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庙门,和尚将虎丢于地下,取出钥匙开了门,请骆宾玉到大殿坐下。和尚吩咐黄胖:“煮斗把米的饭,白菜、萝卜多加些佐料,制办两碗。我们出家人,骆大爷他不不怪我们无菜,胡乱用点。”骆宾玉一夜心中正有些饥饿,说道:“在下俗家,长老出家,在下尚未资助香资,哪有先领盛情?”和尚道:“此处米面俱是鲍居士所送。今日虽然食贫僧之斋,实扰鲍居士也。”骆宾玉道:“既然蒙盛情,在下不敢过却,只是我们三人,怎么煮那么多米饭?”和尚道:“这不过当点心,早晚下饭时,斗饭尚不足小徒一人自用哩!”骆宾玉道:“此饭量足见此山伏虎如猫也。”又问道:“请问长老贤师的法号,望乞示知。”和尚道:“贫僧法名消安,二师弟消计,三师弟消月。小徒弟尚未起名,只因为他身长胖大,他姓黄,就以黄胖称之。”
且说余忠义醉卧,一觉睡到三更天气方醒,自己后悔道:“该死,该死!今日初到鲍家,就吃酒如此大醉,岂不以为我是个酒徒?且此刻不知道大爷进来否?我起来看看。”爬起来,来到书房,看见灯火尚明,并无人在内。还只当是前面饮酒未来。又走向客厅,灯火熄灭了。惊讶道:“却往哪儿去了?”又回到书房,仔细一看,见床上两个空剑鞘,惊叫道:“不好了,想这鲍大乾不是好人,口以好言抚慰,将我主仆调开,夜间来房相害。大爷知觉,拔剑争斗,他家强人那么多,我大爷如何拒敌,谅必凶多吉少。”遂大声吆喝,高声喊叫:“鲍大乾老匹夫!外貌假仁假义,内藏奸诈,将我主仆调开,夜间谋害。速速还我主人来便了,不然,你敢出来与我斗三合!”他从书房外面直吵到后边。有诗赞扬仆为主忠:
为主无踪动义肝,却忘身落在龙潭。忠心耿直无私曲,气冲星月令光寒。
却说那鲍大乾正在梦中,猛然惊醒,不知道何故有人喊叫,连忙问道:“什么人在外大惊小怪?”余忠义道:“鲍大乾老匹夫!起来,我与你斗几合,拼个你死我亡!”鲍大乾一蝗是余忠义声音,自言自语道:“他有个邪病不成?我进来时,他醉后卧睡,此时为什么吵骂?”连忙穿衣,问道:“余大叔,如何起来?”余忠义道:“不必假做不知,我主人遭你杀害,休作不知,快些出来,拼几合!”鲍大爷一听骆大爷不知道杀害何处,也惊慌起来,连忙开门,走出来相问。余忠义看见鲍大乾出来,赶奔上前,举斧就砍。正是:
因主作恨拼一命,闻友着惊失三魂。
鲍大乾手无寸铁,一看见余忠义举斧砍来,将身子往旁边一纵,离开一丈多远。说道:“余大叔暂息雷霆,我实在不知道情由,慢慢讲来。”余忠义道:“我主仆二人落在你家,我先醉卧,我主人同你饮酒,全无踪迹,自然是你谋害来,你只推不知,好匹夫,哪里走?”迈步赶来,这时,只见鲍金花手执双刀,从房子里窜出来,喝道:“好畜生,怎么敢撒野?你主人以棍伤我手腕,你又以斧伤我父,莫要行凶,看我擒你!”迎住余忠义,两个人就在天井内刀斧交加,大杀一阵。鲍大乾看见女儿酒未醒,听见女儿说骆宾玉以棍伤她手腕,一定是女儿偷往前边,计较比武之时,被骆宾玉打了一下,他素知女儿不服输,变脸真斗,骆宾玉是个精细之人不肯与她计较,隐藏避之。就远远地向科千打了一躬,说道:“我老头儿实在不知,乞看我之薄面,暂请息怒,待我找寻大爷要紧。”又喝金花道:“好大胆的贱人,还敢放肆!”余忠义看见鲍老赔礼,又喝骂女儿,就收住了兵器。鲍大乾问女儿:“刚才你说骆大爷棍伤手腕,你把情由慢慢讲来。”鲍金花含怒道:“女儿闻他英名盖世,特去领教,可是他不识抬举,大胆一棍,将我腕伤之,至此疼痛难忍,已经成了青紫色。又被女儿持刀争斗,他越过房屋逃入空山去了。女儿之气尚未得出,余忠义这畜生反来撒野,待我先斩其仆,后斩其主。”说完,举刀又砍。鲍大乾大喝道:“好个贱人,还不回房,更待何时!骆大爷系何等英雄,人家不想与你计较,岂惧你而避?但空山上有三只大虫,屡屡伤人。骆大爷若有损失,叫我怎么见天下义士?”金花被父亲责骂,含怒回房。只是这余忠义听说有一只大虫的事,不由地大怒:“明明同心共害,做出这些圈套,我与你们拼了这条命吧!”鲍大乾道:“大叔想错了,我若 有心相害,你醉卧之时已经伤害了。还待你醒来?我们闲话少说,快去寻找骆大爷要紧,若有损伤,你再讲不晚。”
于是,鲍大乾带了二十个听差之人,往空山而来。前前后后找了两个周围,看不见踪迹。心中十分惊慌。看看天色发白,就来到三官庙前,敲了门。消安来开门,看见鲍大乾一脸愁容,带领二十余人,看见他就问:“老师今夜看见一人否?”消安道:“莫非骆公子么?”鲍大乾大喜道:“正是。”消安说道:“正在大殿上吃茶哩!”鲍大乾走进了大殿,骆宾玉连忙站立迎接。鲍大乾道:“小女无知,多有冒犯,让骆大爷受惊。几乎将我唬死!”骆宾玉说道:“山中月夜散步,遇见贵僧,又赠斋饭,未能及时回府。有罪。”鲍大乾说道:我所怕不为别的,只为山上有三只大虫,恐怕伤了你。”骆宾玉说道:“消安师徒英勇,世上罕闻。”消安道:“蒙菩萨暗中护佑,故而擒之,非愚师徒之能也。”正说话间,饭菜熟了,黄胖捧上大殿,鲍大乾吃了些,说道:“大虫已经获得,贤师徒慈愿已遂,真是喜事。舍下备些菲酌,请法驾过去,一则与师徒贺喜,二则你们与骆大爷谈话。”消安道:“愚师徒戒荤已久。恐怕席上不便。”鲍大乾道:“晓得晓得,早有素席款待。”又道:“虎肉给俺们些,令厨师做了敬骆大爷。”消安道:“有,有。后边现在卧了三只,愚师徒要他也没用,居士令人剥下皮来,把肉拿走吧!”鲍大乾让随来之人拿利刀剥了虎皮,就拿了肉,邀请消安、骆宾玉先走。消安又吩咐黄胖锁门,就奔鲍府而来。
骆宾玉边走边想:“余忠义这个匹夫,难道醉死了?这么多人找我,竟不见他。”及至鲍家庄上,已经是早茶时候,过了护庄桥,就看见余忠义在那儿手持双斧,在大门外跳上跳下,在那里辱骂。骆宾玉道:“这匹夫又喝多了吧,不知道与谁吵闹?”鲍大乾道:“夜间不是我躲避的快,早成了他的斧下之鬼了。”他夜间吵骂到我房外,我方知道,问其所以,才知道小女得罪大驾,躲避空山。恐怕大虫伤害你,哀告余大叔暂且饶恕,让我带人寻找,如有不测,斩杀未迟,他才放我出来。至今看不见大爷回来,所以在那儿骂人。”骆宾玉连忙说道:“有罪,有罪!待我上前,打这畜生!”鲍大乾道:“我与大爷虽然是初会,日后实不啻久交,哪个还会久记不成?正是这余忠义忠义过人,胆量出众。非老拙自夸,即使有三头六臂,到我这儿,也得收心忍气。余忠义今日毫无畏惧,拼命报主,是为忠义,且莫拦他。他看见你回来,自然不再骂了。”
离庄不远,余忠义看见骆宾玉同鲍大乾回来,满心欢喜,止了跳骂,垂手而立。鲍大乾走到门口,问道:“余大叔,你主人好好的在此,你可以饶了我老头的命了吧!”余忠义连忙说道:“该死,该死!得罪、得罪!”随着进来。几个人到了客厅,重又见礼,分宾主而坐。家人献茶。吃茶时候,黄胖师徒担了虎肉来,鲍大乾将黄胖师徒请上客厅坐,吩咐把虎肉拿进厨房,又吩咐办了一桌洁净斋饭。然后陪客说话。骆宾玉道:“空山这么小,又远离人烟,如何存得一只大虫?”鲍大乾道:“此虎来日不久,约计三个年头。是船上带来有一只母虎,船至此卸柴,这母虎就躲避下来,哪知道它已经腹内怀孕,后来生下两只小虎,因此成了三只。今日被二位老师俱获,除此一方之害,功德无量矣!”正叙谈间,门上人进来禀告:“启老爷得知,庄前远远来了六匹牲口:花振坤老爷及姊舅五人,还有一位黑面红须却不认识,将要到达庄前了。”鲍大乾大喜道:“来得正好,大家一会,可谓是英雄聚会了。”便问消安道:“山东花振坤,老师可曾会见过?”消安道:“虽然没会面,却是闻名久矣!”鲍大乾问道:“那一个黑面红须动量哪个呢?”骆宾玉道:“既然 与花振坤老爷同来,必定是我的世兄任火雷了。”鲍大乾道:“那一定是他了。呵呵,消安老师坐坐,我与骆大爷迎接一下。”消安说道:“既然你们迎接,我也去吧!”就跟随二人出来了。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