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在当代都算不上什么哲学达人,充其量也就看了些相关的知识,就像是陈闲自己认为的,他是一个大俗人,要他去看那些哲学的东西,岂不是就是要了他的命?
到达王家的时候,见得知客正在迎来送往,王守仁是当地的大儒,在朝中积累人脉,且也算得上位高权重,虽是品行出了名的古怪,但也不妨碍他门生遍地。
更何况他爹王华在朝中乃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陈闲递交了名帖,便在一旁等候,王府的人大多简谱,倒是从里头走出来的人均是富贵逼人,陈闲都觉得,得这位爷难不成还有中饱私囊的恶习,不就回个老家怎么这么多名流拜访?
而且离谱的是,陈闲看到好几位都是身后跟班带着无数东西进去,随后空手笑意盈盈地出来。
陈闲几人留在最后,都没有带什么礼物,也就秦瑞手中拿了一小方礼物。
他们来的最晚,自然也是等到最后,好在王氏的家仆谦恭有礼,都奉有茶水座椅。
历史上的王守仁是一个极为看重效率的人,这连续见客虽然是不合礼仪,但毕竟想要登门之人这么多,总不能完全不管不顾罢。
不过,这来客就如走马灯一般的循环往复,不多时,已是到了陈闲等人,陈闲由着仆人领着,已是到了厅堂正门,却见得一男子站在厅堂之内,吩咐着下人清点礼物。
陈闲和狴犴秦瑞站在一侧,也不说话,良久。
秦瑞反倒是先开口道:“这些人上门,若是换做别人便是大发其财,不过,现在却是要破财消灾了。”
那男子回过头,打量了三人一眼,见得只有秦瑞手中一份小小锦盒,不由得笑了笑说道:“乡里乡亲,到底不好驳了人面子,三位便是陈公子一行人罢,坐。”
陈闲点了点头,他见得王守仁颇为客气,也知道他是将自己当成了同乡与那些个商贾士绅无异,便直直坐了下来。
王守仁吩咐了手下几句,也坐在了正座之上,他看了一眼主仆三人,见狴犴与秦瑞恭恭敬敬地站在陈闲身后,笑着说道:“陈公子倒是面生的很。”
“我乃是四明学子,听闻王先生返乡,故而慕名而来。”
“可有功名在身。”
“不才,已是举人。”
“如此年纪,大有可为。”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家常,陈闲乃是故作姿态的行家,见人说人话的本事,倒也是不俗。
而王守仁虽是出了名的直肠子,但碍于同乡的情面,只争了个乐呵。
陈闲见得铺垫倒是够了,反倒是话锋一转,而后说道:“不知先生对西洋有何看法?”
王守仁眉头一皱,他原本以为来客只是前来讨教,或者联络感情的学子,没成想,会很是突兀地提到一个到现在都无法绕开的话题。
他虽然长居于帝京,但毕竟是浙江人,此地的情况他也多有了解,故而对他而言,海上尤其是大洋之外的西方,他知晓一二,但不全面。
他并非是自持身份而不耻下问之人,也不会做虚假之谈,便说道:“西方西洋之地,异国他乡,好比大明之南直隶与北直隶之别,不可一言概之。”
陈闲笑了笑说道:“正是如此,只不过,书院之辈皆笑话,这西方西洋便是蛮夷,如葡萄牙人、西班牙人都是些遍体生毛的怪人不足为奇。”
“此事都是道听途说,不知陈公子对这些西洋人有无接触?”
陈闲点了点头说道:“家中族老,曾与这些异人有旧,做过几笔买卖,佛郎机人乃是说的西班牙、葡萄牙这两国之人,
若是不加以提防,以我家长辈之理解,日后我泱泱华夏,恐怕将不是这些番邦蛮夷之敌手。”
“莫要危言耸听。”
“小子自然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绝非无的放矢,西方之人虽人数不多,不如我大明风向,但其胜在对于海域之开拓,与机械之制造。
王公乃是有赫赫战功之辈,难不成不知这红衣大炮与火铳之犀利?纵使千万人马都不及那么一支小小的火龙队。”
陈闲言谈似是有几分激昂,实际上也是偷偷在打量着王守仁的脸色。
王守仁和一般的书生不同的是,他除却是一个大儒,一个新学大师,同时他也是一个将领,他在任期间所立下的战功之多,就连寻常武将都望尘莫及。
他久在军中,自然也知道所谓的器械对于整个队伍的提升究竟有多大了。
只是,大明对于这些东西的推行实际上有重重阻力,他何尝不知道,如今的大明看似繁荣昌盛,但实则却是百废待兴。
武宗一朝,有其荣耀,但终究还是对整个大明有所影响。
就连他都几次起伏。
自武宗之后,“穷兵黩武”这个词便不时被提出,也正因为如此,武官的身份一落千丈,再也无法左右局势。
而如果正如陈闲所言,恐怕未来这海上的倾攻之势将接踵而来,或许在他有生之年,不必与这些西方的入侵者交手,但后世祖孙,又如何面对这些军备良好的对手?
他看少年的神色不似作伪,自也知道他说的乃是情理之中,不由得低声说道:“世上并非全是憨人,不过是自欺欺人。”
陈闲笑着说道:“只不过,如今若是能够奋起直追,自然还是可以屹立于世界中央,如此愿景,盛世宏大,不过当今圣上,恐怕不敢罢。”
王守仁转过脸去,见得少年的神色真诚,可言谈放荡,竟是一派狂生模样,不禁哑然。
陈闲继续说道:“武宗虽是荒唐,但至少有雄踞天下之心,在这个海上百舸征帆的时代里,守成之君,到底好坏,王公心中恐怕一片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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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狂妄不羁,如今放纵言谈,你到底非是寻常书生,不知你今日到底究竟为何,不过,小子你可当真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王守仁笑了起来,而后说道:“今日我便不问你究竟是何人,只是他日能否看你金榜有名,看看你这等嚣张言谈,敢不敢于朝堂四野去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