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起于青萍之末。
陈闲始终如此觉得。
但诱发大战之事,必然没有这么简单,其内核便是一种矛盾的转移。
当然这个矛盾究竟起于何处则有待商榷。
这场大战持续到了现在,各路势力轮番登场,而最终奈何不得昌国卫,但昌国卫也同样无法跨越其中的鸿沟。
但饶是如此,大部分的海盗也开始逼近被重重包围,又被多方势力围堵不可脱身的宋素卿座船。
原本同舟共济的海盗联合,逐渐开始破裂。
而这种趋势的带头者,正是三灾。
这也在陈闲的预料之内。
三灾对位于战场边缘的海盗和东瀛人都开了数炮,并且多只从大船体上放下的小艇,也悄无声息地逼近了宋素卿的位置。其野心也算得上昭然若揭,陈闲觉得三灾是极为纯粹的海盗,对于他们而言,杀戮,亦或是叛逆,阴险狡诈都是他们的代名词。
他们不需要又当又立,做了便是做了。名声这种他们觉得不重要,只要是眼前的利益便去追逐。从不犹豫和妥协,陈闲有时候,觉得人活得这么纯粹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做的是什么。
实际上世界上很多人对自己的目的,或者来世上的行径究竟为何而一无所知。大部分人的人如此,他们降生下来,是为了成为上位者的数据,或是被人的提线木偶,有人用感情穿针引线,把你提在半空。
你必须按照他们的意念去生活,不然便是不忠不孝之辈,是要下地狱的存在,这样的危言耸听,常见到了一种境界,大部分人会觉得,你这样的人,必须按照他们的目的生活,这便是他们的初衷。
无论是父亲母亲,亦或是别人,他们关系在你的生命链接之中,仿佛你就是他们的延展。你必须为了他们活,你以为他们死了,你便可以解脱,实际上他们还要托着你继续前行。只是这种事情究竟好坏,无人可详见。
陈闲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庆幸自己是生在一个没有家族干扰的世界之中,还是如何。
他自小没有父母,便没有了约束。但在孤儿院里,他遇到的是更多的坏孩子,坏孩子凑头,而好孩子也有自己的组织。
像是陈闲这种看上去有几分木讷,又看上去没有什么气力的,便是其中的中间派,左右都不好逢迎,大伙儿也会因为要争取他的支持,而保留一些面子给他。
陈闲倒是觉得这样始终在黑白之间保持平衡地行走,不是一件坏事。
就像是现在濠镜仍旧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之间,只要陈闲没有控制好力道,或者左右的平衡,轻易之间就能天塌地陷。
但他至少也还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没有违背自己的本心。
众人高声呵斥,众多海盗和东瀛人战成了一团,但这些事情,陈闲看得到,但别人却看不清楚,对现在还在远处观望的昌国卫而言,在此处可以动用的士卒只有少量的快艇,大部队的隔绝,让他们的处境极为艰难。
但饶是如此,他们还是发了疯似的,咬住宋素卿的船队,包括三灾也有意无意开始阻拦他们离开的路径。
这是一场大家伙对肥肉与饿狼的对抗。
陈闲始终觉得,人心本就贪婪。
如今更是如此。
昌国卫是忠于人事。
但其余人尽皆犯了贪婪之罪。
包括他在内,都在垂涎这一批不义之财,所有人都在追逐他们。
没有人不喜欢这些东西。这些是任何人东山再起的资本,只要知道了没有道理不来抢夺,哪怕是富甲天下,坐拥半城的安国都不可免俗。
而宋素卿掠夺了无数商贾更是如此。
这本身就是一种罪大恶极的罪责,如不是如此,他们也不会遭到昌国卫的追捕。
陈闲看着自己的手下逐渐离开了战局,忽然明白了过来。
这场仗正在按照他的谋划进行下去。
你无法永远堵住一个想要逃逸的人。
因为他始终都在寻找机会。
你没有那个精力,最好的办法是一炮击沉他。
只是这些人舍得吗?
听到几声炮响,陈闲看到的是自己的一部分船影出现在了战场外围,巨大的炮击对准的是正准备开足马力离开战场的宋素卿。
陈闲舍得。
这便是他的答案。
炮击的距离很近。
命中目标很是轻易。
顷刻之间,原本众人不可触碰的船体,开始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无数人的惨叫从其中穿了出来。
灾难。
狂舞。
甚至连他们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转瞬之间,已经满地灾厄。
陈闲叹了口气,这便是他的答案,一些人落了水,悄无声息,这些水鬼乃是陈闲所部之精锐,这已是他们第四次下海,当局面溃败无可挽回,这就是他们的用处。
陈闲伸了个懒腰。
低声说道:“宋素卿的船上实际上没有多少货物,先头分批次,运送的货物,早已被我全数拦截,这一场大战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不然若是被他们发现我的主力早已押着这么多商船回濠镜,
到时候被围攻的恐怕就是我了,而不是什么劳什子昌国卫。”
陈闲自然知道树大招风,对他而言,这件事的问题更是大的出奇,所以他需要的是导演一场看似大战,实际上,也确实是大战之局。
濠镜之局,本身是多财力就可以破解之事。
一切百废待兴,待得这批可以说是浙东一带,近年以来,最是大量的货物,这批货内容丰富,几乎涵盖了一切民生,至于金银珠宝?以至于赏赐?陈闲拿了有什么用,不过是用来交换粮食罢了。
只不过,价值连城,能够搏一搏,不见得是坏事。
当宋素卿的座船被近距离炮击击沉的时候,整个海面仍旧沉浸在极端的征伐之中,各方势力,在这个时候,已经到达了癫狂,就连海盗都有几分歇斯底里,他们是要拼命了,为了自己所付出的一切不是空谈而努力。
这一夜仿佛极为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