地,便说是狼兵甫一到地方便行闹事,将其余护院打伤了数个。
如今,这两人一买便是一百个,出手便是两千两,实则是一笔暴利,还是凭空掉下来的钱,便是阿力都眼睛直了,恨不得现在就问上一嘴,大爷你们下回还来吗?本店货物一经售出,便不予退还。
他仍是稍加思索,但唯恐两人变卦,连忙说道:“此事,我答应。”
而孙二爷却伸手止住他的话头,笑眯眯地说道:“哎,头人莫急,我还没说完,我这两千两买的是一百户狼兵,而非一百人。
我要的是一户狼兵,连他家中老幼妇孺,我二十两统统都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