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浩荡。
但在海上涌起的是一阵阵的狂乱与浩瀚。
对于宋素卿,他的眼神之中逐渐放大的是一种恐怖的情绪。
或许谁也不知道,这世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恐惧。但海上的追捕,确实是实打实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头顶,不停地盘旋。
大明水师。
当宋素卿听闻他们的名字的时候,其实更多的是一种不屑。
相较于别的团体而言,他素来知道,像是大明水师即便强横,但在面对他们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异国船只的时候,也会束手无策。
但这次,他显然失算了。
相较于其他的大明水师而言,昌国卫乃是最为隐秘机动,也最为深知海上倭寇,海盗之动向的团体。
可以说,宁波水寨在此时,已经被部分浙东群盗所拖累,但昌国卫神出鬼没,却不会被他们所影响。
他们就像是一条嗅觉灵敏的猎狗衔尾而来。
宋素卿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来的会如此之快。
嘴里飘荡的只有一阵阵的苦味。
此时的他只能指挥着手底下的海员调整船队的情况,准备与他人决一死战。
但他心中虽是头疼,但也不慌乱。
在听闻宗设提前前往宁波之时,宋素卿早已做了一个决定,并且也禀告了主公,主公圣明,自然是通过了这个看似荒谬,实则在这个关键时刻,足以救宋素卿一命的决定。
他们所行进的路线,是宋素卿早已计划好的。
在这条的航线上,原本应当还有宗设的船队。
如果在宁波,宋素卿没有做到将宗设一脉肃清,那么在海上还会有一支庞大的海船战队来应对,宗设的到来。
可以说,宗设此行乃是必死之局。
而且一旦宋素卿斩杀宗设之事,东窗事发,那么迎接他的还将是大明的愤怒,那么如何规避?
这支海船的船队同样也能起到保护着宋素卿和财帛安然回到东瀛的作用。
可以说,宋素卿的计划到此为止,都是运转自如。
他看着双方的船队正在急速逼近,脸上透露出一缕残忍的笑意。
他对大明早已失去了归属感。
早在多年之前,他背井离乡,被家人当做买卖的筹码,抵押给了东瀛人抵债,从那时候起,他还算是对大明有那么几分憧憬,他绝望的只有对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父亲有所绝望,但隐约间,却满是无可奈何。
毕竟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他们既没有伤害宋素卿,也没有对他做些什么,他不需要记恨那些无缘无故的路人。
而大明毕竟生他养他。
直到第一次,他随着东瀛的使节团,抵达了大明,再次踏上故乡之土,那时候,他只觉得分外亲切,但除此之外,迎接他的只有同胞们的恶意。
而其中又以曾经与他相熟的亲戚好友最为浓烈。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而也只是替主公卖命。
人在屋檐下,如何不低头?
毕竟主公也对他礼贤下士,甚至他能够参与这次的使节团,也是来自主上的授意。
而且,他也没法选择。
这便是他的宿命。
这些对他恶语相向者,在此情此景之下,又有多少能够不作为?能够并不言谈,不将此事当做耻辱,并且不为随时手里攥着你性命之人卖命?
只不过是口若悬河罢了。
这些年,他一次次出访大明,到访之处,倒是他时常出没的宁波等地,周围均是相识之人,对他而言,这再寻常不过。
从最初的不安,难过,而后甚至有愤而杀人,到如今,能够微笑应对,甚至嘲弄那些人。觉得他们很是可怜之后,他觉得自己方才安定了下来。
大明又如何,他既然已经离开了大明,而大明只会对他嘲弄,讥笑,甚至不将他当做同胞看待,他也没有什么理由,为这样的故土效命,与其如此,还不如成为一个受益者,谁是自己的主公,便替谁肝脑涂地。
好赖能保证自己的一条性命,还有自己的富贵前程。
哪怕被人看不起,那也在所不惜。
这便是他宋素卿的命。
所谓的命理之数,也由不得他不信。
此时的前路护卫已经抵达了他们的身边。
东瀛的水军,虽是不如大明的水师来的精锐,但强便强在人数众多,可以说,东瀛水师作为私兵,其战斗力在一般的海盗之上,但数目却犹如一般海盗一样杀之不绝,这些都是极为处理的角色。
甚至大部分东瀛人便是靠着这些水师部众,才一次次化险为夷。
而东瀛也有不少海盗,各地的大名从水寨之中招募水兵,可以说,形成了水兵与海盗一体的运作模式,这些水兵骁勇善战,而且极为凶残,不仅仅杀人如麻,而且在劫掠的方面,同样是一把好手。
后世酿成的倭寇大祸就与这些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大明水师虽是精兵强将,但毕竟人数少了点,在海上,有时候,人数也能起到关键性的因素。
宋素卿号令麾下的船只快速驶离了原本所处之方向,而后已是与身后的部队交割,而与此同时,大明水师已经无限逼近于他。
形势看似已经一片晦暗无光,但一阵铁炮大作,已是在水上起了翻涌之水花。
此时双方已经彻底洞悉了彼此的位置,大战一触即发,可以说,这也算是一次少有的正面交手。
东瀛方面对大明水师畏惧已久,但此次,他们所身负之责任,让他们不能随意后退,毕竟这些财帛若是有失,他们船上所有人的性命难以保全。
虽说,可以回到自己的水寨继续作威作福,但是得不到一地大名的护佑,日子也会比较难过。其次这些财物里也有他们的一份,如果得胜过来,不仅能够得到上头的重用,还能够赚取一大笔佣金!
岂不是美哉!
钱才是驱动人不断向前,甚至一往无前的动力呐。
他们呐喊了一声,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枪炮战火,早已叫他们无所畏惧,何况,他们早已久经风浪。
哪怕是大明水师,打上一仗,又如何?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