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座新兴工业城市,古里耶夫的城市规划非常符合工业时代的要求,尤其符合苏联工业发展计划的要求,居民区与工业区都严格按照工业发展规划进行布局,通常来说,古里耶夫的居民区都不会距离工业区太远,这是考虑到工人通勤的方便,而且为了服务于居民区,通常学校也在距离工业区和居民区不远的地方,许多技术学校实际上就建立在工业区,学生的实习工厂通常就在学校旁边。
古里耶夫位于乌拉尔河下游,就在里海北部的入海口处,由于里海蕴藏着丰富的石油资源,所以古里耶夫的支柱产业实际上也是石油工业,沿海是油田,城市里到处都是与石油加工相关的工厂和企业,炼油厂、化工厂构成了古里耶夫市区工厂的主体,在这里,到处都可以看到输送石油和天然气的管道,而为居民区提供暖气的暖气管道也与这些管道交织在一起,地面之下、地面之上,各种管道如同蜘蛛网一般随处可见,而当战争到来,城市被炮火摧毁的时候,这些纵横交错的管道又成了交战双方的军人最理想的隐蔽所,在这种地方作战,子弹随时会从军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射出来,而且往往是致命的。
作为一名专业狙击手,刘富贵非常谨慎的在这片布满了管道与废墟的战场上移动,虽然友军阵地就在这里,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苏军的突击队没有趁着夜幕的掩护渗透到阵地的夹缝之间,而且,那些建筑的废墟中通常也会夹杂着苏军渗透部队趁夜埋设的诡雷,实际上,刘富贵的助手就是在昨天碰响了一颗诡雷,人虽然没死,但是不得不住进了野战医院,刘富贵不得不另选一名助手。
考虑到这里的阵地是兰芳国防军驻守,他们已在这里战斗了两天时间,那么刘富贵挑选的助手就来自于这支兰芳陆军部队,因为也只有他们对这里的情况最熟悉。
不过,对于新来的助手,刘富贵并不满意,因为这个助手是个女兵,准确的讲,是一名来自兰芳国防军的医护兵,在过去的两天战斗中,这个女兵多次穿越火线执行救护伤员并掩护伤员转移任务,可以说,部队里没有任何人比这名女兵更熟悉这片交战地域。
可是女兵再勇敢,那也是女人,刘富贵可不想分心去照顾一个女人,他曾想让战地指挥官为他换一名助手,可是指挥官却无能为力,连续战斗,那支兰芳部队伤亡惨重,补充的新兵不认识路,而老兵又是阵地上最宝贵的战斗资源,在这种情况之下,或许只有派一名女医护兵协助刘富贵才不会影响部队的战斗力,结果,刘富贵虽然不情愿,可是最终,与他一同前往狙击阵地的还是这名女兵,连长叫她“阿芳”。
现在,阿芳就蹲在刘富贵的身边,两人肩并肩躲在一辆已被烧成黑壳的苏联电车残骸后头,而刘富贵正在用那具狙击手专用潜望镜向东边观察,那里就是“瓦西里”最近露面的地方,那是一座炼油厂,工厂的厂房以及那些高大的蒸馏塔和储油罐都是很好的掩体,瓦西里找了个好阵地,就像上次与刘富贵对阵时一样,虽然那一次,刘富贵并不能肯定与他对阵的就一定是瓦西里。
“上一枪,瓦西里是从蒸馏塔上开的枪,那之后,就消失了。”阿芳在一边嘀咕。
“知道了。”
刘富贵哼了一哼,没有分心,继续观察。
阵地上死一般的寂静,与从远方传来的枪炮声形成强烈反差,很难想象,就在这里,就在上午的时候,这里曾经发生过两次激烈的战斗,而现在,阵地上的尸体还可以看见,苏军的、兰芳军的,兰芳部队是进攻方,伤亡更惨重一些,但是苏军也在中国炮兵的打击下付出沉重代价,中午的时候,苏军已经放弃了炼油厂阵地,撤向东边去了,但是仍留下一些小部队阻击兰芳部队,而瓦西里很可能就是阻击部队中的一员。
对面的那名枪枪致命的苏军狙击手到底是不是瓦西里呢?并没有确实的证据,就像前两天一样,许多迹象表明与刘富贵对阵的很可能就是那名在苏联、美国报纸上名声大噪的瓦西里,但是当刘富贵最终狙杀了对手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瓦西里,或许每一个苏军狙击手都是“瓦西里”,这或许本来就只是苏军方面的心理战。
唯一的证据或许就是那名苏军狙击手的作战风格了,确实很像瓦西里的作战风格,那是一种专业猎人的风格,而据说,在入伍之前,瓦西里曾是一名乌拉尔山区的猎人,入伍之后就在苏联海军里海舰队服役,在“高加索”号小型炮艇上担任机枪射手,“高加索战争”爆发之后,瓦西里随同苏联海军里海舰队作战,后来他所在的炮艇被中国空军攻击机击沉,瓦西里侥幸逃生,被上级调到陆军部队,成了一名专业狙击手,作为一名猎人出身的狙击手,瓦西里的作战风格很有特点,与多数苏军狙击手不同,瓦西里很有耐心,他可以等上一天不开枪,可是一旦开枪,子弹绝对不会落空。
以上情报,全部来自于苏军的宣传材料和广播,是真是假,恐怕也只有苏军方面的宣传人员清楚。
刘富贵也很有耐心,他就这么躲在电车残骸后面,一动不动,用潜望镜观察着对面的炼油厂,那里也与这片阵地一样一片死寂,好象那边根本没有活物一样,但是刘富贵却很清楚,这种诡异的寂静往往意味着极度的危险,他不打算在天黑之前穿过那片危险的空旷地带,虽然那片地带的宽度不过五十公尺。
“你先睡吧,咱们晚上再过去,明天跟他交手。”
刘富贵收起了潜望镜,靠着电车残骸坐下,对蹲在身边的女兵阿芳说了几句。
阿芳应了一声,没有质疑刘富贵的决定,在电车边躺下,蜷缩着身子,裹上军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与阵地上的那些男兵们一样,她已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睡觉了,这里的战斗确实太激烈了,和这里的战斗比,巴勒斯坦的战斗简直就像是郊游。
刘富贵从挎包里拿出那张烙饼,慢慢的撕开,开始享用他的午饭,低头向躺在身边的阿芳看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女兵的脸上,那是一张秀美的俏脸,年轻而白皙,但是却多了一些本不应该属于这张脸的沧桑感,刘富贵突然想起了当兵之前在工厂带的那名女实习生,那也是一个拥有俏脸蛋的女孩子,只是却没有阿芳脸上这种沧桑感,那个女孩子虽然上的是技术学校,可是梦想却是做一个女明星,所以毕业之后就去了上海追求她的明星梦去了,现在到底是否已实现了梦想,刘富贵却是不知道了,但是他却知道,这个时代的中国,所有人都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梦想,这个国家充满了希望,也充满了梦想。
刘富贵也有梦想,这个梦想就是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发明家,就像美国的发明家爱迪生那样,拥有自己的工厂,用自己的梦想去创造崭新的世界,不过,在服完兵役之前,这个梦想也只能搁在心里,何况,现在刘富贵还没想好到底是不是留在部队里做一名职业军人呢。
吃完了午饭,刘富贵继续用潜望镜观察工厂那边的动静,但是整整一个下午,那里死气沉沉,没有战斗,也没有枪声,直到天黑下来,仍是一片死寂。
“走吧,瓦西里同志在等着咱们呢。”
刘富贵拍醒了阿芳,提起步枪就走在前头,下午的时候,他已经将前方的景物全都记在了脑子里,现在漆黑一片,没有灯光,全靠刘富贵的记忆引导方向,而且天上也看不见月光,硝烟已经将天空遮蔽起来,而远处传来的炮声也掩盖住了刘富贵和阿芳在越过废墟时发出的响声。
很快刘富贵就领着阿芳走进了一座已经被炸得千窗百孔的车间,这里几乎完全没有光线,两人依靠摸索找了一个角落,就在这里潜伏下来。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两人轮流休息,当晚一夜没有发生战斗,炮兵也没有再向这片阵地倾泄炮火,直到当地时间次日凌晨六点钟,刘富贵才被阿芳唤醒,吃过了简单的早饭,然后就是搜索和战斗了。
此时天刚刚亮,光线并不是非常充足,不过刘富贵还是很快发现了目标,那不是一个苏军士兵,而是一群苏军士兵,他们就在距离刘富贵的隐蔽处不到二百公尺的另一座厂房里,虽然没有直接看见人影,但是从厂房里冒出的淡淡炊烟还是引起了刘富贵的注意,这简直是让人难以相信,苏军阻击部队居然在用木柴烧饭,或许是他们已经没有干粮了吧。
瓦西里在那里么?刘富贵不能肯定,但是他还是向阿芳下达了命令。
“告诉炮兵方位,敲掉那座房子。”
阿芳点了点头,拿起那部单兵无线电台,接通了阵地指挥部,虽然她并不清楚具体坐标,但是只要报上那座厂房的位置,前线阵地的指挥官就能向炮兵指引准确坐标,很快,105榴弹炮就打了过来,只一轮急速射,那座厂房就完全塌了。
在炮击期间,一些苏军士兵冲出厂房,向不远处的一处废墟奔去,刘富贵看得清楚,随即仔细观察那处废墟,看见了一堵墙,而墙脚被人垒起了一些砖头,就在砖头旁边一杆步枪架在那里,而且,那里好象还趴着一个人。
那不是瓦西里,那只是他设的一个陷阱,如果有人往那里开枪的话,最终死的肯定是开枪的那个人。
刘富贵没有开枪,继续耐心的等待,这一等就是一个上午,直到快中午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目标。
目标就在五百公尺之外的那堆管道的后头,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或许会认为那里堆着一些砖头,但是刘富贵却可以肯定,那堆“砖头”中藏着一个人,一个拿着狙击步枪的人,步枪也被伪装成了一根树枝。
刘富贵迅速抄起他的那杆B1929式狙击步枪,并在两秒钟之内打出了一颗子弹。
瓦西里死了么?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就在刘富贵的这一枪打出仅仅二十分钟之后,刘富贵就从电台里收到了上级的命令,从这一刻起,中苏两国前线部队立即停火,命令即刻生效,而且部队不得再向苏军阵地推进,也正是因为这道命令,刘富贵不可能去五百公尺之外确认战果,所以,瓦西里是否已被刘富贵的这一枪击毙,这是一个迷,至少现在是一个迷。
不过总算还是有点好消息的,停火之后,刘富贵终于从上级那里得到批准,他有一个月的探亲假,可以回国了。
为什么会突然停火呢?是不是中苏两国已经开始停战谈判了?对此,刘富贵不太关心,他已经开始琢磨带些什么东西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