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乓,醒醒!”我睁开眼,见阿依达一脸严肃,站在面前,抓着我的手。
“我睡着了?”我揉揉上睑,不解地问。
“我也搞不清...... 当时我正在笑,说你应该去换个面容,”
“是,我也这么记得。”
“可我还没笑完,你却不见了!”
“有这回事?”我也诧异。
“难道骗你不成?”她松开我的手,“然后十六年杳无音信。”
“十六年?!”
“是的,十六年!而现在你又莫名其妙地睡在我办公室的门前。”
“你的办公室?”我这才发现是在一个顶高几十米,四周透明的大厅里。“那么我,”我摸摸自己的额头,又看看手背,“现在已经一百岁了!”
“是的。”
“可是,我好像没变!你瞧,我的皮肤,”我把手臂伸直,“和从前的一模一样,不像是百岁老人的......”
“是的。自从我第一次见你,那是二十年前,你就是这个样子。”
“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使劲对自己说。
“你来的太是时候了!”她又抓起我的手,“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你是个神人,我早就知道!”
“怎么了?”
“诺尔玛怀孕了!”
“诺尔玛?”我迟疑了一下。
“就是那个也害怕的女孩!”
“噢,我想起来了。上一次她还没到水星呢......嗯,K人不是不会怀孕吗?”
“是的!所以这是前所未有的!”
“那肯定是特里斯坦搞的!”
“天哪!你怎么知道?!”阿依达震惊。
“我......”我本要回答,“我一共就知道你们几个,特里斯坦又是个男的,所以,随口扯淡......”但一转念,想她已经几次说我是神人,何不顺水推舟,满了她的意!况且,或许我真是个什么大仙,只是自己还没悟到罢了。
于是,我抿住唇,用高深莫测的目光 – 我能感觉到它 – 瞥了她一眼。
扑通一声,阿依达跪倒我身边,把自己的脸贴在我的手背上,“太好了!太好了!”她重复着,“我早就知道,你是神人!”
我急不可耐地想知道所发生的事。“但且慢!”我告诫自己,“要做出个大仙的样子来!”
于是 (我太喜欢这个连词了,必须常用!),我抛出句玄奥的话, 轻描淡写 – 我记得小说里的仙人通常都这么说:“如果让我点破你的困惑,那我就帮不到你了。”
果然奏效。
“你知道,”阿依达起身坐在我旁边,“K人只要想凸凹,他们随时都可以做,跟谁做都行。可是,连续三个月,诺尔玛拒绝所有的X爱,而且她停经了。然后......”
“我明白,”我打断她,因为我基本知道这些原理,“然后一查,是特里斯坦搞的。”
“对,查一滴血就可以。”
“马克怎么说?”
“他开始也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后来,他认为这一切,包括特里斯坦和诺尔玛完好的杏仁核,都是那次事故造成的。”
“嗯嗯,”我点头。
“可是,”阿依达看着我,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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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什么?”
“这一切,从一开始到现在,我觉得难以理解......”
“从一开始?”我努力加强语调中启导的成分,旨在掩盖我迫不及待的情绪。
“是的,特里斯坦和诺尔玛有完好的杏仁核,而且他们的智商和人类的 – 我是说同龄人类 – 一模一样。马克让我按照人类的方式培养他俩......”
“结果呢?”
“他们能读能写能说,和你我无异!”阿依达快快地说。随后她看了下四周,压低声音,“现在,诺尔玛怀孕了......”
“所以,你很困惑?”
“是的。”阿依达盯着我。
“他们是人啊!”我脱口而出。
“太好了!太好了!”阿依达热泪盈眶,热切地抓住我的手。
我不明白她的激动 – 当然,我不会表现出来 – 因为以我的知识,或者无知,这是唯一符合逻辑的解释。
“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想!”她摇着我的手,继续,“我以为我疯了呢!”
“怎么会呢?”我吻了吻她的头发。
过了片刻,她说:“其实,我已经在查他们的来源。”
“你在对比DNA吗?”
阿依达盯着我,显然,她把我的这个问题理解成我对她的肯定。
“是的。”
可见,千年以来,对比DNA依旧是亲子鉴定最可靠的手段。
“结果呢?”
“估计还得几天才能有。你知道,这件事太过重大,所以我谁也没告诉,除了你......”
“你做得对。”
“走,”她站起来,“去看看他们。”
17
阿依达把我带到一个四周隔着透明挡板 – 应该是玻璃,我猜 – 的运动场外,它的大小相当于七八个壁球馆。
四个男K人在玩飞碟,不过玩法既无聊又奇怪:他们不像我们,互相传来传去,而是拿飞碟的人,使劲把它垂直抛向空中,随后看它是否能砸中他人。砸到,他得分并继续;砸不到,换人,轮到离飞碟最近的K人扔。
看台上有两个女孩,一个坐着,另一个平躺,头枕在前者的腿上。
“喏,那个就是特里斯坦,”阿依达指着面对着我们的那个人。
十几年过去,他变得又高又壮,要不是亲眼见过,我绝不会想象到他孩童时的羸弱。
“诺尔玛似乎很疲倦,”我低声说。
阿依达看了我一眼,显然,逻辑再次印证了我的猜测:诺尔玛是躺着的那个。
“是的,而且她的小腹开始隆起,”她显得忧心忡忡。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K人玩的很高兴,全然未察觉我们的出现。
“他们所看见的是镜子,”阿依达解释,“这种玻璃和你们那年代审讯室里的那种一样。”
“其他那几个是谁?也是人吗?”
“不,他们是真正的K人。”
“但他们显得机灵,不像其他K人那么憨厚迟钝。”
“是的,这是因为特里斯坦和诺尔玛。”
我缓缓点头,让深沉浮上我的脸。
“这几个都是和他俩一起长大的。一开始,我教他俩语言、知识,后来,他们开始教他们的玩伴,就是你眼前的这几个。左边这个,离我们最近的是奥赛罗,特里斯坦右边的叫霍夫曼,背对我们的的是埃德加;那个女孩,其实她已经不能算是女孩了,她和诺尔玛同年,也十九岁了,叫劳蕾塔。”
“这几个K人聪明吗?”
“智力相当于人类八九岁的吧。他们基本能听懂,但表达能力要差不少。”
“这十几年特里斯坦和诺尔玛过得还好吗?我是说,他们应该知晓K人的命运以及他们所面临的......”
“很不好,你可以想象!”她打断我。“别看特里斯坦现在兴高采烈的,其实,他非常忧郁。至于诺尔玛,情况就更糟糕。”
“我理解。他们几乎二十岁了,想想顶多能再活十四五年......”
“好在有抗抑郁的药,但我最近把诺尔玛的计量减半,怕影响她的胎儿......”
“胎儿?”我这才明白前面阿依达忧心忡忡的原因。“你们不是把受精卵取出来放到孵化器里吗?”
“是的,应该这样做,但马克不允许。”
“不允许?”
“是的。马克说这是第一次遇到K人怀孕,所以他要让诺尔玛自然生产。”
“自然生产?你不是说几百年前就不再自然分娩了吗?”
“是的,所以我怀疑诺尔玛的生殖系统是否还有这种能力,但无论如何,现在已经太晚了......”
“你是说取出诺尔玛的受精卵?”
“是的,她已经三个月多了。”
“那怎么办?”
“没什么办法,只好顺其自然。我会做好准备,实在不行就剖腹。当然,如果能证明她是真人,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简单很多?”我打断她。
“是的,我可以带她回地球,”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毕竟,马克从没关心过K人的感受,虽然我再三说特里斯坦和诺尔玛与众不同。”
“你太幼稚了!如果他们是人,就需要解释他们是如何被送进K人群的!你想想,这将会是种怎么样的轩然大波!”
她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