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伊尔济尼奥·古兹曼那番有关于神学的话语或许只是无心的一个玩笑,但卡里尔能够保证,高级交易员特瑞西的死亡和神明没有半点关系。
尽管离奇,但她的死亡的确是一种纯粹的物理自然现象,和灵能也并无关系。
不过,若是扔掉这些东西来看这件事,她的死亡的确有足够多的理由来令人怀疑。一个人在五秒钟内因窒息而死,如同她的身体认为她就应该在说出那句话后因此而死似的。
这件事相当有趣。
“所以,这个哈尔科苏斯联邦可能拥有某种我们目前不太了解的力量?”罗伯特·基里曼如是问道。
他是通过全息投影来询问卡里尔这个问题的,在昨日的那场会议之后,安格朗与他便都返回了自己的船上,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准备。
角斗士没有对他即将要做的事表露出抗拒,但也别指望他会对此有什么积极的态度。
罗伯特·基里曼倒是相当高兴——帝皇预先录制的那段话里充斥大片大片令他无法拒绝的话。
例如,‘此次征服将成为一个崭新的锚点,将成为你们兄弟之情的象征’、‘我相信这也会让你们的军团彼此之间诞生出新的文化交流’之类的。
不过,在会议的最后,帝皇却直截了当地通过舰船通讯告诉他的儿子们,他将离开。
他没开玩笑,在这个消息被发出的五分钟后,帝皇幻梦号便驶离了诺斯特拉莫的轨道。
“或许吧。”卡里尔不置可否地说。“目前下定论还太早了总之,我们需要更多相关的证据。询问还在进行,有关燃火商会的事则已经被排除在外了。”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兄弟?哈尔科苏斯毕竟是由你发现的。”基里曼问道。
他询问的对象当然不是卡里尔,而是站在卡里尔身侧的康拉德·科兹。第八军团之主抱着双手,用手指敲击着手臂,双眉紧皱。
“明天就可以。”片刻的沉默过后,他如此回答。
——
参加一场新的战争对每一个阿斯塔特来说都不是什么稀奇事,他们的生活本就是这样。他们为战争而生,也为战争而死。在此期间,他们会无数次地奔赴新的战场。
对于第八军团来说同样也是如此,但是,对于第八军团的原体来说却不是。康拉德·科兹平静地活动着手臂,好让机械神甫能为他的精工动力甲做一些细枝末节处的调整。
帝皇在离开以前将这套动力甲赠与了他,安格朗也是一样,同样获得了一套盔甲。他本该因礼物感到高兴,但他没有,因为他清楚这礼物的用途。
为此,哪怕它是由帝皇本人亲自打造,他也并未感到片刻欣喜。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接受。
他知道自己是谁。
调整在五分钟后彻底完毕,神甫低下头,微微地鞠了一躬,对欧姆弥赛亚的儿子表达了尊重,随后便离开了这里。
它对这套明显含有特殊设计的精工动力甲表现出了一种极端的克制。科兹目送着它远去,没有从那佝偻的红袍身影上看出半点可能的性别特征。
他不禁开始猜想——难道所有的机械神甫都如此冰冷吗?
他没有答案,毕竟他根本就没有见过多少个。
一个机仆搬来一面巨大的镜子,放在他身前,好让他能够观察自己此刻的模样。机仆的手臂平稳而有力,机械植入关节替代了脆弱的血肉,齿轮和钢铁则替代了肌肉本身。
它做着它的工作,毫无怨言。
盔甲本身由金蓝红三色组成,阴郁的蓝色是最主要的,金色则次之,仅在肩甲或臂甲的边缘做了点缀,胸口有一个巨大且猩红的有翼颅骨,它是帝国天鹰的一种变种。
同样猩红的斗篷在他背后被安置。仿佛闪电般的纹路在盔甲的表面上明亮地停留,这是诺斯特拉莫精金矿的特殊作用。但是,帝皇不可能仅用一天就锻造出这具精工动力甲,更何况,他也没有要任何诺斯特拉莫产的精金矿。
康拉德·科兹不知道帝皇到底是通过何种手段获得它们的,但也不是那么在乎了。
有些问题吗,是不需要答案的。
此刻,他凝视着镜中的这个巨人,内心深处突然了涌起一阵寒冷。镜中人惨白的肤色和盔甲本身完全没有格格不入,甚至显得完美,显得他本身就该穿着它似的。
他皱起眉,再一次从这种细节处意识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一把武器。
一把冰冷的,用来杀戮与执行惩罚,播撒正义的武器。
他深吸一口气,带上了头盔,心中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无悲也无喜,甚至连期待也没有。他只期待战争结束后的和平。
透过猩红的目镜,他观察起了头盔的模样。它拥有一个阴森的形状,为了加强恐惧的效果,面甲甚至被涂上了白色的骷髅涂装。
目镜血红,在骷髅的眼眶内持久地明亮,有别于天鹰双翼的、更加狭长狰狞的赤红羽翼伴随着金色的纹路在两侧延伸。这套盔甲华丽至极,为他提供的增幅也极为巨大
但是
康拉德·科兹低下头,看向他的手甲。他久违地使用了自己主动对抗并封存起来的天赋,它欣喜地从骨髓深处涌出,开始蔓延,占据了他的每一条血管,每一根肌肉,甚至连手指末梢都没有放过。
冰冷的感知与颤栗在下一秒呼啸而来,科兹咬紧牙齿,抵抗着那股深切的恐惧,同时无声地挥了挥手臂,让机仆离开。
它疑惑地看着他,转过身离开了。眨眼间,这武备库内便只剩下他一人。
他呼出冰冷的空气,动力甲内置的恒温系统没有让这冰冷散去,甚至可以说是无力抵抗——目镜上传来几个错误的读数,提示科兹,有些地方出了问题,需要被排查,而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缓慢地跪倒在地,镜子摔落,成为一地破碎的玻璃。他喘息着,凝视它们,看见了未来的一千万种可能.
然而,它们全都模糊不清,它们唯有一个共同点。
那碎片中的他,满手血腥,且正面容惨白的对着镜子外的人微笑。笑容中满是因杀戮引起的满足。
康拉德·科兹在数分钟后站了起来,恢复了正常。他沉默地叫来机仆,收拢了镜子的碎片。武备库的观察窗外,群星闪闪而过。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在朝着哈尔科苏斯进发。
战争已经拉开了它的序幕,不管是否突兀,不管伱是否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