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军空前猛烈的炮击下,清军官兵的士气低落到
清军统帅、四川提督马维是第一个崩溃的,炮舰的一颗炮弹直接落到了县衙的大堂房顶上,砸穿瓦片落到了屋里,虽然是颗没炸的哑弹,但却把正在主持军事会议的马维吓得够戗,当时就昏死过去,后来虽被救醒,却已是口歪眼斜,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清军就此失去统一指挥,军心更是不可收拾,军官、士兵人人自危,原本防守城西的一部分清军见势不妙,在军官的带领下打开城门,向西溃退,一些团练也跟着逃走,清军阵脚更是大乱。
攻击共和军南方大营的清军连续动了两次攻势,但在共和军优势火力下均被迅速击退,当他们正准备起新一轮的攻势时,正好瞧见了城西的那支溃散清军,官兵面面相觑,随即一声喊,也跟着向西溃散,将领们收拢不住,只好带着残余部队退回城里,固守南城。
“这仗打的,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嘛。”柏文蔚拿着望远镜看了看,摇头叹息,他原本是打算在这里打一场硬仗来奠定自己第一师师长的位置的,但现在看来,他似乎是高估清军的战斗意志了。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牛刀杀鸡,这倒是很符合总司令一贯强调的“不打无把握之仗”的原则,现在的共和军还承受不起任何大的挫折,只有不断的胜利才能给战士信心和勇气,也只有不断的胜利才能进一步奠定总司令那凌驾于众人之上的至高权威。
“清点伤亡!”柏文蔚在战壕里站起身,将望远镜放在一口装满泥土的弹药箱上,向几名参谋下达命令。“再拍电报,请求我部担任主攻任务,一举拿下南城!”
很快,总司令的回电过来,却是一道莫名其妙的命令:
“兹命你部坚守阵地,偃旗息鼓,没有命令,不得出击!”
与此同时,共和军的炮声全部停了下来,整个战场一时静得诡异,连冷枪也听不见几声,这让柏文蔚颇觉不解,不知总司令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不趁着城内清军混乱之际动总攻,却命令部队停止攻击,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不是说此次征川之战要速战速决么,怎么现在又不急了?
就在柏文蔚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州城清军副统领田振邦也是一脑门地解,拿着赵北的一张名片,看着几个壮汉呆。
昨晚他派两个亲信渡江去与共和军方面接洽。谈判投降事宜。那两人刚一上岸就被共和军地巡逻队捕获。直接押到了总参谋长蓝天蔚面前。然后又被递解到了赵北帐下。田振邦地意图就这么简单地揭示了。
但出乎田振邦意料地是。总司令并没有一口答应他地投降。而是将一张私人名片交给了田振邦地信使。然后又派了两个人护送那两位信使返回州。趁着刚才混乱。四人摸到田振邦地营头。将赵北地名片交到了田总兵手里。
“敢问如何称呼?”田振邦向总司令派过来地一名“联络员”抱了抱拳。
“在下金照坤。”那人回礼。并做了个手势。
“原来是自家弟兄。洪门、袍哥本是一家。刚才倒是有些见外了。”田振邦依足了江湖规矩。将共和军派来地两个联络员引进军帐。命人上茶、备座。
“听说贵军总司令对会党有成见。不想金兄弟却在总司令手下混得风生水起。看来这江湖传言也不可当真。”田振邦先说了几句客套话。顺便试探虚实。
“总司令不是对会党有成见,而是对会党中的败类不屑,金某自问君子坦荡荡,做起事来也颇合总司令心思,这才得以辅佐明主。”金照坤半真半假地敷衍几句。他本是安徽会党领,安庆起义时曾率领徒众参与其事,后来跟着熊成基从安徽一路退入湖北,看到熊成基部起义军声势远不如共和军,索性在武汉改换门庭,投了赵北,如今在总参谋部干些杂活,兼着一些情报搜集任务。
赵北有意建立一支精干的情报队伍,在他的亲自主持下,军事情报局早就建立,但由于是白手起家,一直苦于基层情报人员的匮乏,鉴于会党在社会上无孔不入,三教九流之徒众多,是支可以利用地力量,于是对会党出身的金照坤格外器重,此次入川西征,也将他带了过来,看看能不能利用他的会党身份先在四川建立起一张基层情报网,顺便压制一下四川的袍哥势力。
不入川不知道,一入川吓一跳,进了四川之后,赵北才明白这袍哥的势力有多厉害,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凡是要在社会上走动的人,鲜有不加入袍哥组织地,本来赵北是打算按照湖北办法以雷霆手段压制光复地区袍哥势力的,但是现在已改变计划,决定温水煮青蛙,从长计议。
由于从田总兵那两个手下嘴里得知田振邦是袍哥出身,所以赵北干脆就让同样是江湖中人的金照坤赶去拜会这位田五哥,江湖人谈江湖事,总是比派个满嘴革命大义的参谋强。
“原来如此。其实我们袍哥人家也是分清水、浑水的,浑水袍哥都是些下三滥,可是清水袍哥却讲究一个‘身家清,己事明’,烂了袍哥规矩,那也是要三刀六眼地。”
田振邦投降心切,一落座,便滔滔不绝,好在军帐里陪坐的几人都是亲信,帐外也由亲信把守,却也不怕被人知道他要附逆。
“金兄弟既是洪门中人,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兄弟我一向主张革命,只是川督弹压得紧,只能身在曹营心在汉了。前几日贵军一到,我就打算投诚,昨日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派人过去,却不想吃了闭门羹,不知贵军赵总司令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是担心兄弟我心不诚,
要投名状?”
总司令打得这太极拳太过眼花缭乱,田振邦有些摸不着头脑,生怕做不了共和功臣,做不了功臣也没什么,就怕在这里全军覆没,那就亏本了,也难怪他如此心急,全然将刚才闲爷的叮嘱忘到了脑后,一上来就亮了底。
金照坤淡淡一笑,直了直腰杆,说道:“金某带了封总司令地亲笔信,田五哥一看就明白了。”说着,从袖子里摸出只蜡丸,搓碎,取出张小纸片,交给田振邦。
田振邦拿着纸片,仔细端详,眉头却是微微一紧,沉吟良久。
田振邦见对方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趁热打铁,说道:“来之前总司令亲口对我说过,只要田五哥照着这纸上的意思去办,将来四川光复,总司令一定向袁大总统保举田五哥做镇守使,而且这‘共和功臣’地待遇也是少不了的。”
田振邦眉头舒展稍许,将纸片递给一旁陪坐地“白扇子”军师,说道:“闲爷,此事凶险得紧,可不是献出州城那么简单的,你给拿个主意。”
“白扇子”拿着纸片,也是眉头紧锁,沉吟了半晌,抬起头看看一脸严肃的田振邦,再扭过头去望望那几个想为革命事业立下功劳的袍哥人家,轻轻摇了摇手里地折扇,不紧不慢的说道:“凶险是凶险,但总司令许的重赏可也不低,川南三府一厅的‘川南王’,另加二十万大洋的犒赏,倒是值得冒险一试。事到如今,咱们已无回头路可走,依我之见,就照着总司令的意思去办。”
“五哥,闲爷都点头了,您还犹豫啥呀?”
“对啊,闲爷说得对,富贵险中求,总司令亲口许下的赏,怎会再吃下去?若是说话不算数,以后谁还给他卖命?”
一边的那几个袍哥人家急忙随声附和,生怕田五哥瞻前顾后,耽误了众人前程。
“如此,便依闲爷,‘富贵险中求’,成便是川南王、镇守使,败也不枉在世上走一遭。”
田振邦拿定主意,站起身向金照坤拱了拱手,说道:“请金兄弟速回江北,知会贵军总司令,就说他的条件我答应了,咱们见机行事。江湖规矩,远来是客,本来应该请金兄弟吃顿接风酒的,但今日不便,改日定罚酒三碗,与金兄弟不醉不归!”
“好说,好说。田兄弟,金某告辞了。”金照坤起身告辞,带着一个手下匆匆离去。
待人走远,田振邦召集亲信,密议片刻,随即约齐城南、城北守将,赶往县衙,拜见已无法说话地四川提督马维。
此时的这位四川提督已无法处理军务,守城事宜均由手下师爷和几个武备学堂的军官代劳,田振邦这班武人哪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只几句话不合,便动起粗来,甩开师爷自己布置起城防事宜。
当天下午一时整,共和军再次炮击州城,据守城南高地地柏文蔚旅也同时向城墙动了一次小规模攻击,双方激战不过二十分钟,南城清军即溃散而走,原本防守城东的田振邦部也同时溃散,两军牵动全城清军阵脚,两万清军如同决堤之水,汹涌西进,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州城,从城西出城而走,护送着已经完全瘫痪的四川提督马维,沿着长江向西狂奔,一路走一路抢,高喊着“建杀来了”径往重庆方向败退。
清军前脚刚走,共和军就开进了州城,肃清了仍旧盘踞城内地少数清军部队,随后派出追兵向西追击清军,但却越追越慢,终究是没有追上清军残部。
川军打仗不行,但爬山的本领不是吹的。
有鉴于此,共和军入川之后就已开始着手组建一个山地旅,以投军的山民为基干,而且部队的架子前几天就已搭建起来,只是由于武器不足,目前仍是徒手兵,补充给工兵部队。
在工兵部队的高效率工作下,部分被炮火摧毁地州城墙很快就被修复,陆续开到长江南岸的共和军和革命卫队也迅速在城里城外建立营地,野战工事如同蜘蛛网一般蔓延,将州城围在中间,在这些部队的保卫下,这座新光复的城市将成为共和军西征部队最可靠的后勤基地。
正当工兵部队忙着修理城墙地时候,共和军总司令部辖下的通讯营已架设了天线,很快与设在忠州、夔州等地的无线电信号中转站取得联系,若干无线电台组成地电报网迅速将州光复的消息传回武汉,整个通讯过程非常顺利,无线电报网地初步测试取得成功,共和军的通讯手段已日渐完善,不必再依赖那落后地有线电报网了。
稍后,这个无线电报网再次以明码拍一封通电,在通电里,共和军总司令赵振华以无可置的语气重申了革命军光复全川的必胜信念,同时敦促满清官员积极响应共和国体,若能投身革命阵营,无论其是否曾与共和军作战,均予以赦免,但若顽抗到底,就是战争罪犯,即使未死在战场上,也必然要接受军事法庭的严厉制裁。
通过那些设在外国领事馆里的无线电台,这个通电迅速传遍官场,然后再通过各种渠道传到四川的每一个角落。
州光复,重庆已暴露在共和军的炮口前,成为革命军队的下一个主攻目标。
消息传出,川中大震,四川总督赵尔巽急调重兵东进,携带新式大炮增援重庆,声言要将重庆变成共和军的滑铁卢。
大战在即,重庆附近方圆百里的绅商富户纷纷打点行装,或躲到重庆日本租界,或逃往成都,各地会党也闻风而动,纷纷揭竿而起,一时之间,整个四川风声鹤唳,草木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