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东边吹来,带着海的味道,清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这里是青岛,德国租借地胶州湾的政治中心,这里同时也是中国沿海优良的天然海港,由于目前中国与德国贸易联系的加紧密,现的青岛已经是中国北方现代化也是繁忙的港口,就连南方的上海港也不及青岛港热闹,每天通过青岛港进口出口的中外商品数量惊人,种类繁多,而且由于津浦铁路的建成通车,这些商品的运输也变得加方便。
青岛港日益加强的竞争面前,英国控制的威海卫租借地以及日本控制的旅大租借地的进出口贸易正走向衰落,中国与德国的相互靠拢并不是简单的政治层面的,它表现方方面面,而且也影响着方方面面,毕竟,人是经济动物,人类的一切政治活动归根到底,都是为了满足经济利益。
作为一个标准的经济动物,邹廷弼先生现就青岛寓居,当然,是暂时的,作为一名成功的金融家,邹先生过去的那两年时间里一直走南闯北,忙着建立他的银行网点,试图完成他的那个金融梦,将他的那家中华联合金融银行变为一个金融与实业交织一起的巨无霸。
作为北方重要也是中国有活力的通商口岸,青岛一直是邹廷弼关注的重点地区,这里不仅有他的五家银行营业所,而且也有他的两座工厂,其中一座是纺织厂,另一座是洋酒厂,纺织厂是他独资,而洋酒厂则是他与几位南洋华侨合资组建的。
前两年的工业大发展,让邹廷弼大获其利,不仅银行资本扩充了几倍,而且纺织厂也为他赚取了惊人的利润,只有那座洋酒厂让邹廷弼有些无奈,中国人不怎么喝洋酒,而青岛的外国人又不相信中国人也能酿造传统的欧洲酒,所以,这座酒厂当初的定位就很尴尬,这似乎可以看作是邹廷弼的一次失败的投资,不过考虑到这两年里头脑发热的商人不少,这邹老板投资失误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原谅的。
现邹廷弼寓居青岛,主要就是为了解决这座酒厂的问题,要么想办法打开销路,要么干脆将酒厂转让给德国人经营,反正邹廷弼对洋酒酿造的热情已经消退了,他决定集中资金投资重工业,现中枢号召商人到东三省建设重工业,这或许是一个机会,邹廷弼不想错过,虽然风险远比华中地区经营重工业高许多,可是回报也是丰厚的,冒险似乎是值得的。
当然,这两天里,邹廷弼却没怎么去忙酒厂的事情,他另有事情要忙,那就是为迎接总统做准备,现,他邹廷弼是“青岛华商总商会”的委员,考虑到他与总统的私人关系相当密切,因此,商会决定请他出面组织“总统视察欢迎团”,全权负责接待事宜。
五天前中枢正式发布『政府』公报,宣布民国大总统赵北先生将前往青岛视察,并观摩一场中**方与德**方举行的联合军事对抗演习,按照日程安排,总统先生将青岛逗留五天时间,这五天时间里,德国方面将全权负责总统先生的安全保卫工作,至于具体的接待事宜,则由当地的华商商会主持。
昨天晚上,总统府那边拍来了电报,总统将于今天下午离开济南,从胶济铁路坐火车赶往青岛,所以,邹廷弼必须赶中午之前对总统先生的下榻地点进行后一次巡视,以确保万无一失,保证总统心情愉快,总统心情愉快,邹老板心情也能愉快。
毕竟,邹廷弼能有今日的风光,与总统的鼎力支持是分不开的,也正是总统的支持,他的那家中华金融联合银行才能够继续以私人银行的身份维持着“中央储备银行”的地位,就连那家『政府』银行盐业银行也是不能相比的,所以,总统的支持对于邹廷弼而言至关重要。
不过目前,国会里已经出现了一些对中联银不利的消息,据说一些国民同盟的议员正就此问题为难中枢,他们试图将中联银的央行地位取消,改以盐业银行为中央储备银行,以后『政府』的财政赢余将全部存于盐业银行。
对此,邹廷弼可是不敢掉以轻心,他明白,国民同盟这是项庄舞剑意沛公,国民同盟真正想对付的是联合阵线,是民国大总统,之所以拿中联银做文章,只不过是一种斗争策略罢了,因为邹廷弼本人就是联合阵线的党务委员,国民同盟这是想指桑骂槐呢。
虽然经过“内政部一号专案”的沉重一击,国民同盟比以前收敛了许多,可是利益面前没有君子,只有赌徒。
这场斗争从根本上讲也是经济利益的斗争,国民同盟成员中也不乏成功的银行家、金融家,他们对于中联银依靠中枢支持而迅速发展壮大的现状非常不满,再加上去年中枢和财政部开始实施的“银行资本备案制度”进一步增加了小银行的经营成本,所以,许多银行家、金融家对此很有意见,他们不可能像中联银那样获得中枢的直接信用担保和存款支持,也就只有被大银行兼并一条路可走。
经济层面的斗争反应到政治层面,那就是联合阵线与国民同盟的竞争,作为联合阵线一员,邹廷弼是非常希望看到国民同盟完蛋的,上次的外蒙古风波以及随后的“内政部一号专案”风波中,邹廷弼就利用自己控制的那几家报纸大造舆论,毫无保留的支持中枢立场。
目前来讲,邹廷弼与联合阵线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他希望联合阵线永远控制国会、掌握中枢,只有这样,他的中联银才会激烈的金融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因为他的靠山就是『政府』,『政府』不倒,他就不会倒。
上午九点正,邹廷弼正襟危坐的等寓所客厅里,身边则站着同样衣帽整齐的几名仆人,管家则等距离正门不远的楼梯边,也是同样的严肃。
九点零五分,门铃响了起来,管家迅速走上去,将正门轻轻推开,然后,一名穿戴整齐的德国人就走进了屋,并很有礼貌的立即取下了头上的那顶礼帽。
这个德国人正是德国旅华侨商总会的会长汉纳根先生,与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几名身穿海军礼服的德国海军军官,不过他们并没有进屋,而是站门外,很轻松的用德语交谈着,对着邹府门前的那些花木指指点点,似乎是评价主人的艺术修养。
汉纳根跟着管家走到客厅,而此时,邹廷弼已站起身,垂手而立,面朝客人。
“邹先生,我们可以出发了。”
汉纳根并没有罗嗦,直切正题,作为德国胶州总督任命的“特别卫队队长”,早已从军队退役的他现全权负责指挥一支二百人的警卫部队,民国总统视察青岛的这五天里,将由汉纳根上校全权负责安全保卫工作,并指挥邹廷弼的那个“总统视察欢迎团”。
邹廷弼也没含糊,接过管家递过去的一根手杖,然后提起手杖往门口一指。
“上校先生,这一次,是你的汽车前,还是我的汽车前?”
汉纳根略一迟疑,终决定后退一步。
“不如这样,我们的汽车轮换着领头,昨天是我的汽车前,那么今天,就是邹先生的汽车前,以此类推。邹先生,您觉得这个安排如何?”
没办法,不后退不行,汉纳根很清楚邹廷弼的『性』格,这个倔强老头一向很重视细节问题,如何接待总统先生的事情上,他一直表现的非常斤斤计较,这谁的汽车前谁的汽车后的问题还不是关键的,实际上,也正是他的坚持,后德国方面不得不做出了让步,将总统先生的下榻地点改到了崂山,因为这位倔强老头看来,青岛现是德国租借地统治中心,堂堂民国总统住德国统治中心,身边都是德**队,这似乎有些不妥,毕竟,这里不是外国,这里终究是中国领土,只是暂时租借给外国使用。
其实汉纳根看来,邹廷弼此举未免有些掩耳盗铃的味道,青岛固然是德国租借地统治中心,但是崂山同样也处于租借地“中立地带线”以内,这里,中**队也同样无权驻扎,所以,即使居住崂山,总统先生身边也不能出现中**队,这关系到德国的“根本利益”,是“原则问题”,根本就没有通融余地,所以,此次视察青岛,总统身边的卫队全都换上了便衣,届时,能够出现总统眼前的军装只有德**装。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给德国胶州总督的命令上,德国皇帝陛下说得很明白,“不能让其它国家误以为德国会放弃华特殊利益”,但是另一方面,皇帝陛下对此次民国总统视察青岛也非常重视,因为这可以看作是中德两国“战略合作上迈出了非常关键『性』的一步”,所以,绝对要给民国的那位总统先生留下一个好印象,如此一来,德国胶州总督不得不某些非关键『性』的“技术问题”上做些让步,而且为了减少自己的责任,总督先生甚至赋予了汉纳根很大的“自由决定权”,汉纳根可以某些细节问题上做出他“自认为合适的修改”。
汉纳根看来,引导车到底由哪国负责,这就是一个可以由他自由决定的“非关键『性』技术问题”,所以,他立即做出了让步,以换取邹廷弼的合作,毕竟,总统是中国人,邹先生也是中国人,他们有着同样的民族感情与国家感情。
既然汉纳根让了步,邹廷弼也就适可而止,他也明白,特权问题上,德国方面目前不可能做出重大让步,中国现也只能谨慎的对待所有列强,寸土必争,但又必须戒骄戒躁。
邹廷弼领着几个仆人出了门,上了那辆德国轿车,本来他的寓所后院是有一辆豪华马车的,可是总统先生现常把“工业时代”挂嘴上,所以,为了迎合这位总统的审美观,德国方面特意准备了二十辆式的德国轿车,专门用来接待总统先生。
车队很快离开了邹府,向东北方向行驶。
崂山距离青岛市区有三十多公里,虽然距离较远,可是由于崂山是避暑胜地,德国人早就修建了一条不错的马路,所以这一路之上也谈不上什么劳顿,等到了崂山,邹廷弼也没怎么休息,直接就与汉纳根一起巡视了那座准备用来接待总统的别墅,这座别墅是德国礼和洋行修建的,平时用来招待德**政人员,联络感情,各种设施齐全,而且风景秀丽,现用来接待总统正合适。
等邹廷弼与汉纳根完成了任务,已是中午了,两人就别墅餐厅用过午饭,然后稍微休息片刻,便又乘坐汽车返回了青岛市区,两人总督府稍做交涉,之后,邹廷弼就带着仆人驱车返回了寓所。
等回到寓所,管家迎出门,并告诉邹廷弼,有贵客到,但是那人却不肯告诉他名字。
邹廷弼急忙赶去客厅,一见之下,才发现来的人绝不是普通人,领头的叫田劲夫,以前是总统先生的卫队长,现是军事情报局局长,位高权重,而且据说有生杀大权。
邹廷弼以为田劲夫过来是为总统视察青岛打前站,但是仔细一问,才发现自己错得厉害。
田劲夫此行青岛,与总统视察一事根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