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是个农民。
说得再准确一点,他是马库拉格上的一个农民。他祖辈都是勤劳的工人,而马库拉格从未亏待过他们。祖辈传下来的土地至今仍在约翰手中延续,但他仍然自认为一个农民,而非农场主。
这是种很老派的思想,若是要细究起来恐怕会变得没完没了,它起源于多年前的马库拉格,当时可还是康诺王当政。
说回正题,约翰到底有多老派呢?举一个例子吧,他甚至不想用机器去代替工人们,哪怕这样做会带来数十倍的利润。
“这样会让很多人没有饭吃。”约翰总是这样告诉他的儿子。“我们有三十多个帮工,如果我让那些见鬼的机器跑到田地里帮我们做工,那些人又该去哪讨生活?他们的爷爷曾经和我的爷爷一起在田地里劳作,我不会让这种传统消逝的。”
他的儿子当时听的很认真,后来则不了,少年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比如参加极限战士的新兵入伍选拔——约翰对此没有任何话要讲,他既不骄傲,也没想着要去阻止。
他的女儿,即他儿子的妹妹倒是对此事颇为自豪,整天在学校里宣扬她哥哥的雄心壮志然后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约翰的儿子进入了极限战士,步入了星海之间,并就此一去不回。
在他离开马库拉格二十一年后,约翰收到了一封从前线传回来的信,在信中,基因原体罗伯特·基里曼亲自向他道了歉。
他承认,是他的‘错误指挥’导致约翰的儿子送了命,具体细节虽不能透露,但他的儿子绝对是光荣战死。基里曼的宫廷给了约翰很大一笔补偿,以及两种特别的悼念方式。
一面极限战士连队军旗的复制品,来自他儿子的连队,如今正挂在他家里最显眼的地方。还有马库拉格南部城区里的一个纪念碑,他儿子的名字就在上面。
单独刻在上面。
约翰不恨罗伯特·基里曼,他知道战争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的妻子也不恨,或者说,没有去恨的机会。在那封信回来的前一年,她就去世了。
但他的女儿对此很不满意,终日以泪洗面,甚至不愿再去大学里教授学生。
约翰对此很是担忧,可他还能做什么呢?他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而他也已经六十三岁了,早已不再年轻。
他不想做延寿手术,至于田地,他打算交给一个后进的年轻人,对方和他年轻时一样,对田地很感兴趣.
但是,在他死之前,他绝对不会停止劳作。这块田地养育了无数极限战士,所以他必须时刻待在这里,除非他死去。
好比此时,他扛着锄头站在田埂上,看见无数流星从天而降。
“王座在上啊。”约翰震惊地抓住他的胡子。“这是怎么了?”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因为正有一颗流星从天而降。约翰站在原地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东西是要降落到他的田地里。他从轨迹上看出了此事,但真正让他动起来的一种如针扎般的直觉。
约翰扯着嗓子吼叫了起来,声音仿佛回到了年轻之时,在酒馆内彻夜歌唱的时候。
“跑啊!”他怒吼起来,并冲着田地里的工人挥舞双手。“离开原地,离开原地!快跑!”
工人们起先只是呆呆地看着流星坠落,没有活动。反倒是在听见他的咆哮后才恍然发觉自己应该逃命,于是立刻四散,有序地沿着田埂朝着避难设施奔跑而去。
期间最起码有十几个人要来拉着约翰一起走,但他统统拒绝了。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扛着锄头坐在他的田埂上,执意要亲眼目睹流星坠落。
数十秒后,它重重地落地,落在了他用来种植棉花的一片土地里。触地带来的冲击波蔓延数百米,仍然让他从田埂上摔倒在地,浑身生疼。
长久被关节病和年龄所折磨的身躯本该再喘息一会,才能恢复爬起来的力量,但自然规律对此刻的约翰来说已不再有用。
他立刻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烟尘四散,几乎遮蔽了一切,火焰熊熊,照得他的眼睛非常不舒服。约翰咕哝一声,扛着锄头就往那边走了过去。
毫无疑问,他的行为十分大胆,但卫兵们的责问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需要再去关心的事了——他心中有种强烈的直觉,他觉得,这是他的儿子回来了。
这感觉毫无逻辑可言,但世界上总有些事是不需要逻辑的。
他继续深入,很快就因为燃烧的烟尘而咳嗽了起来,不过这不碍事,因为约翰总是有办法做到一些事。他卷起衣服盖住了口鼻,就这样顶着足以毒害他的肺部夺走空气的燃烧烟雾走到了那块流星附近。
棉花地已经被祸害到不能要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取而代之,周围的一切都透着火光和毁灭的余韵。土地被糟蹋成这幅模样本该让人心痛,但约翰没有时间悲春伤秋,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空降仓。
一丝微不可查的欣喜在老人心中升起:有可能吗?有可能吧万一呢?如果罗伯特·基里曼出错了,我的儿子没有战死,只是失踪?
他握紧锄头,小心翼翼地顺着深坑爬了下去。最开始还很顺利,直到他一脚踩空滑了下去。
这次摔倒比先前那次要严重得多,他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勉强直起身,额头处传来一股锥心的疼,眼前的事物也变得迷蒙。就在此时,他听见了一种古怪的闷响。
他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到那声音一直接连不断地传来,一下接着一下。听上去好像是铁匠在打铁,又或者是什么人在拿着一把锤子破坏些东西
锤子?为什么一定是锤子?约翰感到一种荒诞的笑意,但他没能笑出来,因为有一块巨大的钢铁从他眼前飞了出去,然后是一个巨人.
他从正在燃烧的空降仓里滚落,战甲斑驳,脸上满是伤痕。约翰愣住了——他不觉得自己的儿子长这样。
“你!”那个巨人立刻发现了他,声音听上去仿佛正含着血。“快离开这里,平民,这里不安全!”
“你是——”
“——离开!”那人瞪视起他,并用那把巨大的战锤将自己支撑了起来。
那把武器上满是鲜血,看上去凶残至极。直到他站起来,约翰才意识到这个人到底有多么高大,他心里的最后一丝期待也就此烟消云散。
这本该令人痛苦,可约翰却越发踏实地站稳了脚跟。
你到底在想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他扪心自问,伱很清楚罗伯特·基里曼绝不会说谎,以实玛利战死了,就是这样
但是,这个人呢?他是谁?
“你是谁?”约翰警惕地握紧他的锄头。“告诉我你是谁,大块头,你从哪来的?”
那个巨人看着他,表情在恼怒与深思之间来回转换,速度快得几乎让人觉得荒谬。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讲话,口气虽不温和,但话语却让人放松。
“把那锄头放下来,平民。如果你打算伤害我,你至少需要一把爆弹枪。一把沾着泥巴的锄头可没办法对我造成伤害。”
“我要知道你是谁!”
“我是佩图拉博,第四军团钢铁勇士的原体,而你”他仰头看了看天空,浓烟遮蔽了一切,他却像是能看见天空似的,目光非常专注。“你是马库拉格人,对吧?”
“你说你是谁?”约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巨人叹了口气:“我不想再重复一遍了,平民,快快离去吧。给你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我和我带来的一切都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
“但你站在我眼前。”
“所以?”
“按照马库拉格法律——”约翰高声说道。“——任何人物,不管是平民、官员、士兵或军团战士,皆该为马库拉格而战!”
“然后?”
“你说你是个原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反正我也没有亲眼看见过罗伯特·基里曼。但是怀言者正在围攻我们,好多天以前,英杰大人就说了这件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佩图拉博几乎笑了。
“如果我是,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对我说这么多话吗?”他问。
约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把锄头放下来。
“我想也是。”
老人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却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腿发软,身体颤抖不已。他扔下锄头,双手抱在一起,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佩图拉博站在原地,侧耳倾听。在上千种不同的声音中,他捕捉到了自己所需要的那一种。即快速移动载具的声音,他甚至还能知道,至少有三辆飞艇在朝着他这里移动。
这发现让钢铁之主失去了移动的欲望,更何况,以如此方式降落,恐怕只有待在原地才能舒缓一下极限战士们的神经。他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了起来。
“.大人?”
佩图拉博看向那个平民,挑起了眉:“我没想到你会这样称呼我。”
“可你是原体啊。”
“半分钟前,你还认为我是个和怀言者一伙的叛徒。”
“那是之前的事了。”约翰咕哝着说,他仰头看着佩图拉博,犹豫地问出了一个问题。“但是,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大人?”
“我说了,我和我带来的一切都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但你很有勇气,平民,你叫什么?”
“约翰。”
“只是约翰?”
“只是约翰,我只是个农民,大人。”
“很好,约翰,我可以对你稍微透露一二。我来此是为了寻找马库拉格之主,罗伯特·基里曼。”佩图拉博矜持地回答,他明白现在情况紧急,但必要的礼仪还是要的
而且他待会就要和罗伯特·基里曼的军团见面了,佩图拉博认为,善待基里曼领地中的一个平民能让这场会面的气氛变得对他们更有利一些。
再者,他也的确很喜欢这个老人身上所表现出的勇气。
当然,他不会明说。
是否所有奥特拉玛人都具备这种无所畏惧的特质?他思考着,并得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
“可是——”约翰瞪大眼睛。“——他不在这里啊,大人。”
“我知道。”佩图拉博说。
——
“我们的原体并不在马库拉格,佩图拉博大人。”瓦伦图斯·多尔洛说。
“我知道。”佩图拉博说,并抬起双手,让两个医疗机仆为他缝合着肋骨处的创口。他的表情十分平静,仿佛未曾受到半点伤害。“他在考斯。”
瓦伦图斯皱起眉,按住腰间利剑:“我请求你给出一个解释,大人。”
“别犯傻了,瓦伦图斯英杰。”佩图拉博抬眼瞥他一眼,将英杰二字念得非常之重。“荷鲁斯的命令对我们来说并不是秘密,我们知道他做了什么。”
“但这不能解释你们为何会从天而降。” “事出有因。”佩图拉博简略地说,双眉微皱。
医疗机仆的手正拿着针线他的伤口处来回穿梭,单分子针勉强穿透了他的血肉,而那线却得两个机仆合力才能穿过血肉。他能感受到它们每一厘米的寸进,这几乎可称一种刑罚。
瓦伦图斯同样察觉到了这件事,他思索再三,还是松开了握剑的手,开始向佩图拉博汇报一件巨大的噩耗。
“我需要向您汇报一件事。”他严肃地抿起嘴唇。“您的兄弟,帝皇的儿子之一,火龙之主伏尔甘因伤势过重而不治身亡.我们的医师在十二分钟前确认了这个消息,我很抱歉,但我们无法治疗一位原体。”
佩图拉博眯起眼睛,他推开机仆,拿上自己的战锤。
“带我去见他。”钢铁之主命令道。
“为何?”
“带我去,英杰。”原体露出牙齿,冷冷地说。“然后你就会知道原因。”
瓦伦图斯思索片刻,依言照做。
他们沿着漫长的走廊步入了罗伯特·基里曼宫廷的地下深处,在通过了数道虹膜解锁的金属闸门后,他们抵达了一个极其专业的医疗室。
哪怕是以佩图拉博挑剔的眼光来看,这里也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大厅中央安置着一架巨大的铁床,医疗器械已经被撤到一旁,人员早已提前疏散过。床上盖着白布,显露出了一个强壮的身影。
钢铁之主大步走了过去,顺手将他的战锤扔到了地上。
瓦伦图斯皱起眉,为那巨大的回响而感到烦躁,但佩图拉博接下来所做的事才真正挑战到了他的神经可承受范围——佩图拉博一把扯开了白布,抓起了伏尔甘的尸骸。
“王座在上啊,你在做什么?!”英杰厉声喝道。“你是要亵渎死者吗?!”
“安静。”佩图拉博头也不回地说,并扒开了他兄弟那只独眼的眼皮,专心观察起了已经扩散的瞳孔。数秒后,他放下他,又捡起那块白布盖上了尸体。
“几个小时之后他就会醒过来,派人监控他的情况,一旦他醒了就立刻通知我。”
佩图拉博毫无感情地说,他的话语让瓦伦图斯·多尔洛脸上的愤怒逐渐化为了一种茫然。
他没办法理解佩图拉博的话,甚至一时之间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位以脾气飘忽不定出名的阴沉原体疯了。
佩图拉博看他一眼,走过去捡起了自己的战锤:“我们都没疯,英杰。只是我知道一些不应该被知道的东西罢了,比如,我的兄弟不会死。”
“你说什么?”
“他不会死,瓦伦图斯。”背对着他,佩图拉博疲惫地叹了口气。“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从荷鲁斯手底下逃出生天的?”
“谁?”瓦伦图斯震惊地问,表情好似被父母拳击的婴儿。
他在短时间内震惊了太多次了,他的脸部肌肉甚至隐隐有痉挛的征兆。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二十分钟后才逐渐好转,而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换了个地方交谈,且在场的人也多了一些。
“继续说。”佩图拉博命令道,并为自己手动穿戴着战甲。“我没告诉你停就不要停,丹提欧克,明白吗?”
“明白。”战争铁匠说,并转了个方向,好让他面前的一众极限战士军官和一位年老的女士能听得更清楚。
“我们在那之后冒险进入了亚空间,航行起先还十分顺利,但那个被诅咒的叛徒很快就带着他的舰队追了上来。”
“他狼群的数量因亚空间的颠簸已经少了很多,我们得以不再像此前一样压力过大。但是,更令人无法理解的事还是发生了,荷鲁斯通过某种方式直接出现在了舰桥上.”
“他孤身一人,却无法被任何子弹或刀剑伤害。我们死伤惨重,然后,火龙之主要求我们都退后,让他和其他原体们来解决此事。然后,荷鲁斯——”
他扭头看向他的原体。
“——继续。”佩图拉博漠然地告诉他。“我们没有任何东西需要向极限战士隐瞒,更何况我没有叫你停,丹提欧克。”
“遵命,原体。”钢铁勇士沉重地叹了口气。“然后,他杀了伏尔甘,他还重伤了莫塔里安大人并用他的血召唤出了某些亚空间里的邪物,我不确定到底是一群还是一个。”
“是一群。”
佩图拉博再次插入对话。
“是一群。”他重复道。“那东西是恶意的集合,是一群苍蝇,但这只是一种浅显的外在表现形式。它的真实面目是一种疫病,我不确定是什么,但它绝对是一种疫病。”
“原体?”丹提欧克看向他。
“算了,我来说吧。”佩图拉博摇摇头。“你先下去休息。”
“遵命。”战争铁匠迈动步伐,离开了这间房间。
钢铁之主则扣紧手腕,检查了一下动力甲的运行状态。他的表情仍然十分平静,但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语却堪比毒蛇吐信,令人不寒而栗。
——
“我已经厌倦和你战斗了,伏尔甘。”荷鲁斯·卢佩卡尔说,他的战甲上满是鲜血。
“我承认你的确是个颇具挑战的对手,但你甚至只能给我留下一点擦伤。所以,帮我个忙,就躺在那儿不要再动了,如何?”
作为回答,下巴碎裂,头颅也几乎不成人形的伏尔甘抽动了一下他的右手指。
牧狼神叹了口气:“你不可能成为我的对手,为何你就是不明白呢?”
“那就由我来。”莫塔里安嘶哑地说,手中寂静切过空气,发出了锐利的声响。
死亡之主目若喷火,双眼中有血泪正潺潺流下。舰桥四处挂满尸体,有钢铁勇士,有火蜥蜴,也有死亡守卫。他们怒目圆睁着死去,鲜血淋漓,让这里变得几乎像是一座屠宰场。
“面对我,叛徒!”巴巴鲁斯人怒吼着冲了上去。“我会替伏尔甘报仇!”
“别,莫塔里安!”佩图拉博大声劝阻。
他正半跪在地,荷鲁斯在刚刚轻描淡写地将他击退了数十米之远,且还造成了更严重的内伤。他看得很清楚,如果要对荷鲁斯产生威胁,就必须三人一起,至少也要两人
可死亡之主此刻根本就听不进去,他径直冲向了荷鲁斯。后者微微一笑,手中破世者微微提起,战锤如导弹坠落般砸向了莫塔里安的胸甲。
陶钢、精金和骨头统统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鲜血自死亡之主的口鼻中涌出,他却如根本同没有受伤般狂吼着旋转了手腕,战镰以极端粗暴的方式狠狠砸落。
银光闪过,寂静之镰竟然在荷鲁斯的脸上制造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飞溅,荷鲁斯惊讶地后退两步,不怒反喜。
他那怪异的笑容在愈发变得可怖的脸上显得极端扭曲。
“有意思.”他大笑起来。“这不在我所预见的事里,莫塔里安,你似乎突破了自己.但这是不该发生的事,你已经足够强韧了。收手吧,就到这里,兄弟。不要再往前了。腐败之神不会喜欢这样的你。”
“我诅咒你!还有你那该死的神!”死亡之主口齿不清地咆哮道,拖着寂静再度奔去。
佩图拉博紧随其后,钢铁之主的脸在这一刻泛起了非人般的光。荷鲁斯却仍有余力微笑,他先击倒莫塔里安,又单手抓住了佩图拉博的战锤,一把扯过,反手便将他打倒在地,又顺手将战锤扔了过去,仿佛投掷垃圾。
“你们无法获胜。”荷鲁斯平静地宣告。“从一开始我就在希望你们能够进入亚空间,而现在,你们真的来了在这里,我是无敌的,兄弟们。”
他咧开嘴,尖锐的犬齿闪闪发光,眼瞳深处有燃烧般的红光乍现。
“你只是个怪物,别对我妄言兄弟之称。”佩图拉博艰难地说。“伏尔甘是对的,我认识的那个荷鲁斯已经死了,你披着他的皮囊,但你.”
他吐出一口鲜血。
“只是个怪物!”莫塔里安咆哮着从地上站起,接上了他的后半句话。他那闻名于世的强韧体质似乎在此刻更进了一步,变成了一种根本无法用科学去解释的坚韧。
他拖着残躯再次冲向荷鲁斯,战斗的意志旺盛到燃烧般显现于双眸之中。他的敌人却微笑着后退一步,抬起了右手,有浓厚的绿光猛然乍现。
在光芒中,一群嗡嗡叫的苍蝇顿时出现。钢铁之主愤怒地锤击地面,强迫自己站了起来,他当然认出了这群苍蝇的真身,他凭什么忘记?
捡起战锤,钢铁之主便要和莫塔里安合力杀死荷鲁斯——直到那些苍蝇开始爆炸,接连不断,一刻不停,一个浩瀚且恐怖的形象短暂地借由这些仍在不断死去的苍蝇出现在了舰桥之上。
绿光大盛,莫塔里安曾看见过的三颗腐烂眼眸在这一刻真切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要怎样才能用语言形容出这个东西?没有,没有语言能描绘出祂的千万分之一恐怖,千万分之一慈祥。
祂是癌症,在不断增生。祂是七百七十七万零七千七百七十七种不同的疫病,祂是生死不断重复循环的轮回,腐朽的黑色充斥着祂,在祂所出现的地方扭曲了被盖勒立场包裹的舰船,让无数恶魔嘶声咆哮,赞颂着祂的名字。
荷鲁斯微微低下头,念出了祂的名讳。
“慈父纳垢.”他张开双臂。“我已为你献上祭品!”
谁是祭品?在仿佛永恒的一瞬之间,莫塔里安理解了一切。他的牙齿开始咯咯作响,而后竟然统统碎裂。鲜血从唇齿中溢出,他颤抖着身体,高高地举起了手中镰刀。
“你怎敢——”他咆哮。“——我要杀了你!”
——
“然后呢?”塔拉莎·尤顿面色苍白地问。
佩图拉博沉默地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他不愿意再描述接下来的事了,他能挺着说到这里已是世间罕有,但这显然不能让极限战士们满意。
“大人,可你们到底是如何来到马库拉格的?”瓦伦图斯问,表情严肃到无以复加。“我不理解.但我顺着您的话往下思考,如果那个东西,真的存在,你们又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问我的兄弟莫塔里安吧。”佩图拉博嘲讽地一笑,笑容中满是苦涩。“那东西试图让他屈服,在我们眼前,祂开始折磨他和他死去的子嗣.但他反抗到了最后一刻,甚至还——”
他闭上眼睛。
“让我安静一会。”他说。“之后,我再来说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