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枢和蔡廷锴从各自黄包车上走了下来,别墅门口的侍从要上前付车费,不过陈铭枢自己付了钱,蔡廷锴学着长官的样子也自己掏了钱。陈铭枢是第二次光顾这座别墅,五天前假期结束回到队上小忙了一阵,直到今日接到黄埔速成一期的老同学邀请,说是参加同学会,所以又来了一趟。蔡廷锴是第一次来,显得有些愣头青。
“小蔡,别以为这里装修的像模像样就紧张,在里面的都是自己人,一个外人都没有,吃喝玩的东西全部不要钱,随意尽兴就好。”陈铭枢整了整自己军装下摆,用长者的口味对蔡廷锴说了道。
“连长,这……这是团里办的俱乐部吗?”蔡廷锴小心翼翼的问道。
“说笑话吧你,咱们团哪有那么多闲钱。这是梧州一个老官绅办的,就是巴结咱们粤军干部。不过不用担心,我们这些小干部无关痛痒,只管吃他喝他就是。”陈铭枢不想在雨里站的太久,说完这番话快步向别墅走去。
蔡廷锴紧紧跟在后面。
走进别墅大门,过了一个玄关,大厅一分为二。两台留声机放着不同的歌曲,现场有一种七嘴八舌的热闹。两个客厅已经有不少军官到场,大部分是教导团的军官,只有为数不多的臂章上标注着是第一团的番号。
“真如兄,姗姗来迟呀,就等你一个了。”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
大家目光都向门口投了过来。陈铭枢笑着走了过去,向众人颔首示意,这些人平日时常有见,所以不用太过拘礼。几个第三期毕业的下级军官倒是向陈铭枢立正敬礼,陈铭枢淡笑着还了礼,跟在后面的蔡廷锴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有人给陈铭枢和蔡廷锴递来了一个酒盘,上面摆放着各色各样的洋酒。陈铭枢挑了一杯威士忌。蔡廷锴本来伸手去拿啤酒,看到陈铭枢拿威士忌,赶紧也换了威士忌。
“贤初,说了爱喝什么就喝什么,你亦步亦趋跟着我作甚?”陈铭枢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呃……我,我什么都没喝过,不知道喝什么……”蔡廷锴如今只是十九岁初出茅庐的小青年,出生在乡村之中,自然经历的事情不多。他听到陈铭枢教训的话,索性又把威士忌放下,再次拿其了啤酒。
这一幕让在场几个黄埔一期的前辈哄笑了一场,弄得蔡廷锴窘迫不已。
“真如兄,好歹是同校的部下,这里又非军营,何必这么认真?照我看,不如让这位小兄弟把所有洋酒兑在一起,一口喝下去,也算是把所有没喝过的酒都尝了个遍呢!”说话的正是先前向陈铭枢打招呼的军官,此人正是黄埔一期商震。
众人听了这番话,又是哄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身为学长不好好指教学弟,反而说这些胡话。说正经的,这次同学会是谁主持的?”陈铭枢打住了众人的哄笑,认真的问了道。
“真如兄难道没收到消息?何敬之从连长连跳三级,被提拔到一团团部当副参谋官了。老唐也从骑兵排调到骑兵营担任见习指挥。咱们黄埔一期数这两位最得意。今日同学会,就是何敬之跟老唐一起号召的,黄埔军校前三期能来的都来了,不过大部分人军务在身抽不开。”商震笑呵呵的解释了道。
“何敬之?一期工科第一名何应钦何敬之?”陈铭枢问道。
“就是他。哎,何敬之可是咱们黄埔速成班唯一的翘楚。从第四期开始黄埔军校取消速成班,改为十四个月的正则班,前三期速成班无人能出其右呀。”商震感叹道。
陈铭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也有羡慕的情愫。
一团二营连长李文昇说道:“要说何敬之是高材生,骑兵营的老唐可是实打实的苦战爬起来的。你们教导团连续打了两次机动偷袭战,这可都是骑兵营的功劳呀。”
这时,从另外一边客厅里走来了一个清瘦的军官,笑道:“谁在说我们骑兵营呀?”
众人闻言看去,这清瘦的军官正是唐生智。唐生智是一八年出生,戴着一副黑边眼镜,人长得又过于瘦弱,看上去颇有少年老成的风范,所以一期的同窗都称其为“老唐”。此时唐生智还是穿着印有排长袖线的军服,但是领章和肩章都摘掉了,正等着新的上尉军衔送过来。他的脸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正是前不久偷袭作战时留下的记号,胸口别着一枚崭新、银灿灿的银鹰战功奖章。
几个二期和三期的晚辈军官再次立正行礼。商震调笑道:“老唐,这下可威风咯。以前你还总用你那湖北腔抱怨,说咱们一期出来的大部分都分到中尉副连长,只你是少尉排长。现在只怕你乐的合不拢嘴,一下子连跳两级,如愿以偿了吧。”
唐生智淡然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是一个习惯开玩笑的人,自己今天能连跳两级那是拿命拼出来的结果,当之无愧。
大家又三三五五聚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这时从二楼楼梯上并肩走下了两个军官。其中一人穿着崭新的少校军服,不过着石膏,用绷带吊在了脖子上。另外一个军官只有一个上尉军衔,臂膀上没有番号。
陈铭枢一眼认出这二人,不禁惊疑道:“何敬之怎么负伤了?”
一旁唐生智不冷不热的笑道:“何敬之带领隐刺狙击队执行斩首行动,毙了桂军营长郑奎金和连胜文,不幸在狙击莫士诚时出了意外,死了两个带‘铜鹰’的士官,他也让子弹打穿了胳膊,据说以后都拿不了枪了。跳级提拔是有代价的!”
众人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他们都听说一团团长韦汝骢执行了一次秘密行动,没想到领导这次秘密行动的人正是何应钦。也难怪何应钦能连跳三级。大家诚心的佩服了。
与此同时,黄埔三期的几个青年再次立刻敬礼,齐声问好道:“教官长好,学长好!”
后一声“学长好”自然是对何应钦,而前一句“教官长好”则是对陪在何应钦一旁的那位无番号的上尉。此人正是黄埔一期留校任教的学员蒋光鼐,辅助执教过第二期,正是任教第三期,在校长吴绍霆的提拔下升任黄埔军校教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