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没想过在银河间流浪会令我过得如此轻松惬意。”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卢瑟如此说道。“跟随军团一同行动,和亲自用脚去丈量我们所征服的群星完全是两码事。”
“怎么,你现在变成诗人了吗?”卡里尔促狭地问。
“或许吧——我闲着没事的时候真的会写点什么.”卢瑟大笑起来。
他的左手反射着奥林匹亚的阳光,银色的金属哪怕在如此和煦的天气之下也显得非常冷冽。卡里尔注意到,卢瑟的斗篷之下鼓鼓囊囊,他没穿动力甲,但这好像并不妨碍他佩戴许多武器。
老骑士将斗篷掀开,变戏法似的从他的胸甲中拿出了一张羊皮纸卷,递给了卡里尔。
“马卡多的手谕。”卢瑟说。“他没骗我,他的眼线和探子的确遍布整个银河,我走到哪里都可以得到帮助与支持。”
“以及任务。”
卡里尔低着头回道,他阅读着那张羊皮纸上的几行字,眼神很平静。几秒钟后,他将它递了回去。卢瑟则将它折叠起来,放入了腰带的一个夹层中。
他的斗篷内衬上挂着许多闪烁着光芒的小玩意,有些看上去像是金属罐,有些看上去则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刀,刻意被做成了便于投掷的形状。
他的腰带上有两把手枪,它们的设计看上去像是古老的转轮枪,但那巨大的尺寸与枪管处的蓄能线圈则揭示了它们的本质。
“好枪。”卡里尔说。“马卡多从哪给你找来的这些宝贝?”
“这两把枪吗?严格意义上来说,它们是我从某个猎物那儿抢来的东西。”卢瑟耸耸肩。“我花了十一年的时间追查它,最后在一个死亡世界附近的某颗卫星上找到了它。这杂种躲得很深,幸亏我有这枚戒指。”
他抬起右手,向卡里尔展示了一下他戴在右手食指上的戒指。
它如今的颜色已经演变成了一种纯粹的猩红。黑色几乎看不见了,红色涌动着,使它看上去如同一枚暗沉的宝石。
“你杀了它?”
“没有。”卢瑟充满恶意地眨眨眼睛。“我把它的四肢拆了下来,然后把它钉在地上看着它流干了血。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没杀它。”
卡里尔微微一笑,他转过身,带着卢瑟回到了议会所内部。佩图拉博正在他借用手镯召唤出的光幕上忙碌着,女僭主站在他身侧,手中握着一枚还在滴血的子弹,脸色惨白。
“枪手自杀了。”佩图拉博头也不抬地说。“他在监控下开的枪,用的是一把经过改造的猎象枪。口径很大,虽然不足以对阿斯塔特起作用,但杀一个凡人却是绰绰有余。”
卡里尔回头看了一眼卢瑟,毫不意外地在后者脸上捕捉到了一些震惊——很明显,卡利班人并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看见佩图拉博。
补充一下: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看见一个如此.理智的佩图拉博。
而卡里尔知道,钢铁之主此刻的理智只是一种表象。
“卡莉丰大人,您没事吧?”他看向女僭主,后者还拄着她的权杖,此刻正在快速地摇头。她还对卡里尔使了个眼色,希望他先回答佩图拉博的话。
“如果我坐在这里,那么她自然就没事。”
佩图拉博不悦地抬起头,他瞥了卢瑟一眼,眼神微微一凝。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产生了一些变化。
“我以为伱离开议会厅是为了找寻真相,卡里尔·洛哈尔斯。或者说,至少一部分的真相。我没想到你会将我兄弟的养父带来。”
卡里尔没说话,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你要的真相就在眼前。
“是卢瑟,大人。”老骑士微笑着纠正了一下,语气却很强调。“不是养父,只是卢瑟。”
佩图拉博看了他一会,当他看见卢瑟的金属左臂与那枚戒指之后,他便收回了眼神。
“那么,你在我的星球上做什么?”
“追查。”卢瑟谨慎地回答。
实际上,是非常谨慎——他不想在任何地方触怒佩图拉博。哪怕他有办法保证暴怒的原体无法伤害到他,他也不想让气氛变成那种可怕的模样。
“追查谁?或者说,追查什么?”佩图拉博貌似不经意地问。“马卡多什么时候让你到这儿来的?”
“半年以前,大人,我来得时间不长。我必须说,我还挺是喜欢您的母星的。”
“虚伪的夸赞不会对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产生任何帮助,卢瑟爵士。”佩图拉博冷冷地说。“你们在银河间的活动不是个秘密,尤其是你,爵士。”
“我?”卢瑟吃惊地笑了。
“是的,你。”佩图拉博缓慢地颔首。“莱昂·艾尔庄森这些年来非常克制他自己,他就连出行都谨慎了很多,他似乎在刻意地躲着你。”
卢瑟的微笑变淡了。
“所以我知道你现在是做什么的,我很清楚。我不会追问马卡多给你的任务,也不会问你来奥林匹亚到底的目的,但我要求回报。”
“您慷慨得令我吃惊,您的要求也非常正当。”卢瑟微微鞠躬。“我会在允许的程度内知无不言的。”
“这整件事——”佩图拉博从石椅上站起身,他的眼神好似冰川那般寒冷。“——和你的任务有关系吗?”
“没有,大人。”卢瑟说。“我的到来只是一场意外。” “但你停留了半年。”
“我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并不是一直讲究效率的,有时候,耐心地等待反而会让事情出现更多转机。但我向您保证,我没想过一场内乱会发展成如今的模样。”
卢瑟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佩图拉博的左手。钢铁之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慢而有力地摇了摇头。
“所以,你看着我的世界爆发了内乱?”
“如果我插手,您会为此高兴吗?”
“不会,但这不重要。”佩图拉博说。“我需要更多情报,你都知道什么,卢瑟爵士?”
卢瑟抬起头,看了一眼卡里尔。
后者恰到好处地低下了头,对他回以了一个平静的眼神。卢瑟还注意到,他同僚的影子中正有些东西在浮动——不,不,或许那根本就是影子本身在活动。
它在不属于生者们的世界中狂吠着,卢瑟感到他的戒指传来一阵刺痛,某种感知通过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投射进了他的脑海。
“血——!”那影子尖叫起来。“他的血!渴求!”
老骑士立刻逼迫自己忘记了这件事,他沉吟片刻,方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很多,比如内乱爆发的起因与经过.我的好奇心很强,有时候我甚至意识不到我在调查这些事。从我的调查结果来看,您的世界已经分裂了,奥林匹亚正在遭受好几种不同思潮的影响。”
“有人主张亲帝皇远帝国,有人主张亲帝国远帝皇,有人主张让奥林匹亚人自己选出一个新的领袖,离开帝国,有人希望让您成为奥林匹亚唯一的统治者.”
卢瑟刻意地停顿了一下,他必须这么做,他正在试图给其他三人留出缓冲的空间。
“.还有些人则更为极端,他们甚至在尝试复活您的养父。”停顿结束,他如是说道。
“咔嚓——”
佩图拉博平静地呼出一口悠长的空气,松开了右手,让被捏碎的石椅靠背一角从手中缓缓滑落。石块掉落在地,声音凌乱,站在他身旁的卡莉丰却以前所未见的神态开了口。
“——您说什么?!”女僭主厉声询问。“他们想做什么?!”
“我说的话太可怕了,所以我大概不会再说一遍,女士。”卢瑟对她略感歉意地摇了摇头,礼仪无可挑剔,他再次看向佩图拉博,抿了抿嘴。
“这其实也是我今天前来议会厅的原因之一,我快要离开了,我想在离开以前搞清楚一些事所以我在城内逛了逛,恰好闻到了此处的血腥味。”
“虽然,我并不知道奥林匹亚的主人已经回到了他的星球,但我的确打算在今天之后写一封信给马卡多,请他移交给需要的人。”
“.你有心了,卢瑟爵士,奥林匹亚会为此感谢你。”佩图拉博及其勉强地回答。“但我需要证据,你以上说的每一句话,如果我要用它们来做一些事我就需要证据来证明它们的存在。”
“恐怕我提供不了任何证据,大人,我的调查手段不是那么令人值得信赖。或者说,不为大众所信赖。”卢瑟遗憾地摇摇头,展示了一下右手的戒指。
“我明白了。”佩图拉博说。
他沉默了一会,保持着思考。
议会厅内陷入了寂静,卡里尔若有所思地摩擦着他使用灵能凝结而出的刀刃,并不说话。
卢瑟耐心地等待着后文,右手搭在左手之上,感受着金属的冰冷。
卡莉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考虑到她今天经历的这一切,女僭主居然还能以她虚弱的身躯保持站立,这件事简直不可思议。
几分钟后,佩图拉博终于开口。
“卡莉丰,我的部队正在降落,其中一支分队会专门护送你回我的舰船。我拜托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和我争论,我没有空做这件事。”
“卡里尔,我需要午夜之刃的帮助。我要一只五百人以上规模的部队来处理城邦内乱,如果你同意,我会给他们最高执法权,我请他们以最快的效率处理完这件事。”
“卢瑟爵士,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暂留一段时间。我还有更多细节需要询问你。”
卡莉丰忧郁地点了点头,她的双手都搭在手杖之上。
卡里尔平静地给了回应:“我会联系一只一千人的连队。”
卢瑟皱起眉,思索了一会,方才回答:“我想多留一会也不会对我的任务产生什么问题.”
“很好。”佩图拉博说。“我会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处理完所有事,然后你就能离开了,卢瑟爵士。”
他侧头看向卡莉丰。
“不要惊慌。”他说。“我会把所有事处理好。”
还有,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