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泌尘从北方吹了过来。阳光被遮挡起来。整今天些川业六灰蒙蒙的,走在街上的人也多半灰头土脸,街边店铺门前的布幡随着风摇摇摆摆,上头也是灰蒙蒙一片,整个城市都是这样的色彩,单调而丰朴。
这里是北京城,这个东方国家的国都,虽然现代化的味道远远不及南边的天津,但是这里毕竟是这个国家的权力中枢所在地,这里的一举一动都被人们关注着。
辆四轮马车猜崭的碾过坑坑洼洼的街道,灰头土脸的从大前门火车站驶向城里,在那风沙弥漫的城市中缓缓前行,最终抵达了它的目的地。
东交民巷 其实,在列强外交官们的眼中,这里才应该算是这个国家的真正的权力中枢,至于离此不远的那座总统府,只不过是一个在前台表演的演员而已,这个国家几乎所有的重大政治活动与决策其实都由东交民巷策划,这里的列强外交官们才是这些政治“文明戏”的导演,没有他们的配合,总统府里的那位总统先生不过就是一个因失去提线而软弱无力的木偶而已。
自从哟年的那场战争之后,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家实际上已经成了列强们的“公共殖民地”之所以一直保留着一个看上去拥有主权的中枢政府,只不过是因为列强需要一位代理人统治这个国家而已,对于列强来说,直接统治这个国家太危险了,还是扶持代理人比较合算,列强只管从这部收税机器那里抽取利润就可以了。
以前,这个代理人是满清朝廷。但是列强很快发现这部收税机器已无法维持运转,维持它的费用远远高于从它那里得到的利润,所以,列强毫不犹豫的抛弃了那部陈旧不堪的收税机器,另外选了一部新的收税机器,这部机器叫做“北洋”
但是还没等这部新的收税机器开始正式运转,列强突然发现这部机器空有一个新的外壳,内部却依然是腐朽不堪,如果不能取得列强的支持的话,这部收税机器随时都可能彻底完蛋,所以,列强又心急火燎的想办法维修这部收税机器,不过他们也同时遗憾的看到,现在并不是所有的列强都打算将这部北洋机器修好,至少德国人的心思是值得揣摩一番的。
虽然德国人居心叵测,不过在其他国家外交官的努力下,德国驻华公使终于还是决定参与此次南北调停,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中枢权力的分配问题。
不管德国公使走出于什么原因同意参与此次南北调停,至少现在各国外交官已在筹备这场中国南北实力派之间的和平谈判,而这东交民巷就是这场和平谈判的幕后策划者。
那辆从大前门火车站赶到东交民巷的四轮马车在美国公使馆门前停了下来,车门被里头的乘客推开,从车厢里走下两个金发碧眼的洋人,一个叫司戴德,是美国驻奉天总领事,另一个叫马文,是司戴德先生的主要助手兼华语翻泽。
司戴德伞着一条丝帕,捂着口鼻,站在马车边,向那灰蒙蒙的天空望了一眼。
“马文,知道么?这个景象让我想起了十多年前席卷美国西部和中部地区的沙尘暴,那是因为过度开垦土地造成的,这个城市的沙尘暴又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而且,这里分明是这个国家的首都,如果是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或许会误以为这里附近有一片荒漠呢。”
司戴德嘟哝着,马文也望了望天空,然后看了眼自己的那双皮鞋。
“先生,我觉得在这里开擦鞋店会是个好主意,你看,我们的皮鞋在火车站刚刚擦过,可是现在,看上去就像是我们刚刚离开石灰厂一样。我认为,这座城市里的沙尘或许是从蒙古草原那边吹过来的,据我所知,现在有许多中国内陆省份的农夫去草原开垦土地,他们从蒙古王公的手里租下草原,然后将其变为农田。显然,他们在重复美国十多年前的那一幕,在不适宜农耕的地区进行农业活动。”
“农夫们目光短浅,政府也毫无作为,你能怪那些衣衫破烂的穷苦农夫么?他们只不过是想吃口饱饭而已,据我所知,中国内陆地区的地租确实太高了,佃农辛苦一年,却往往一无所获,高地租逼的他们不得不去偏远地区谋生,而蒙古草原显然是一个未开飞的处女地,如果这个国家拥有足够的工业的话,这些农夫或许就不用去草原与牧民们争夺草场了,这是一场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现代冲突。”
“先生,听说现在草原上也酝酿着冲突,牧民与农夫的冲突,王公与平民的冲突,看起来,这个国家到处都是冲突,即使此次南北和平会谈取得进展,这个国家恐怕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平静下来。”
“马文,你有些低估了美国政府维持远东和平的决心,无论如何,美国政府都不会坐视远东的和平被破坏,无论这种破坏力是来自于这个国家的内部还是外部。
在我看来,只要此次南北之间的和平谈判取得进展,那么,草原和满洲的动荡局势会很快平息下来。一旦日本和俄国失去干毒的借口,那么。这个国家发发可危的局势就能迅速缓和下来。”
“俄国现在仍将主要注意力放在欧洲,恐怕没有足够的力量进一步在东北亚地区进行扩张,但是日本却不一样,美国政府应该采取更强硬的立场,对日本的野心进行正面反击。”
“是啊,日本才是远东现行秩序的最大威胁者,和日本相比,联合阵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变量罢了,联合阵线还不足以破坏远东的和平。”
两个美国外交官站在美国公使馆前,谈论了一阵现在的国际局势。不过他们很快就停止了讨论,因为从使馆里走出了一些工作人员,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一些沉甸甸的木箱甚至必须由两个人抬着,这些行李都被装上了那辆停在使馆前的四轮马车。
跟着行李队走出来的是一名中年美国人,司戴德一眼就认了出来。
“咳,弗莱彻先生,您这就要回国么?”
面对“热情”的司戴德那个美国人一脸冷漠,一句话也没说,直接上了马车。
趁着车窗还没关,司戴德又朝车窗里喊了几声。
“弗莱彻先生,我看见您带了这么多行李,或许您把那些多年来搜集的中国古董都带上了,不过我需要提醒您一句,您当成宝贝一样收藏的那只青花瓷花瓶是质品,还有那只宣德炉,虽然做工很不错,不过在古
讥”场上,这种仿制品最多值几美茄 ”?????? 车里的那位乘客显然被激怒了,在车里咆哮着催促车夫赶车,马车启动之后,还有几件行李没来得及装上车,搬运行李的美国士兵大呼小叫着追了上去,将那几口小皮箱从车窗里扔了进去。
望着那辆马车渐渐远去,司戴德的助手马文吹了声口哨。
“先生,虽然我也很讨厌这个政客。不过您刚才似乎做的有些过分了。您知道么,弗莱彻先生的那只“宣德炉,是他花了一百美元买到手的。为此,他还得罪了同时看中这件“古董,的英国武官。”
“那个笨蛋,如果他把搜集古董的精力分出一半放在工作上的话,他现在也不会滚蛋了。”
司戴德非常开心的也吹了声口哨,能够看着这个政敌从自己眼前灰溜溜的滚蛋,领事先生确实非常开心。
由于美国驻华公使柔克义先生回国述职,弗莱彻前段日子一直代理着美国驻华公使的职务,不过他的工作态度确实非常敷衍,当中国南北实力派在进行豫南决战的紧要关头,这位代理公使先生竟然对此麻木不仁。他丝毫也没有意识到这场战役会对整个远东的格局造成什么样的潜在影响,相比积极的德国公使和英国公使,这位只顾搜集中国古董的美国公使既没有主动与联合阵线取得联系,也没有积极的向北洋中枢表示出“诚意”这种懒惰和不负责任的渎职行为显然惹恼了美国政府,于是。当战局明朗之后,一封来自美国国务院的电报解除了弗莱彻先生的代理公使与驻华代办的职务,并将他召回了国。
实际上,就连宣布参与南北停战调停的决定也是美国国务卿替弗莱彻做出的决定,而在同一时间,国务卿先生也同时给远在奉天的司戴德先生拍了一封电报,催促他尽快动身南下,到北京美国公使馆接任驻华临时代办一职,同时也担任代理驻华公使。
所以,只要司戴德跨进使馆的大门。那么,他就是美国驻华公使了。虽然目前只是代理,但这对于他以后的政坛发展很有好处。
这场中国南北实力派之间的武装冲突虽然尚未最终分出胜负,但是至少使一位美国政客捡了一个便宜。对此,司戴德非常满意,他对联合阵线那位赵总司令的好感也随之提升了。
不过,这位新任美国驻华公使先生并没有急匆匆的走进公使先生的办公室,从武官手里接过那把保险箱的钥匙,他仅仅只是在使馆的电报室里逗留了片刻,然后,就带着助手马文又匆匆离开了使馆,乘上一辆轻便马车,赶往民国外务部,拜会那个代理外务总长唐绍仪先生。
“司戴德先生就任美国驻华公使。鄙人深感欣慰,并向阁下表示衷心的祝贺,能与公使先生携手合作。共同维护中美友谊,鄙人深感荣牵。如果公使先生不反对的话,鄙人打算在寒舍举办一场小型的宴会。以此向公使先生表示由衷的祝贺,并进一步增进我们之间的私人友谊。”
见了面,唐绍仪就是一通客气与寒暄,脸上堆满了微笑,不过心里却有些苦涩。以前的那个弗莱彻虽然对于美国政府来说是个废物,不过唐绍仪却很“欣赏”他,因为那个弗莱彻不会在中国铁路的问题上死缠烂打,不会让民国外务部头疼,但是这个司戴德就不同了,这个人本身就是美国铁路大王哈里曼的走狗。当初在奉天的时候,就一直在与徐世昌纠缠东三省铁路的问题,前段时间为了粤汉铁路的事情,他甚至还与南方的实力派人物勾勾搭搭,这种行为在北洋看来就是对中枢权威的蔑视,现在,这样一个人物就任美国驻华公使,北洋中枢能不头疼么?
其实唐绍仪与司戴德的私交不错,不过当司戴德接任美国驻华公使的职务后,两人的关系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司戴德也察觉到了。
“听说唐先生曾经加入过同盟会?不知道现在与联合阵线还有无联系?”
司戴德到是干脆,没有纠缠于外交上的礼节,而是直接切入正题。
“直接联系没有,目前也只是与联合阵线和谈代表团有些联系。公使先生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呢?”唐绍仪摸不清司戴德的用意,这回答也是模棱两可。
“是这样的。根据美国政府得到的可靠消息,联合阵线似乎与德国商人在商议联合修筑粤汉”汉铁路的事情,国务卿先生命令我务必关注这个问题,所以我特意来打听一下。”
司戴德狡黠的眨了眨眼,盯着唐绍仪的脸,但是他没有看出这个老练的外交官的表情变化。
“关于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不过,既然美国政府认为得到的消息是可靠的,那么,公使先生为什么不去向联合阵线打听呢?他们的和谈代表团现在就在六国饭店住宿。而且昨天宋教仁先生也已返回了北京。现在或许也在六国饭店,您为什么不去直接问问宋教仁先生呢?”
唐绍仪的回答让司戴德很满意。他来的自的也就在此。
“如果唐先生不反对的话,我想与您一同拜访那位宋先生。其实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我们并不太熟,如果有唐先生为我正式引见的话,我会非常高兴的,因为你们曾经都是同盟会员,而且,宋先生似乎是您的上司。”
“这斤。,似有不妥。现在贵公使尚未向徐大总统递交国书,而在递交国书之前,您似乎不便以美国驻华公使的身份与联合阵线直接联系。”
唐绍仪有些后悔给司戴德那个建议了,这帮列强的公使们都有一种非常恶劣的倾向,他们都将民国外务部当成了本国的驻华办事机构,想怎么指挥就怎么指挥,偏偏外务部对此毫无办法,也不敢提出抗议。
弱国无外交,此话正是唐绍仪和他的同事们处境的真实写照。
“这个问题唐先生不必担心。此次去拜会宋先生,我并不是以外交官的身份,而是以美国铁路公司商务代表的身份,这次会晤,不会对两国的外交关系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司戴德的说辞让唐绍仪别无选择。现在北洋中枢政府全靠列强撑腰。确实不能愕罪,于是便叫来几名外务部的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之后,就与司戴德乘上那辆美国公使馆的马车,赶去东交民巷六国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