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天高皇帝远,不见得是一句空话,实际上,大部分的话,人都不愿意距离帝王过近,毕竟帝王的要求又多,特权又是那么难弄。
所以天高皇帝远,对大部分人都好,除非是那些拼了命要在政治中心,权力漩涡之中打滚的人。
这才能满足他们运筹帷幄的快乐。
至于其他陈闲倒是找不出半点解释来。
嘉靖时代,皇庄的情况也异常严重,说起来,这事儿和夏言也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毕竟当年夏言便是清查皇庄出身,估计对这老本行也算是有几分怀念了。
至于别的,陈闲懒得揣测了。
“你带了你娘的信物了吗?”
“自然是带了的。”陈闲看着肖剑仁笑着从怀中取出一直珠钗,还有一份书信,便点了点头。
也许是即将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肖剑仁反倒是没有了往日的拘谨,笑容也有几分上了眉头。
陈闲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杰作,肖剑仁是一个很关键的点,因为原本的肖剑仁虽然被迎入夏家,但当时的肖剑仁实际上已经年事已高,虽是中了进士,有出头之日,但却一场大病,让一切成了泡影。
如今的肖剑仁年纪尚轻,真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原本他这个时候,理应还在琼山受苦,但陈闲将他带来了这里。
那么一切都开始错位。
陈闲也在尝试破解这个谜题。
他总觉得,实际上天道没有这么无情,你只要满足了他的答案,他不一定会必要给你纠正历史的进程。
实际上大部分人都是历史的组成部分,历史并没有根本上的趋向,对历史而言,他只是忠实的记录着你行动的过程。
而并非你必须按照他书写的未来去做。
但不能打破其上面的必要规则。
这是一条虹线。
昌国卫在海上大杀四方之时,引导这场大战的陈闲没有受到半点损伤,而且历史也以一个微妙的差距错开了。
这说明,必定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存在灰色地带。
陈闲时日不多,所以他一直都在试图抓住那么一个机会。
到了京师之后,三人便找了一家客栈入住,这里的客栈倒是和安家没有很大的关系,不过李明玉还是细心打点,替三人都准备了房间。
好在今日以来,并非是热闹的日子,便是空房都剩下不少。
连带着那些上了岸的船员都有自己的份。
不过,肖剑仁难掩激动,一到地界,也不顾及自己是否饥肠辘辘,亦或是疲惫不堪,带着信物已是一溜烟消失在了门前。
而陈闲倒是闲了下来,便在屋内教海瑞一些东西,他所学很窄,但有了图书馆,便显得极为博学,引经据典,更是不在话下。
陈闲扯了一会儿,反倒是有几分乏了,看着京师城内,人来人往,极为热闹。
他前世也没有取过一线城市,见得这般景象,也是啧啧称奇。
海瑞说道:“师父,你说这天下众人,究竟是为了名之人多,还是为了利之人多?”
陈闲开口笑着说道:“自然是为了利多。”
“为何?”
“你若明白,所谓的名同样是一种利便可以理解了,只不过,所定性之人,其所需求的东西并不相同,你可能觉得,‘留取丹心照汗青’是极为崇高之事,但实际上,他得了利,这便是他留存于后世之名,
可能他所作所为是无意识的,他这样做只是出于维护自己的道,但他这么做,同样是一种得利,不利于自己的事情,人往往不会做,只有有赚头的,有好处的,人才会去。”
他似乎觉得说的不算清楚,刚要开口。
海瑞已是皱着小脸低声说道:“利便是对自己的好事,好处,这么一说,谁人只要不是那么蠢,便不会不求利,但这天下有多少憨人?而这名,说白了,便像是钱财之于商贾,美人之于色鬼一般,
这名对不少人便是好事一桩,甚至比他们的命都要来得重要。”
“沽名钓誉者何其多也,而这些人早已死去,钉在历史的柱子上,还能有什么变数不成?究竟原因,不过是人心难测。”
陈闲说完,不由得看着海瑞。
孩子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师父,那弟子明白了。”
“明白说什么?”
“君子坦荡荡。”
陈闲听闻,已是大笑了起来,当真是天下第一“清官”,这名声举一反三之能,就连陈闲自己都有几分望尘莫及。
他已是吃透了这么一个说法,并且想来,心中已有了雏形,陈闲给他过一些提示,但很显然,他还有一些不同的想法。
他忽然想要看看,一个踏实,务实的肖剑仁,还有一个参悟能力极强,甚至在官场之上,明显能够做到呼风唤雨的海瑞,究竟是谁更为厉害一些。
虽然陈闲觉得,这件事九成九还得看嘉靖帝如何处置。
肖剑仁固然是一个憨人,但终究他是站在他的父亲背后,而海瑞再怎么厉害,其本身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且,祖上无有庇荫。
两个人可都有灿烂的未来呐。
陈闲留了海瑞一人在屋内,便领着狴犴往城中去,既然来了,哪有不好好瞧瞧之理?陈闲也是显得发慌,城中景象分明,论勾栏瓦舍应有尽有,不时能够看到的是各处销金场,不诉离殇之处,极多。
也常见达官显贵之车马横冲直撞,也有好勇斗狠者,一言不合,便告大打出手,可当真有趣。
陈闲见得走街串巷之人中,有异域之人,已是有吐火,漆身之人,自有人上前吆喝,要分文收取,便行鸟兽散的观众看客,也有一队队在城内巡逻的城防卫士。
到处都是人,好似景物均是人一般。
陈闲看了一阵,倒是索然无味,正要与狴犴说回去,见得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匾额,门前冷冷清清,便走上前去,见得真是“有凤来仪”。他有几分哭笑不得,便要掉头就走,却忽然撞到了什么,只听面前一声“哎呦”,他连忙定睛一看。
却是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