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南京城内还在为青岛战争期间日本人犯下的暴行震动,《民国时报》连续三天的头版新闻全部是关于此次事件的追踪报道,《大公报》以及上海地区的几分大报纸同样在转载这些热门的新闻内容。()
使馆区外的游行、抗议活动愈演愈烈,每天一大早都有人群围拢在那里,从学生发展到了工人,又从工人发展到了商人,甚至还有警察跟着起哄。
卖早点的小商贩免费为这些抗议人群提供早晨,虽然是数量有限的猪油饼子,可也表达支持抵制日本人的一份心思。南京城是最先开始抵制日货,一些地方流氓团伙还趁夜袭击了日本人在南京的仓库、公司,还向日本侨民的窗户投掷石头、大声辱骂。一开始警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警察总局担心这样的暴行会更加肆无忌惮,于是还是派出了警力逮捕了一批小混混回来。
从今天开始,抵制日货的行动早已由南京、山东、广州向全国开始蔓延。个别地方政府还公开发布官方声明,号召辖区的民众抵制日货。东北地区为日本人务工的工人、职员宁可饿肚子,也停止位日本人开工。
北京大本营在凌晨时还收到一个监控的消息,南满铁路客运量在短短三天之内锐减,每天游走在铁路各站的客运火车几乎就是空的。军事情报局经济分析小组做出了初步估计,仅仅这三天时间已经让日本损失了八百万日元,这还是保守估计。
早上吴绍霆在收到北京大本营发来的消息之后,还特意吩咐邓铿致电奉天的张作霖、赵尔巽等人,要求奉系军队保证抵制日本活动的平民安全,并尽可能提供一些经济上的援助。
张作霖与日本之间往来密切,这几日也收到日本人的贿赂,要求其派军镇压反日活动。不过他骨子里仍然有中国人的血性,看完最近的报纸之后,对日本人的暴行同样是怒不可遏。他采取了更为狡猾的手段,先把日本人的贿赂装进腰包,然后派军队到城内各个反日活动的现场,除了在一旁看着之外并没有驱散人群,名义上是防止反日活动扩大,实际上是暗中保护参与活动的百姓。
他特意向手下交代,一旦日本浪人或者军人采取暴力行动,立刻向日方开枪回击。
他知道,自从旅顺遭到空艇部队轰炸之后,日本人在东北的势力锐减,第五师团根本没有恢复元气,那些铁道警卫队也都心寒意冷,再加上现在中日正在就青岛战争善后谈判,根本不敢乱来。
昨天晌午吴绍霆在大总统办公室呵斥熊希龄、唐绍仪等人的事,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也传遍了整个总统府,甚至连南京城内都有一些像模像样的小道消息。
熊希龄在当天下午就把这件事向国民大会做了汇报,决定发动参议院和众议院联名弹劾吴绍霆。不过此时的参议院和众议院虽然已经有了完整的规章体制,可国会在去年十一月份大选时就明文规定,正式的国会权限方案是在正式中央政府组建之后,向正式大总统负责。严格的说,一天大总统没有完成选举,南京政府一天还是执政府时期。
不过熊希龄等人为此还是在国会大吵大闹,要求剔除吴绍霆的竞选资格。
从昨天下午到晚上,宋教仁、梁启超、冯国璋等国会要员都赶到现场了解情况,一直闹到傍晚方才散去。
为了这件事,宋教仁和梁启超在这天早上一起赶到总统府。
不过吴绍霆一大早并没有在总统府,而是乘车赶到镇江海军基地,与海军部众人召开了一次大会,会议内容正是关于新建北海舰队的事宜。在会议上,他向海军众将来承诺,将会义无反顾的促成海军议案通过,让海军部各司不必担心,尽管着手去执行即可。
下午时,吴绍霆才返回南京,刚来到总统府秘书处,就有人通知梁启超和宋教仁二人已经在总统府等了大半天了,是真正的大半天,连午饭都没有吃。吴绍霆立刻就知道这两个人是为何而来,他不疾不徐的回到总统官邸。早有侍从官跑到小会客厅通报,梁启超、宋教仁迫不及待的赶到走廊上拦住了吴绍霆。
“震之,你昨天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说就是,国家成立之初有不同的政治思路也是情理之中,就算谈不拢也不至于把话说的那么严重。”梁启超脸色极为严肃,就好像是一个老师在训斥学生一样。
“是啊,这件事实在闹得太大了一些。我们昨天在雨花台那边忙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才劝说了熊秉三先息怒。震之,现在可是国民大会筹备期间,你好歹是大总统的竞选人,在这个时候更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呀。”宋教仁语气也不显弱的说道。
“卓如先生,渔父兄,有什么话到办公室再说吧。”吴绍霆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说道,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二人重新迎到了大总统办公室。
来到办公室内,还没坐下来,梁启超又向吴绍霆质问昨天发生的事。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回过身来看着梁启超和宋教仁,反问道:“卓如先生,渔父兄,为什么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时,你们首先都是质问我的问题,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熊秉三、唐少川他们是不是有做错的地方呢?”
梁启超略微停顿了一会儿,随后说道:“可是这次的的确确很严重,你无凭无据的指责熊秉三他们通敌卖国,还当场辱骂了王焦作,这难道是一个国家领袖该有的做派吗?那好,先不说这个作风问题,在青岛战争善后谈判的事务上,唐少川身为外交部长自然是有权负责这件事,再者以汉口租界来交换俘虏又有何不可,这可是名利双收的大好事呀。”
宋教仁立刻说道:“是啊,我们也知道,可能从震之你的角度上来看这是一次不划算的交易,不过有件事必须要说在前面。早上你不在的时候,英国公使、俄国公使已经亲自来过总统府,是顾副官代为迎接。”
吴绍霆扬了一下眉毛,问道:“英国公使和俄国公使?”
宋教仁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没错,他们就是为青岛战争日本战俘的事而来。他们以协约国阵营同盟的身份,要求中国军方必须接受日本国的条件,以取消汉口租界为条件,交回日本全部战俘和要求在内五艘军舰,否则英国和俄国必须遵守协约国条例正式介入干涉。”
吴绍霆冷冷的骂了一句:“扑他老母。就算如此又怎么样,英国和俄国早先已经承认青岛战争不属于协约国和同盟国阵营的作战,那么这件事他们最多只是在口头上干涉,谅他们也不能再耍什么手段。”
梁启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加重语气的说道:“震之,你怎么还是这么想当然。就算英国、俄国不能以强硬手段干涉这件事,可我们中国一下子得罪协约国阵营的三个列强,再加上我们与德国人密切的关系,只怕最后肯定会惹出事端来的。”
宋教仁也说道:“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小心翼翼处理国际关系才是。震之你不是也有自己的原则吗?在对外立场上绝不轻易树敌西方国家,就算应付日本国也要小心翼翼。可为什么你在这个时候就不能冷静的思考问题呢?”
吴绍霆迈开步子绕到大总统办公桌后面,似乎想要坐下来,可是一脸沉思却没有坐下来。宋教仁刚才的那番话确实是他的外交原则,可以不顾一切的针对日本人,但是绝不能一下子贸然得罪其他列强。欧洲战场如今正陷入胶着状态,可早些时候唐绍仪也说过,就算英国、法国、俄国不能直接出兵对中国施压,可同样还有更多的手段,单单这几个国家联合起来不承认新生的南京政府,就足够让中国有压迫感了,更别说再加上经济施压、贸易封锁甚至还会扶持另外一派政治势力接替南京政府。
中华民国眼下看上去很团结,政治体系也似乎是很牢固,可是背地里暗流涌动。北方那些北洋军阀残余势力仍然不死心,在江浙一带活跃的中华国民党更是蠢蠢欲动,再加上南京政府内部庆元会议派和进步党也是不小的隐患。吴绍霆现在所做的,就是让这些零散的势力无法撮合在一起,可一旦协约国列强暗中作梗,把这些势力撮合起来对付自己,那才是真正的危机所在。
“卓如先生,渔父兄,我希望你们现在先搞清楚问题所在,这不是列强给我的压力,而是熊希龄、唐绍仪这帮人背地里在捣什么鬼!”沉默良久之后,吴绍霆再次开口说道。他心里已经没有办法再做退让,费尽心思弄到手的军舰再退还给日本,这怎么可能?至于战俘,也绝不可能用一个租界就交代了,传出去都是让人耻笑的外交结果。
不过他必须先把这件事一分为二,中日青岛战争的善后问题可以拖下去。但是以熊希龄为首的庆元会议派是必须铲除,这帮人碍手碍脚不仅会影响国民大会的选举,多留一日就多一日的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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