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镜局势毕竟异常严峻。
这件事,在座的三位都心知肚明,也只有天真浪漫不知道局势为何物的玉娘,在这个关头仍有心思问这问那。
“这场大战在所难免,只是不知道最终会牵连多少人进去。”
谢敬挠了挠自己的下巴,低声说道:“这可就得看少东家准备拖着多少人一并陪葬了。”
“何等武断。”
两人似乎要有所争执。
一旁的玉娘忽然伸手接过一块标示,而后贴在了地形图上说道:“无论如何,少东家若是有先见之明,必定会死保濠镜万无一失。
这里是整个西方与东方世界的桥梁,少东家,嗯……姑且以为他野心巨大,那么这里是不容有失的,哪怕付出极为惨烈的代价。”
众人听了玉娘的话,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毕竟,对他们而言,到了现在,都对陈闲在此立足疑惑不解。
只是……这么一来。
这也算得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当你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的时候,就不能在这场大战之中搅局,而会因为自己的弱小,被万众针对,最后灰飞烟灭。
好在还没有到达这个地步。
陈闲布下的迷阵,仍旧奏效。
但同样的是,时隔不久,第二次海盗会战的可能性已经出现在了这片沿海。
魏东河知道这背后必定有佛郎机人乃至于大明水师的推波助澜。
这两个势力在之前虽是损伤惨重,但也绝不是没有甜头可吃。
如今,他们也正希望携大战余威,将整个海盗群体葬送在下一次大战之中。
而三灾就是这杆枪,而黑锋也正是这块靶子。
其余的均是随手附带的炮灰罢了。
“不过,少东家还未回归,也未有消息传回,我们也不好轻举妄动,阿敬你将附近的海盗扫荡一空便是,收到消息,靠近两广一带也出现了形迹可疑的角色,都叫狼兵扣下了。”魏东河说道。
“都是些官府的探子,这些人本来是想要乘火打劫,可惜来得晚了,你抓了他们的探子,到时候,若是官府恼羞成怒。
在山地与我等决战,不免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况之中,很是麻烦。”谢敬在陈闲留下的沙盘上,操弄了两下。
几枚蓝色与黄色的棋子都往前推进了几步,而原本便岌岌可危,占据版图较少部分的红色棋子,便像是被重重包围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到时候,只能各凭本事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魏东河意味深长地看了众人一眼,而后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谢敬倒是知晓,自小魏东河如果是这般模样,总是有人要倒霉,而且,如果不出意外,这将是一个叫人毕生难忘的教训,一个很可能叫人一辈子都爬不起来的大霉。
走出营帐的时候,已是深夜时分,小邵走在谢敬身边,而后抱着脑袋说:“近几日的封锁,刺探情报的事情都不算好做,这下要是少东家问起来,我可是没脸见人了。”
“你们做情报工作的还会没脸吗?”
小邵一反往日的嬉皮笑脸,有些严肃地说道:“谢敬,认识一场,我倒是要和你说说,咱们情报人员也有自己的操守,尽忠职守,知道不?事情做不好,便是没脸见人,换哪行都一样,就像是你,若是打不好仗,魏东河协调不好,偌大的濠镜一样。”
她看着走在前面,仿佛对她这番话,不加理会的青年,叹了口气旋即跟了上去。
她来到濠镜时日比之两人都要长很多。
小邵隶属一方势力的情报部门,她们的势力异常庞大,从小邵进入之前,就堪称纵横四海,而无有敌手的存在。
也因为这一只庞然巨兽,以至于小邵哪怕再努力,再优秀,也不过是偌大的机构里的一枚小齿轮,而且,他面对的是日益腐朽,崩坏,甚至各色贪污与腐败滋生的巨大温床。
人多了,自然会滋生这样的东西。
而她也正因为她的踏实肯干,与倔强生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她被派来了一个几近垂暮的海盗团内充当卧底。
彻底远离了组织的权力核心之中。
她本想养老度日,早早在尚好年华,就此荒废。
而在很久之后,她遇到了几个意外的来客,这些人便是陈闲与魏东河。
而谢敬在众人之中极为刺眼。
小邵并不想把白银团当做对手,而陈闲不一样,对于小邵而言,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充满了谜团。
他似乎处处都未卜先知,而且所作的策略,更像是在建立一个国家,缔造一座城市。
而不是一般海盗那样,烧杀抢掠,贪图娱乐。
一座小城,自白地拔地而起,只不过短短数月。
而她不远处的青年同样在缔造一个属于他的传奇和神话。
“闷葫芦。”
谢敬没有理会她,只是淡淡地说道:“少东家交代下来的事情,你还需要多少人手,我指派给你。”
小邵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那你如何去阻击两广方面的对手?”
青年挺直了腰杆,似是颇为不屑地说道:“若是对手以小股势力滋扰,以我一人,便叫他们有去无回。”
……
次日一大早,魏东河掀开谢敬的营帐大门走了进来。
谢敬正在看书,他往日里识文断字,也是来自家族的授意,但可惜的是,他虽是有一身好功夫,但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现在看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当真一个头两个大。
魏东河看着他这副苦恼的模样,笑着说道:“一大早,小邵就带人出海了。”
“她是奉了少东家的命令,出海找资源去了。”他将书页合拢,却是看到有个少女在营帐外头探头探脑。
见得被发现了却是吐了吐舌头,放下营帐的布帘,只露出一双精巧的小脚来。
“目前濠镜沿海的海盗不足为惧,我已经让下头的人将所有的海船派出去了,声势浩大,来了便不惜一切代价,打痛他们便是。”
“谨防三灾的人手混在其中。”谢敬点了点书页之中的一句话。
正是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哟,莽夫还看上兵法了?”
“这算什么兵法,只不过,少东家写得浅显易懂,稍加思考便足以消化了。”
魏东河点了点头,而后说道:“说起来,阿敬你不觉得奇怪吗?以前的少东家确实机灵过人,而且古道柔肠,但那时候的他不学无术,什么都不会,虽是有奇思妙想,
但万事万物,都需要我们两人给他擦屁股,可如今,他却无所不能,你有没有想过,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谢敬忽然抬起头,冷冷地看了魏东河一眼,而后说道:“你想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