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关品妍被那双澄澈的眼眸望着,嘴巴又像是被堵住,忽然又说不出话来,心,劈哩峋啦的再度裂了一条缝,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爬进了她心里。
青春的脸庞漫起了微微的红潮,那头活泼的小鹿差点把她胸口撞得内出血……
正当关品妍手足无措之际,却倏地发现单薄的于睿修离奇地抽高长大,嘴着温柔的笑意站起身,不怕死的从身后圈住她的身体,并用一种不同于平常的低沉嗓音凑在她耳边说--
“品妍,你愿意嫁给我吗?”
宛若被雷劈中,她浑身震了好大一下。
嫁给他?!
她……她、她还未成年?
关品妍拚了命的挣扎,满脑子想着要从于睿修这炙人的怀抱里脱身,但手常虎虎生风的拳脚此时竞全派不上用场,她只能像个小娃娃般胡乱的挥手踢脚。
蓦地,她感觉自己身子倾抖--
砰!
痛极的她发出呻吟,原来……她跌下床了?!
她睁开眼楮,发现根本没有脚踏车,也没有穿着高中制服的自已,更没有那个温吞稚气却超级大胆的于睿修,只有窗外的天色透着一抹鱼肚白,呼应着她吊挂在衣橱外、那袭临对租来的白纱……关品妍猛然从地板上坐起,诧异的抚着额头。
她作梦了,梦见于睿修对她求婚。
在她即将嫁给他的这一天。
往事串联梦境,关品妍忍不住想,也许,打从被他那双澄澈眼眸望着的那一天起,她心里的某个部分就一直在暗暗期盼着有朝一日,他能亲口对她说--
品妍,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今天的台北是个天清气朗的日子,窗外暖阳大把的洒进了888号病房,披白纱的关品妍沐浴着一身金黄璀璨,在牧师与于、关两家亲发的见证下,正式成为于睿修的妻子,并且承诺不论疾病、健康、贫穷、富有,不论生老病死,都愿意和他携手扶持,不离不弃。
“新人请交换戒指。”
她一脸平静的取过戒指,毫不扰豫地朝自己手指套进去,接着又拿起另一枚男戒,拉起了解睿修微凉的手掌,缓缓将戒指套进他的手指。
下一秒,响起的不是如雷掌声,而是伤心的呜咽。
面容憔悴的于奶奶掩面哭泣,关母嘴里安慰着于奶奶,自己也是含着两眼泪,就连向来威严的于爷爷都忍不住频频抹去眼中的湿润。
关家哥哥们也好不到哪里去,顶着三张苦瓜脸,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参加妹妹的婚礼。
于睿修,你看你干的好事!
关品妍朝床上昏迷不醒的新婚夫婿瞥去一眼,在心里埋怨道。
两个月前,这男人再度上演先斩后奏的戏码,一个人逍遥的跑去斯里兰卡自助旅行,讲到这个,她就忍不住要发怒。别人旅行都轻松的像是去公园散步,回来还可以写本活灵活现的旅游书赚点稿费,加减贴补旅费,偏偏于睿修就是八字带赛、命格诡奇,艳过没半桩也就罢,居然还在当地碰上了恐饰的火车爆炸攻击?!
虽然在第一时间紧急动过脑部手术,检回一条小命,他却自此呈现重度昏迷状态,最后还是于家动用关系,让他搭着医疗专机才得以回到台湾。
好好一个人出门,结果却是躺着回来,这教大家情何以堪?
两个月了,他就这样一动也不动的躺了两个月,于爷爷找来权威医生为他治疗,每一位医生都说手术很成功,他身体各方面的。情况也很稳定,可她不懂,既然很好,为什么他不睁开眼楮?他不会就要这样一直睡下去吧?
光是想像那可怕的结果,就足以让她每天晚上恶梦连连,好凡次她都克制不住恨起自已,为什么意外发生的时候,没能在他身边及对保护他?
她更恨到了这一刻,自己才真正意识到他有多重要。她的心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满满的是他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能找的医生都找了,能拜求的种佛上帝也都拜求了,他的状况却始终不见好转,因此某一天--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爷爷一脸严肃的说。
“那你说该怎么办?”于奶奶已经六神无主。
“冲喜。给睿修娶个老婆,把他身上的灾厄统统冲掉。”
“这样行得通吗?”
“管他行得通行不通,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结果?反正都已经无计可施了,就当是跟老天赌一把吧。”
“可是,现在要到哪里找合适的女孩子来嫁给睿修?”
“……”这个难题,让于爷爷陷入了沉默。
“于奶奶,我愿意嫁给睿修。”关品妍在一旁听了一阵,不假思索的说。
“……妍丫头?!”于爷爷看来有些惊讶,一时说不出话来。
“于爷爷,只要是任何可能让睿修醒过来的方法,我都不想放弃。”
她就不信于睿修当真这么没良心,敢撇下大家自己离开;她更不信老天这么狠心,只会让衰运降临在他身上,所以,她决定当他的新娘,亲自跟老天搏输赢。
于家二老打以前就喜欢关品妍,对于她的自告奋勇莫不感激涕零,例是关母心里很挣扎。于家是对关家有厚恩没错,可是要拿自己女儿一生幸福来赌,她不确定了……
“妹妹,你确定?万一睿修那孩子……”关母说不下去了。
“妈,没有什么万一,他一定会醒来,也一定要醒来。要是敢扔下我,他就完蛋了。再说,你不是老说我没什么才华,这辈子就是狗屎运强,既然那么强,看在于家对我们这么好的分上,我就拨点跟他分享婆。”她故作俏皮的说。
“妈是担心委屈你了。”好歹是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关母很犹豫。
“大不了等于睿修醒来,再叫他给我做牛做马,而且有爸保佑我,你怕什么?”
“是是是,就你胆子大,妈是--”
“妈是天生恶人无胆我知道。”她努力要嘴皮子逗着妈妈。
“你这丫头!一天到晚说自已的妈妈是恶人,有女儿这样的吗?”
“我呀。”抛缚皮笑脸的指着自己,“好啦好啦,不要生气,我们明天就去挑件无敌漂亮的婚妙。结婚那天,我要把我青春的大露特露,于睿修要是不爬起来看……啧啧啧,我只能说那是他自已的损失。”她可骄傲的哩。
“你喔,一堆歪理还这么不害燥,我说不过你。”
知道妈妈没辙了,关品妍笑咪咪的抱着妈妈。
只是,她当真一点都不担心吗?
鬼咧!她担心死了!她担心自已的福气不够,没办法把于睿修从衰神手里抢回来,毁了大家唯一的希望不说,自己还得鼻子摸一摸,去幸福的角落坐冷板凳当寡妇,然后下半辈子想他想到心碎。
真的会心碎。她和他从小就搅和在一起,虽然他不是个太济事的家伙,但也正是因为他的不济事,才让她的人生如此精采绝伦。她不敢想像未来的人生若是少了他,那会是怎样教人发疯的枯燥与孤独。
再说,失去了那么重要的他,她怎能不心碎?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她索性把自己嫁了,狠狠的跟上天赌这一把。说不出口的爱,她就用行动来证明……
回过神,此刻穿着白纱的关品妍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看着手上的戒指怔征发傻。
病房里,吸泣声此起彼落响起,哭得她心烦意乱。虽然于睿修处于重度昏迷,但不代表他就一无所知,像这种不健康的气氛,别说她觉得不舒服,要是他肯定也会皱眉。
不行,这是她的大喜之日,再这么让大家哭下去,今天晚间新闻的头条肯定是--太爱哭,家属水淹号病房!
关品妍深吸了口气,决定帮大家振作精神。
“张牧师,你是不是还少说了什么?”
“我?没有啊,我替人证婚几十年了,怎么会有遗漏。”张牧师说。
“明明就有,你忘了说--现在新娘可以亲吻新郎了。”
“唉唉唉,关品妍,你有点新娘的矜持好不好?”关二哥尴尬提醒。
“矜持?那是什么东西?”她无辜反问。
“哈哈,不愧是妍丫头,爷爷喜欢,赞!”于爷爷向张牧师使了个眼色。
张牧师恍然大悟,他挺起身子,用庄严却不失温馨的口吻道:“现在,新娘可以亲吻新郎了。”
“记得待会亲完要鼓掌喔。”关品妍吩咐众人。掌声才是真正的祝福,哭泣只会把幸福赶走。
她朝病来上的于睿修伸出手,轻轻垃碰触他那张了无生气的脸庞。
须臾,她缓缓弯下身,将自己圆润饱满的唇辫贴上他的冰凉,她亲吻着他,温柔地将自己的心意络上他的唇辫。
“老公,你睡得够久了,快起来看看你美艳动人的新婚妻子吧。听到设有?”
离开他冰凉的嘴唇时,一股忧伤突然涌上来,将她的眼服逼出了两圈红。她强忍着鼻间酸楚,无声的在心里祈求--
醒过来看看我好不好?拜托你了,于睿修,你看看我!
这些日子一直强撑着倍绪不敢松懈的关品妍,此时再也忍不住,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但她深呼吸,反履的深呼吸,结婚应该是很甜蜜的,她不要咸咸的眼泪弄坏这个日子独有的甜味。
不知是不是她的祈求灵验了,这两个月来负贵祯侧于睿修生命微象的仪器突然出现异状,像是有只顽皮的小鹿在他沉睡的身躯里冲撞着,釜幕上的心跳指数比平常快了许多。
关品妍不可置信地握住他的手,“睿修,你感觉到了对不对?你听见我在跟你说话了对不对?睿修?”
“怎么了?睿修怎么了?”大伙儿蜂拥而上,从呀面八方将病来包围。
“我不知道,我刚刚跟他说完话,他的心跳就变快了。我觉得他好像可以听见我的声音,他想回应我。”
似是为了证明关品妍所言不假,一记细微的呻吟忽然从沉睡的男人口里隐隐发出,声音不大,但已足够让围在病床边的每个人都听见了。
“睿修!睿修……”众人呼喊的声音里,掺着希望的喜悦。
“他在动!于睿修的手在动,我看见了!”关家老三大叫。
“快,老三,快去叫医生过来。”
“喔。”关家老三连忙夺门而出。
当医护人员还在走廊上朝病房奔跑的时候,奇迹已然降临了888号病房。整整两个月都不曾醒来一回的于睿修,竟然睁开了眼楮,带着从酣梦中苏醒的傻气表情,对着众人眨动了那双狭长的俊眸……
若不是走过这一连,任谁都不会理解,原来这么一个寻常的动作,竟会带给身旁的人如此大的喜悦。
“睿修!我的宝贝孙子,你终于醒过来了,谢天谢地。”于奶奶热泪盈眶。
果不其然,大家又哭了,但不同于方才的伤心,这一次是喜极而泣。
照这种哭法,足够台湾整年度的用水量了。关品妍心想。
“妍丫头,谢谢你,爷爷真的是谢谢你。”要不是关家二哥拉着,于老爷子差点就要向她下跪了。
关品妍懂两老的开心,她又何尝不是呢?她不住的摇头,说不出话,只是笑着,不可遏抑的开心笑着。
万岁!她不用当寡妇了,下半辈子也不用心碎了!
“抱歉,先让我检查一下于先生的身体状况。”医生来了,要求大家让出位置。
于睿修好像还没完全清醒,神情有点迷落,两眼的焦距也不甚稳定。
“水……水……”他干涩的嗓子发出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砾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