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战士们喜欢标准化任何东西——说得再准确一点,他们喜欢给任何事情设立一个值,一个确切的数字。
只要遵循这个数字,不要超出或缺少太多,那么最后得到的结果就一定非常不错。
这种脱胎于理性本能的天赋让他们在任何地方建造的任何东西看上去都完全一模一样。蓝金色,规整,四四方方,挂满印章、徽记、标识.
纳里克·德雷古尔以一个建筑家的视角思考着这些事,缓慢地走向了资料室的最深处。石头地面完美地承载了他的重量,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罗伯特·基里曼选择让他自己去往目的地,他本人则待在了资料室的入口处,没有一同前行。
在行走之间,纳里克发现那些井然有序的棕色书架后正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女人,戴着圆框眼镜,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战争铁匠没有将自己已经注意到她这一件事表达出来,只是继续行走。十三秒后,他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他走进两面书架之间。
它们很大,就算对于阿斯塔特而言也是如此,因此纳里克很难想象出那个女人维护这里的模样。两面书架,一共十层,每一排架子上都摆满了银光闪闪的书籍。
没错,是书,而不是数据板。这些书甚至还被专门做了设计,钢铁与合金形成了封皮和书脊,就算拿它们当武器都没什么问题。
早在一万年前时,极限战士们就喜欢写书,而且通常都用真正的笔。纳里克甚至还看见过他们专门举办分享会,带着自己写好的书来互相分享.
如此作风,也无怪乎其他人管他们叫基里曼的书记员。
但是这些书不同。
战争铁匠不知道现在的极限战士们到底还喜不喜欢写书,他也没兴趣探究他们到底有没有维护前人的传统,但是这些书这些书不同,它们的作者绝非阿斯塔特。
它们的作者是罗伯特·基里曼。
换言之,这里的两面书架,二十层架子,两百本铁书,都是由马库拉格之主亲自所写。
这座资料室里的每一本书都是他亲自所写。
一种致敬吗?还是一种自觉必须承担的责任感?纳里克想不出答案,于是他走到最里面,按照书架上标注好的阅读顺序,拿下了第一本书。
入手沉甸甸的重量让他颇有些想要摘下手部护甲,用手指去感触。他翻开第一页,一个标题,以及两行小字映入眼帘,进而通过目镜被分享给外面所有正在等待的钢铁勇士。
“第四军团拆分详情,及各个子团的介绍。”
“读前须知:由于身处星炬光辉无法照亮之处,我们收到的消息严重地缺乏时效性。”
“我已尽我所能查缺补漏,但多半还是会和真实情况有所不同。如果有朝一日,你们可以并肩作战,请记住,务必不要将书上的内容奉为圭臬。”
纳里克迟疑了一会,但还是翻开第二页。结果,仅仅只是这短短几秒钟的等待,他目镜的右上方就闪现出了几百条如流水般倾泻而过的通讯消息。
一群没耐心的混蛋.战争铁匠暗自腹诽。
“星河铁卫。”
“母团:钢铁勇士。”
“星河铁卫是第一个从钢铁勇士内部拆分出来的子团——或者说,第一星河铁卫,是第一个从钢铁勇士军团内部拆分出来的子团。”
“他们代替母团驻守在了奥林匹亚,周遭的世界也同样被纳入了职权范围。按理来说,这项职责原本应该交由钢铁勇士,但他们必须承担起一项新的任务.”
“守卫泰拉和整个太阳系的职责都落在了他们与帝国之拳的身上。”
“这项任务由我的父亲在坐上王座后亲自颁布,由佩图拉博与罗格·多恩共同承担,由钢铁勇士与帝国之拳一并守卫.谁能想到这样的事情呢?但他们似乎干得还不错。”
“据说,太阳系的每一颗星球都已经被彻底要塞化,形成了一道漂浮在虚空中的钢铁长城。我确信,那场面一定很壮观。”
“说回正题,相较于其他子团,星河铁卫显而易见地较为特殊。他们共同使用一个名字,只是在前面加上编号用以区分。”
“从这一点上来说,星河铁卫本质上就是一个编制较为松散一些的军团。我的兄弟显而易见地在在钻圣典的空子,而且钻得非常好。”
“他给了每一支星河铁卫单独的母星、要塞修道院和驻防区域。从这一点上来看,我猜测,他必然将这些驻防区域联合了起来,一环紧扣一环,在星图上形成了另一面钢铁城墙.”
“遗憾的是,我手上没有相关星图,不能证明此事。毕竟他和我不同,他是一个更为成功也更为冷酷的战术家,如果有机会,我希望可以再次向他学习一二。”
“当然,这并非唯一遗憾的事情,由于星炬光辉的减弱和亚空间风暴的肆虐,鲜少有泰拉方面的官员能够成功和我们取得联系。无论他们到底携带有怎样的情报,我们手头上拥有的就只有这些。”
纳里克·德雷古尔缓缓地呼出一口冰冷的气流。
室内的空气净化器让他的呼吸拥有了一种异样的淡淡苦味,这倒是很符合他现在的心情。复杂难言,略带苦涩.
他的兄弟们大概也同样如此,通讯频道内文字讯息的滚动速度减缓得非常明显。提问的人少了许多,提要求的人少了更多。沉默成了大多数人的选择,他们都不知道该作何想法。
那就我先来吧。战争铁匠想。
一行文字依靠神经连接迅速而精准地被他输入到了通讯频道内,发出时已经带上了指挥官的特殊标识,高亮显示。
+我们应当回去。+
很快就有人提问。
+去哪里?+
+泰拉。+纳里克再次输入信息。
+军团——不,战团。战团现在所承受的重担已经远远地超出了我们过去所领受的每一个任务,要塞长城,守卫泰拉.就算只从单纯的荣誉感角度出发,我也绝不容许自己缺席这样的一项事业。+
一名军士回应。+我同意你的看法,长官。但是,依照第八军团教官的说法,和罗伯特·基里曼大人在他书中所透露出的信息来看,想要回到泰拉恐怕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任务。+
+且不提在星炬光辉消失的情况下要如何进行亚空间航行,光是混沌、叛徒和那种名为虫族的异形到底该如何处理,就已经足够我们头疼了。我不觉得仅凭我们这几百人就能和那种与极限战士打了一万年的异形周旋。+
“再困难也要去做”一个老兵与众不同地发送了语音消息,语气阴沉。
“守卫泰拉,如此巨大的荣誉必定也暗藏巨大的危险。我不认为军团和原体会陷入困境,但他们一定需要我们的帮助。帝皇注视着我们,我们会回到泰拉的。”
争吵很快发生。
纳里克无奈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劝阻。他手下的这些人鱼龙混杂,有的他以前就听说过,是出了名的刺头,有的则是最标准的钢铁勇士,楷模到不能再苛求更多
而且,他们都来自不同的大营,这就让统筹工作变得相当困难。
纳里克自己心里也明白,他只是因为军衔才被临时推举出来作为暂时的长官。如果真的想要得到全部的指挥权,他还需要付出一些时间和精力,至少要能够服众。
但他必须做出行动。
他打开实时通话权限,用这个还未稳坐的指挥官身份禁言了频道内的其他所有人,随后自己缓缓开口。
“我不愿意侮辱任何人,我知道你们都不惧怕死亡,甚至是漠视死亡。我们从前就是这样,身披铁甲,内外皆钢。这即是我们的生存之道,一条艰苦的道路。”
“但我必须指出一点,在如此情况下选择乘船回到泰拉无异于自杀,且不说极限战士方面是否能够借用我们船只,就算他们慷慨地借给我们一艘战列舰,我们又能如何?”
“无法进行亚空间航行,就意味着只能在物质界进行缓慢的移动,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很有可能撞见各种敌人。到了那种时候,仅凭我们三百二十二个人要如何对敌?”
“难不成,我们要去向极限战士们借用人手?或是询问其他那些和我们一样的人是否要共同回到泰拉?你们自己心理清楚,无论选择哪一种,都只是拉着他们和我们一起去送死。”
“因此,我必须否决任何人提出的有关于立即回到泰拉的事情。牢记帝皇与原体的教诲,兄弟们,欲速则不达。”
他关闭禁言,将书翻页。
“铁之丰碑。”
“母团:钢铁勇士(存疑)”
“特别标注,理论可能:我无意质疑我的兄弟,但是,依照现有的信息来看,铁之丰碑是一个疑点重重的战团。”
“首先,我要提到他们的初代战团长塞巴鲁斯。据称此人曾是钢铁勇士第十大连的连长,然而大连并不是第四军团在大远征期间所使用的编制。”
“同时,依照我手上这本来自军务部的战团录来看,铁之丰碑并不像是其他战团那样,对早期历史有着详细的记载。”
“军务部并未提供任何有关于这个战团的早期资料,甚至还多此一举地在介绍下解释说,它们都已被标注为绝密。”
“由于这本书是由军务部专程对我所写,我认为此事很显然是一个隐晦的提醒,由那些知道真相的人在此提醒。”
“另外,考虑到这本书抵达我手中的时间,我认为,知道真相而且还有能力对我发出提醒的人有且只有三个。一是掌印者马卡多,二是我的兄弟佩图拉博本人,三,则是我父亲。”
“这其中最有可能的人选便是我的兄弟,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向下推测,那么,铁之丰碑这个战团内部存在的任何秘密恐怕都是由他默许的。”
“毕竟,铁之丰碑的驻扎地位处相当恐惧之眼一带,这是个相当严峻的任务,我不觉得佩图拉博会将这种任务交给他不信任的人。”
纳里克皱起眉,本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按捺住了这种冲动。通讯频道内的其他人大概也和他具备同样的想法,无人说话,无人使用文字发表自己的意见。
他们默默地等待着。
纳里克看向下一行文字。
“理论可能二:我已知晓真相。我必须向我的兄弟、铁之丰碑与塞巴鲁斯表达敬意。同时,阅读本书的任何连长与高阶军官都必须在读完此条理论可能后向我汇报。”
战争铁匠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让我们暂时忘记这件事.”
他翻开下一页。
——
阿德罗·布拉努尔看着魂不守舍的战争铁匠与罗伯特·基里曼一起从那资料室内走出。
纳里克·德雷古尔还没摘下头盔,因此阿德罗其实看不清他的脸,但那副行走姿态中蕴含的小小改变还是让火蜥蜴察觉到了,这和死亡守卫的凯法·莫拉格当时的表现如出一辙。
念及至此,阿德罗不免有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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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头看向身后的钢铁勇士们,发现他们看上去都非常的.难以描述,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冲击。阿德罗把这件事记在心底,然后走上前去,迎接了马库拉格之主。
后者此时正低声对战争铁匠说着些什么,后者则不断点头。这两件事随着他的到来而悄然改变,基里曼停止了讲述,阿德罗略有些遗憾地看向他,露出一个谦卑的微笑。
“大人。”他躬身,又看向战争铁匠。“这是.”
“我没事。”纳里克在他提出具体的问题以前就语气生硬地扔出了这句话。
罗伯特·基里曼看看他,又看看阿德罗,最后只能是无奈地一笑置之。
他拍拍战争铁匠的肩膀,说道:“带着你的兄弟们去休整,第二十层甲板,纳里克。有关那些问题,我们择日再谈。”
“我明白,大人,多谢您的慷慨”
战争铁匠严肃地行礼,然后仅用一个手势便让他的兄弟们走了过来,列队行军。一支钢铁勇士开始在极限战士的旗舰上昂头行军,负责为他们引路的甚至是一位常胜军
阿德罗忍住感叹这件事的冲动,看向罗伯特·基里曼,好巧不巧的是,后者此时也正凝视着他。白色短发下的那双炽烈眼眸一眨不眨,其内迸发出了一种令人难以形容的力量。
夜曲星之子心下凛然,为这种力量感到由衷心悸。这无关于他对马库拉格之主本人的感觉,它仅仅源自他身为一个生物的本能。
阿德罗想要移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这件事,他被迫地凝视着那双眼睛,为其中好似铸炉散发出的火焰而深深沉迷.
直到罗伯特·基里曼主动开口,他才免除这种影响。
原体好似一切如常般地与他握手,随后带着亲切的微笑和他一起进入了资料室。在挂毯、旗帜与书籍之间,罗伯特·基里曼的声音轻柔地传入了他的耳朵。
“有件事我得在你戴上头盔以前告诉你,阿德罗。在经历了那些事后,我现在非常看重战士的心理问题。虽说你们可能自认为心理上的残缺同样也是一种荣誉的象征,但是,如果事情严重到像伱这种地步.”
他低头看向表情不断变化的阿德罗·布拉努尔,然后转为凝视,一直到后者的表情、站姿乃至整个人全部的气质都为之一变,方才结束这种凝视。
“你叫什么?”他严肃地询问‘阿德罗·布拉努尔’,仿佛他并不认识这名火蜥蜴。
“凯索斯·梅克恩。”火蜥蜴答道。“我是他的兄弟,他的连长。”
“谁的?”
“阿德罗·布拉努尔。”
自称为凯索斯·梅克恩的人温顺地回答。他的嘴唇在颤抖,所使用的声音竟然与阿德罗本人截然不同。随后,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向您致歉,大人,但我其实早就已经死了,我只是阿德罗的大脑基于他对于凯索斯·梅克恩连长的记忆构建而成的一个人格。”
“他目睹我们死去时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因此精神失常,而我我其实是一种保护措施。”
基里曼面无表情地颔首。
“我知道。”他说。“我理解。”
凯索斯·梅克恩直起身。
“而我是最后一个了。”他轻声说道。“我们都——不,他们都已经消亡殆尽。早在那个异形把他拉进静滞力场以前就是如此,这件事实在残忍,他必须承受两次连队的覆灭。”
基里曼仰起头,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将他带往书架之间,默默地转身离开。 凯索斯深吸一口气,戴上头盔,启用通讯频道,开启了目镜分享。
他依照书架上的指引拿下第一本书,开始阅读。在看完罗伯特·基里曼善意的提醒后,一个名为灰烬之锤的战团映入了他与他兄弟们的眼帘。
“灰烬之锤。”
“母团:火蜥蜴。”
“我一定要指出一件事,军务部给我的这本书除去那异常的高度(一米九八)以外,它还具备另一个显著的特征。”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什么保密条例的关系,但是,这本书里提到的所有战团,他们能提供的信息都截然不同。有的非常详细,有的特别模糊,甚至就连名字后面都要打上存疑的标识。”
“我真是要被编书的人和军务部那套繁琐的运行机制逼疯了,他们到底是怎么让办公室里的工作变成如今这样一个能够折磨所有人的酷刑的?”
“天杀的石板计重.他们竟然还有自信不接受我的改革建议?”
“回到正题,灰烬之锤是第十八军团的第一个子团。(如果那该死的书里记载的信息没错的话,我希望他们没搞错。)”
“在大叛乱中,火蜥蜴受创非常严重。起先是背叛,然后是亚空间内的遭遇,最后,他们还英勇地保护了马库拉格的人民。”
“那场战争的惨烈程度我无需多言,任何一个极限战士都应当阅读有关它的书籍和资料,以此来了解你们的表亲曾为我们自己的职责流过怎样惨重的鲜血,我们必须铭记,绝不能有片刻遗忘。”
“总之,由于受创严重的关系,第十八军团在成为战团编制后起先并未拆分战团,直到大叛乱结束五百年后,他们的规模才终于回到标准线上。”
“这个时候,他们大概已经超越圣典里的标准非常多了,我希望不要有人为此找他们麻烦。如果我可以直接联系到军务部,我一定会每年都对那本书进行一次更新.”
“我希望其他人有在这样做,毕竟,他们也是圣典的作者之一。”
“作为战团时代火蜥蜴的初次尝试,我认为伏尔甘大概在灰烬之锤们身上花费了相当大的心思,请看以下证据。”
“灰烬之锤不仅和母团一样享有在夜曲星征兵的权力,同时装备非常精良。请注意,这里的装备精良是相较于伏尔甘之子们而言,因此,如果你有好好读过书,你就应该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与此同时,得益于伏尔甘与机械教之间良好的合作关系,他们得到了一个铸造世界的友谊。他们拥有三艘战列舰,一艘帝皇级战列舰,一艘报应级,一艘启示录级。”
“这是非常强大的火力,而且,拥有战列舰就意味着他们同样也拥有庞大的护航舰队。因此他们和帝国海军之间的关系也很不错。”
“毕竟,伏尔甘之子们在战场上向来是令人心安的战友,多数军人如果有机会的话,恐怕都想与他们并肩作战。得知伏尔甘之子在看护你的后背,简直可以让人再无后顾之忧。”
“不过,这还不够,由于庞大的舰队规模,他们不得不征收大量的辅助军来维持正常运转。这支部队同样功勋卓著,历史悠久,其名为余烬。”
“多数情况下,余烬们的后代也会成为灰烬之锤的兵源,毕竟,夜曲星每年能够提供的适龄儿童就那么多。除去这些特点以外,灰烬之锤还拥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即强大的近战能力。”
“一般来讲,我并不特别推崇近战,如果能用爆弹、等离子和喷火器来解决问题,为何要和敌人贴身肉搏?”
“灰烬之锤们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因此他们配备了大量的毁灭者小队。但是,他们的近战能力真的非常强大,甚至强到能够被单独说明。”
“遗憾的是,军务部提供的该死的书里没有夹带任何一个案例给我来证明此事,因此,我们只能怀着遗憾来想象他们在战场上的英勇了。”
“他们的初代战团长是巴雷克·兹托斯,伏尔甘私人卫队的一员,功勋卓著,战力强悍,我曾亲眼见过他在泰拉上以一敌八。另外,灰烬之锤还具备一种特殊的能力,被称作龙焰。”
“在快要濒临死亡之际,他们的某一部分躯体会产生自燃现象,或是脸部,或是肢体,又或者是躯干,并迅速蔓延至全身。”
“这种火焰似乎并非自然界的火,它们会烧干灰烬之锤的血肉,将盔甲也变成扭曲的金属,却无损于骨骼。在真正死去以前,灰烬之锤们会因此变得无坚不摧。”
“火焰带来的极端高温能够让他们以简单的触碰融化任何合金(包括陶钢在内)。并且,如果他们持有的武器足够精良,那么这种火焰便能在不摧毁武器的前提下灌注其内,让他们的武器也带上同样的温度.”
“因此,他们自新兵开始就会开始尽全力学习锻造技术,希望能够在死前锻造出一把足以承载龙焰的武器。”
“当一名灰烬之锤因龙焰附体而死亡时,他们会留下一具被焦黑盔甲残片覆盖的坚韧遗骨,强度据说极高。战团会回收他们的尸骸,并依照传统将之投入进他们位于三艘战列舰上的三个熔炉之内。”
“龙焰虽熄,仍存余温,斯人已逝,意志永在。”
“我无法评价这种行为,但我钦佩他们的意志与决心。他们的武器则会被定期带回位于夜曲星的宝库之内,由伏尔甘亲手打造。据说,必须要通过一个非常复杂的仪式才能够打开它。”
“无论来自哪个战团,就算身为凡人,只要能够在此仪式中证明自己的勇气,宝库的大门就会敞开,进而让那些通过之人进去挑选武器。”
“时至今日,灰烬之锤们的遗物已经在帝国内广为流通,所有的战士都以能够拥有一把为荣。战团似乎对此没有意见,他们认为,这是对战死者最好的祭奠,也是对他们最好的鼓励。”
“因为他们不必担心任何身后事,在战死以后,他们的遗骨会被投入熔炉之中,帮助后辈。他们的武器会被勇敢者继承,借此保护更多的无辜之人。”
凯索斯·梅克恩用颤抖的手缓缓地合上了书,他暂时不愿再翻看下去了。
得知军团,不,战团人丁兴旺就已经非常好。更不要提一个如此光荣的子团——虽然他仍然对此有些怪异之感,可是,灰烬之锤毫无疑问地都和他们一样流淌着来自伏尔甘的血
如此,便已足够。
他微笑着叹息一声,用神经连接暂时关闭头盔的通讯权限,随后低语了起来。
“阿德罗,我们的后辈和我们一样勇敢,你看得见吗?”
他的手指忽地抽搐起来,十几秒钟后,这阵抽搐才缓缓停息。阿德罗·布拉努尔看着手中的书,默默地打开权限,双眼噙满泪水地翻开了下一页。
他无法自制地感到激动。
——
凯法·莫拉格站在一扇滑开的大门前,打量着内里。这是一间非常简单的起居室,专供给他这样的战士生活。
一张固定在地上的床,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看上去并不柔软。不远处是一个练习假人,专供在不着甲的情况下进行一些简单的练习。
然后是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以及一个安置在墙壁上的私人储物格,同样也是敞开的。
它旁边有个淡蓝色的显示屏正在闪烁,用高哥特语提示着死亡守卫前去设立一个只有他才知道的密码。
凯法·莫拉格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好几分钟以后,他才迈步走近。
他已经换下了盔甲,马库拉格之耀号上的一个小型铸造坞正在对它进行维修,连同其他三百一十六名死亡守卫的盔甲一起。
极限战士一如既往地慷慨,那位带路的连长甚至还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驻地
这实在是超出了凯法的意料。
而且,这份好意也让他难以呼吸。
大门在他身后合拢,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暂时摆脱了外界一切,一人独处的莫塔里安亲卫忽地摔倒在地,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他咬着牙用手将自己撑起,在难以承受的剧烈冲击中变得大汗淋漓了起来。
就在刚刚,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过去。
他想起了原体之死。
他想起那个饱受折磨的人,那张形变而扭曲,瞪着血红的眼睛低沉咆哮的脸
不屈,不屈,决不屈服。那个人呐喊着这些不成话语的破碎词汇,忽地看向他们,鲜血从眼眶内流出。然后,就是金光一闪,雷鸣响彻。
凯法·莫拉格闭上眼睛,低下头,以手肘撑地,开始缓慢地深呼吸。
一下接着一下,一下接着一下,直到他胸膛内的两颗心脏跳动得趋于平稳,他才重新获得了站起来的力气。
死亡守卫鄙视着自己的懦弱,紧握双拳,扯下了训练衫,躺在了床铺之上。他闭上眼睛,开始回想自己曾在那资料室内读到过的东西,想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他做的很成功,又或者是罗伯特·基里曼写得很不错,他的思绪一下子就被带到了‘子团’这个陌生的称谓与词语之上。
他对一万年这个恐怖的时间没有任何实感,但事已至此,不去接受现实,难道还要逃避它吗?
净除者。他默念出这个名字。
一个舰基战团——凯法其实并不知道舰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能根据字面意思理解,毕竟这是个后来的组合词。在他的年代,这个词语就和净除者一样并不存在。
这个战团的特长相当残酷,他们人如其名,擅长清除混沌污染,以及进行灭绝作战。
他们的前身是死亡守卫军团时期的一支毁灭者部队,凯法曾有机会进入其中,但他更想离原体近一些,因此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想到这件事真是让他有些无可奈何,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发生?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为净除者们可能遭遇的事情感到担忧。毕竟,他们绝非什么名不见经传之辈,他们的特长决定了一件事——净除者们必须直面那些最为残酷,最为血腥的战场。
而且,事实也的确如此。
凯法回想起那本书里的内容,它明确地指出,帝国甚至已经开始将呼叫净除者战团视作使用灭绝令之前的最后一种应对方案了。
一旦收到讯号,他们就会赶去,开始进行处理。这个过程往往伴随着对自然环境的毁灭性重塑,当地的社会则更不用提,如果情况糟糕到需要呼叫他们,那么当地平民大概早已十不存一。
然而,既然承载如此重任,他们势必会遭到来自他人的不解.甚至是厌恶。
不过,凯法·莫拉格知道,同为继承了原体之血的这些后辈必然不会在乎此事,毕竟,他们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做。
他们要杀了卡拉斯·提丰,又或者,泰丰斯。以及那些和他一起背叛了原体的叛徒。
在死亡守卫,以及净除者内部的文化之中,他们现在已经不使用这两个名字来称呼它了,而是直接使用‘孽物’这个蔑称。
坦诚地说,凯法认为这非常恰当。
那东西曾在莫塔里安的酷刑中远远旁观,凯法在那时看见了它。在黑暗中,它的形体臃肿、庞大而丑陋,再无半点阿斯塔特应有的模样,它的盔甲看上去甚至具备肉体的某种质感
莫塔里安的亲卫几乎将牙齿咬碎。
卡拉斯·提丰,泰丰斯,我希望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希望你被野兽啃食内脏,被秃鹫啄掉眼睛,我希望你被钉在火刑架上被钷素火焰烧成灰烬.
他忽地坐起身来,握住自己的脖颈,开始大口大口地吞噬新鲜空气。过度的仇恨从心底卷土重来,差点就压垮了他的理智。
过去曾和那孽物相处过的每一秒钟都在此刻转化为了蚀骨毒药,让他痛苦到恨不得死去。
凯法·莫拉格甚至开始希望自己能够回到过去,如果真的可以,那么他一定要抢在事情无法挽回以前就杀了它。哪怕为此背上杀害兄弟的骂名,哪怕要为此被原体亲手处决,他也愿意。
他握住自己脖颈的手开始缓慢收紧,呼吸不仅没有得到好转,甚至开始越变越糟。凯法立即意识到自己一定要赶紧转移注意力,否则他那过度受创导致的后遗症极有可能真的杀了他。
到了那个时候,他恐怕就会成为第一个自杀的死亡守卫.
他赶紧默念另一个子团的名字——赴亡军团。
明明是战团,却有着军团的名号。一个残酷的玩笑,又或者,是一个刻意为之的保护措施。毕竟,最初的那群赴亡者都是和他一样的人,一群无能者。
亲眼目睹原体的死亡,却无能为力,只能旁观他们自我放逐,抹去姓名,只求战斗到死。
凯法知道,如果自己没有被那个异形带走,放入静滞力场之中,恐怕他也会在圣典发布时响应号召,成为赴亡者之一。像他们这样的一群懦夫,能够在战斗中迎来死亡,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凯法·莫拉格缓缓睁开眼睛。
不知何时,他握在脖颈上的右手已经放了下来。他的呼吸也再次变得平稳,刚才的窒息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赴亡军团。
舰基战团,可以拥有母星,但拒绝拥有。他们最开始的目的就是奔赴死亡,以此来抹除自己的懦弱,以此来寻求解脱。
哪怕接受了新的职责,成为了新的保护者,新的护卫,他们也依旧想要得到死亡。在此理念的影响之下,他们在万年间逐渐凋零,甚至已经难以维持满员的编制
凯法皱起眉,不由得回想起了还在资料室内时自己看见这些事的反应。
那是他头一次对赴亡者们产生了不满——怎能如此?旧的职责可以用死亡结束,但新的职责呢?而且,新的赴亡者们呢?
那些从被保护者们中诞生的,新的保护者。他们对原体没有罪孽,亦不是无能的懦夫,根本就无需承担前人的罪孽。
亲卫那双锐利的灰色眼睛里忽然闪现出一股怒意。
如果有可能,他一定要找到现在的赴亡军团。尽管他可能没有资格和立场给出劝告,但他一定要试一试。
他知道赴亡军团如今已经有了改革,不再那样极端,而且也诞生出了新的文化,例如对死亡的向往。
他们将战死者的装备视作珍贵的圣遗物,在战后将其仔细回收,用作神龛供奉,也作为重要的传承交给每一名新兵.但这还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奔赴死亡的确是阿斯塔特的使命,也是那群最初的赴亡者们的愿望,但这些后来者,他们不必如此。
他们是保护者,他们有朝一日也的确会踏入死亡之门,但是在那以前,他们必须尽力奋战。
是的,尽力奋战。
凯法·莫拉格站起身。
不,尽力还不够——要全力,要以全力杀戮,对敌,保护。要打到血管内的最后一滴鲜血也消失不见,要挥剑到握剑的手再也没有力气,要保护成百上千,上万,乃至数百万的人.
要让原体瞑目。
死亡守卫缓缓地闭上双眼,比出一个天鹰礼,低下头,开始他每日一次的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