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山县之事,已经濒临破局。
只是身处局中之人却仍是过着花天酒地,鱼肉乡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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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知分毫。
狂妄自大,往往会催生的只有一叶障目与坐井观天。
汤贤这日见得小妾拨开窗帘,没来由地伸手遮了遮眼底,小声嘟囔了一句。
汤王氏不禁他寻欢作乐,自得她年老色衰,反倒是会时常引些良家子供夫婿挑选,为此也成了琼山县的一桩美谈。
只不过,汤贤却实在不好这口,这些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虚愣得很。自是不知疼人,过了新鲜劲儿便什么都算不上了。
如今怀里这个小妾却是他的同僚所赠,让他多少体会了一把所谓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情趣。
老太婆虽然知书达理,大户人家出身,但实在有些不知趣了。
好在,汤王氏对于他纳妾一事十分宽宏大量,如今他妻妾盈门,又有她坐镇内宅,不怕后院起火,当真坐享齐人之福。
汤贤自号雅士,自然是有那么几分雅好,其一便是这书画,他自诩有鉴赏之功,便每每与人说起,故而呢,从前汤贤这收礼呢,只收值钱的字画,这里的世家便大都投其所好,他自然乐得投桃报李,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不过经过陈闲那一瞎胡闹,他顿时觉得,原来这金银珠宝,同样美不胜收,妙不可言。
这么看来,陈闲这小子可真是个妙人。
能将这般阿堵物说得如此清新洒脱的,天底下,汤贤可是只见过这么一个。
以至于近来送礼的商贾,还纳闷,这汤大人何时转了性子,不爱诗画爱金银了。
其二便是这美人了。
自古美人配名士,素来能成全一段佳话。
他汤贤如此春风得意,自然要配上好的美人,而美人更是不嫌多了。
“老爷。”
不过再好的美人,也得在办完正事之后消受,他看了一眼小妾,这个小妾年方十六,在他众多妻妾之中最是得他心,他已是有连着三四日都宿在她屋内了。
他低声说道:“我这几日可能有些事要办,便是连府都不曾回了。”
“老爷。”
他看着少女有些急切地叫道,只得走上前,抚摸着她的额头,而后轻巧地将一支金簪戴在她的头上。
“你瞧,不就出去两天,不久便回来了,所谓小别胜新婚嘛。”
少女只用大大的眸子盯着汤贤,仿佛眼底满是柔情。
这自古果然最是难过美人关呐,便是我都不可免俗。他不由得感慨道。
可正当他要转过身离去的时候,他感觉到一副温香软玉,揽在了他的背脊上,而后他感觉到背脊上一阵刺痛。
美人尚且冰肌玉骨,但奈何寒铁亦是冷锋处处。
他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看到的却是一种惊恐不安的脸蛋,还有颤抖着的双手,那双手上沾满了汤贤自己的鲜血。
多美呐。
他忽然不知道为何感慨了一声,而后一声不吭地仰面倒了下去。
门外雨声如注。
不远处的佛堂里传来一声声敲击木鱼,念动念珠的声响,还有女子清吟的佛号。
一切,一场尘埃落定,都不过弹指云烟。
仿佛死的是一只蝼蚁,而并非是在当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豪。
也或许因为,他本就不算什么。
只不过,一身皮囊与他人赠予的一切,遮蔽了他的耳目。
骄傲自大,目中无人。
如今不过是反本还原,回归到了最开始也最是普通的模样。
就像是途经此地,而后什么都不曾留下。
在这个雨夜,回到从前,一无所有。
良久之后,汤王氏做直了身子,她原本有那么几分驼背,如今却变得挺拔而笔直,像是一根插在地面上的长枪。她将手中的念珠随手一挥,便有两个和尚打扮的人从偏门走了进来。
“夫人。”
“事情已经办妥了?”
“验明正身,人死灯灭。”
女人动了动自己的眼眉,而后低声说道:“将那小娇娘一并与人葬了,黄泉路上不寂寞。”
“是,夫人,还有老爷请您正事办完之后,便行过去。”
“知道了,与我爹爹说,夜色已深,今日便不过去了。”她说完已是站了起来,而后亦步亦趋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僧侣低头交流了一二,这位夫人自是在他们两人的看护之下长大,从小到大,从未对老爷有过半分忤逆,只是今日。
两人念了一句佛号,已是不再言语。
只是与此同时的,汤府内,并非只有一双眼睛目睹了一切,暗流涌动,不知疲敝。
……
陈闲坐在山寨之内,外头风大雨急。
他低头看着手中潦草的字迹,一旁站着的是一身都被大雨打湿了的狴犴。
烛火随着风雨摇曳。
“这一口黑锅看来白莲教是背定了,心狠手辣,莫过于此,便是连自己的女婿都不放过。”陈闲面色如常,只是手掌紧紧攥着纸张。
他倒是觉得汤贤死不足惜,毕竟视财如命不说,将百姓性命当做牲口来卖的,就陈闲所见也就独他一份了。但他之死居然乃是内鬼作祟,而且多半便是汤王氏受到王家指使弄得鬼。
这不禁让陈闲有了几分忧虑。
王家是当地的大族,甚至在偌大的朝廷之中都有其招招暗棋。
他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不太寻常。
难不成,都看中如今朝廷因大礼议争论不休,故而乘势入场,来搅动天下大势?
陈闲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是越发觉得早些脱离这摊浑水恐怕更好。
而且汤贤一死,他驻留在琼山县的必要性已是彻底没有了,局势必将大乱,至少在几个月内,肆虐的白莲教将会成为一地比之佛郎机人乃至于陈闲更大的隐患。
他看了一眼倾泻的大雨,还有陷入死寂的城市。
不由得心中浮现起了种种警兆。
“我们赶紧离开此地,现在就走。”陈闲下了个命令,已是顾不得雨天山路南行了,众人听闻,便都一并消失在重重的山色之内。
同在山间的人手看着这几个少年消失在了山间,只当是过家家的富家公子,引着山洪耐不住性子,便走了。他们笑了笑,拍开酒水的封泥,大口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