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深蹲下高大的身躯,与甜甜平视,并伸出大手揉了揉甜甜的发顶,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甜甜,爸爸没有和妈妈吵架,爸爸做错了一件事情,想跟妈妈当面道歉,但妈妈不想见爸爸,也不想原谅爸爸,所以……甜甜能不能帮帮爸爸?”
甜甜听后,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像是倒进了无数的星光,赶紧点了点头,并挺起自己的小胸脯拍了拍,同样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秘密语气说道,“放心吧,粑粑,这种事情甜甜最拿手啦!”
说完,甜甜就俏皮的朝着纪云深眨了眨眼睛,做出了一切都包在我身上的手势。
然后迈着小短腿,走到了高级梨花木门边,紧接着就伸出小胖手在上面拍了拍,“麻麻,甜甜做了噩梦,想跟麻麻一起睡!”
乔漫就站在房间里的门边,刚刚甜甜跟纪云深没有压低声音的对话,都一字不落的飘进了她的耳朵里,甜甜这个时候会来敲门,让她严重的怀疑是他们父女合谋了什么?
“甜甜,妈妈白天淋了雨,有些轻微的感冒,怕传染给你,你让爸爸陪着你……”
乔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甜甜用着撒娇的语气给打断了,“不要,甜甜就想跟麻麻一起睡。”
她的小胖手不断的拍打在门板上,边拍边撒娇道,“麻麻,给甜甜开门吧,麻麻……”
乔漫最受不了甜甜这么撒娇,她只要一对她这么撒娇,她就觉得她已经冷硬无比的内心,瞬间就被融化成了一片细腻温淡的水,恨不得立刻就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她真的没有办法拒绝甜甜,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这种拒绝无力,不止是因为过去五年她对甜甜的亏欠,更不是想利用这种拒绝无力的溺爱方式弥补她的亏欠。
更多的,还是因为她是自己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生下的孩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血脉,也是她唯一的牵挂和柔软。
她的内心和脑海,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后,还是选择了拒绝,“甜甜,乖,妈妈今晚真的不太舒服,去找爸爸……”
纪云深听着门板里面的小女人还在拒绝,就蹙了蹙眉,然后朝着一旁的甜甜示意心脏的位置,甜甜看见,立刻意会,并摆出了一个OK的手势。
接着,甜甜就把敲打在门板上的力度放轻,整个小人儿瞬间就贴在了门板上,故意装出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然后用着低闷的声音说道,“麻麻,甜甜刚刚敲门太用力了,突然觉得心脏好不舒服,麻麻,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乔漫觉得这很可能是他们父女的另一个计谋,但即便是假的,她也不能再拒绝下去了。
她几乎在甜甜的话语还没有完全落下的时候,就扭动门把手,拉开了梨花木门板,接着映入眼帘的就是男人那张略带着宠溺笑意的脸,以及甜甜那张精致可爱又满是得逞笑意的小脸。
“麻麻,你终于开门啦……”
甜甜伸出一双小手臂,环住了乔漫的双腿,“粑粑跟我说他犯了一个错误,麻麻不原谅他,也不见他,这怎么可以呢?”
说着,她就仰起了那张精致的小脸,看向正低着头看她的乔漫,“麻麻,你一定一定要接受粑粑的道歉,过程怎么虐都可以,但结局一定要原谅啊,因为我真的不想再跟你和粑粑任何一个人分开了,永远都不想……”
甜甜的眼睛里有湿润的星光,好像随时能汇聚成星海,然后决堤……
显然,她已经害怕了分离。
过去的那五年,她没有麻麻的陪伴,每天都过得不开心。
现在她同时拥有了粑粑和麻麻,感觉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那么幸福,她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失去。
乔漫没说话,而是伸手捏了捏甜甜肉嘟嘟的小脸。
在甜甜的眼睛里,她看到了渴望,也看到了……恐惧。
这么小的孩子,哪来的这么多不属于她的情绪呢?
大概就是过去那五年,他们一家三口隔着重重山水的分离,在她的幼小的心里留下的浓重阴影,生怕有一天所拥有的一切,又再次失去。
她和纪云深都生在豪门,成长的环境和轨迹也都不尽相同,从小就看惯了太多的尔虞我诈,虚情假意,所以都格外的重感情,也给外的珍惜自己所能拥有的感情。
纪云深是因为从小没有父母的陪伴,在感情上有很大的一块缺失,也因为如此,他才会分不清他和纪晗那种略微复杂的感情,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
以至于被这种感情牵绊了这么多年,无法自拔。
而她呢?
虽然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但随着乔明章的事业版图越扩越大,乔明章和秦玉澜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争吵也越来越严重。
记忆中,除了她小时候的那七八年以外,大多数的时候,她和乔晋都是在他们两人的争吵中度过的。
为了大事小事,无尽无休的争吵。
但她从没想过他们会离婚,更没有想过,乔明章会在乔晋去世的第二天,就选择和母亲离了婚。
大概也是从那天起,她的心里就埋下了一颗恐惧的种子,对婚姻,和男女之间感情的恐惧种子,而这颗种子,在日积月累中,逐渐的生了根发了芽,最后变得根深蒂固。
她曾经想过,如果她给不了孩子最好的人生,就不要孩子,只享受爱情。
但蒋英东教会她,爱情根本不能拿来享受,而是拿来背叛。
至于纪云深,则教会了她,失去才是最好的。
“麻麻……”
甜甜长时间没有听到乔漫的回答,深黑晶亮的眼睛里那些闪烁的细碎的星光,仿佛一下子就汇聚成了星海,并犹如决堤般流了下来。
“麻麻,你是不是还想再离开粑粑和甜甜?”
“没有……”
乔漫手足无措的擦着甜甜脸上的泪水,用着一贯柔软的声音赶紧说道,“甜甜听话,不要哭了,好不好?”
“你是不是从来都觉得粑粑和甜甜不重要,随时可以转身把我们扔掉?”
甜甜委屈难过的神色,全都倒映进了乔漫的眼睛里。
她刚想回答,就听到甜甜继续说道,”麻麻,这次你要是再离开粑粑和甜甜,甜甜就再也不会理你,也再不会想你,更不会再要你了,以后只跟着粑粑一个人生活,这样的话,麻麻就不用再为难,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新生活,而我也就不用有什么期盼了……”
纪云深要不是知道自己女儿的鬼灵精怪,都要被她刚刚那些话给骗到了。
显然,乔漫已经被她骗到了。
一个十足的小演员,小戏精。
不过这样也好,一家三口一物降一物。
他虽然拗不过乔漫,但他还有甜甜啊,甜甜是乔漫永远都过不去的砍,而乔漫是他永远都过不去的砍。
甜甜说到后面已经开始哽咽了,乔漫想了很多办法去哄,都没有见效,甜甜反而越哭越伤心。
她只好向纪云深发出求救的眼神,纪云深挑了挑眉骨,一副‘你终于有用到我的时候了’的表情。
他伸手将甜甜抱在宽大的怀抱里,轻轻的哄了两声,并保证乔漫一定不会再离开,甜甜这才停止了哭泣。
又哄了一会儿,才把她放在了地上,并指了指她的房间方向,“现在和心乔回去睡觉,这周六爸爸和妈妈就带你去游乐园玩。”
“真的吗?”
甜甜没想到配合着演一出戏,还能得到这么丰厚的报酬,又不敢置信的问了一遍,“真的吗?粑粑?”
纪云深轻轻缓缓的点了点头,“当然了,骗人是小狗。”
甜甜赶紧把自己小胖手上的小拇指伸出来,并去钩纪云深的小拇指,“那我们拉钩。”
“好。”
男人修长的小拇指与小女孩的短小手指钩在一起,互相拉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甜甜和纪云深拉完钩,就转身去抱一旁的心乔,“噢耶,万岁!周六我们就可以去游乐场了。”
甜甜因为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粑粑从小就不让她接触那些带有娱乐项目设施的游乐园,或是大型的游乐场。
她每次都只是路过的时候看一眼,真的很羡慕那些在里面玩乐的孩子。
虽然她知道,这次粑粑带她去游乐场,也只是满足一下她到里面参观的梦想,但即便是这样,她也非常开心,至少又完成了一个她期盼已久的梦想。
心乔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纪云深乔漫和甜甜之间的互动,也许是因为这里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家’,又或者是她幼小的心灵过于敏感,看到这些后,心里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落差感,让她低下了头。
就连甜甜过去激动的拥抱她,她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乔漫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心乔的异样,还没有迈出脚步接近她,就听到心乔用着低低闷闷的声音说道,“麻麻,我不想待在你们的家了,我想回自己的……家。”
小孩子虽然不懂大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但她知道,这里不是她家,也永远不会是她家。
在这个家里,她就是一个外人,一个融入不进去他们一家三口间的局外人。
乔漫迈着小碎步接近低垂着头的心乔,缓缓的蹲下来,并温声细语的安慰,“心乔,这里就是你的家啊,只要你喜欢,可以永远住下去……”
“可我知道,这里根本就不是我家。”
说完,心乔就抱紧手中的小黄鸭玩偶,跑回了儿童房。
甜甜看着心乔跑远的背影,对着纪云深和乔漫挺了挺小胸脯,并拍了拍,“粑粑麻麻,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我保证在五分钟之内成功解决,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我和心乔也要休息了,晚安啦!”
然后也抱紧刚刚被她仍在地上的小黄鸭玩偶,并迈着小粗腿,朝着儿童房的方向走过去。
直到儿童房的房门被甜甜闭合上,乔漫才惊觉刚刚被他们父女的计谋给欺骗了,她皱了皱眉头,“都是你教的。”
“我没教,她天生就会,这点真的随你。”
甜甜古灵精怪的样子,和她二十岁刚刚出头那时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即便她想反驳,也反驳不了。
最后只能皱了皱眉头,冷声冷调的问,“她真的能搞定心乔吗?”
“你要对你们母女见风使舵的本领有信心。”
乔漫,“……”
见风使舵,还可以这么用?
心乔这孩子外冷内热,甜甜是外热内也热。
她确实对纪云深刚刚说的,甜甜那个见风使舵本领挺有信心的,她觉得甜甜肯定可以很轻松的就把心乔搞定,也没有再多担心什么,转身就走进了房间里。
进去后,随手就要关上门,却被纪云深眼疾手快的挡住了要闭合的门板。
她用力的推,却根本没有撼动男人半分。
推了半天,她全身的力气都快耗尽了,就没有继续用男女之间本就悬殊的力量,去以卵击石。
她站在他覆盖的阴影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就转过身往房间里面走去。
纪云深也跟着她走了进来,并转过身,将房门关合,并落了锁。
此时此刻的公寓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安静,可以很清晰的听到雨水打在落地窗玻璃上的声音,当然,也可以很清晰的听到纪云深落锁的声音,而这个清晰的落锁声音,不禁让乔漫缩起了肩膀,整个身体更是都没由来的抖了一下。
纪云深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大手开始毫不避讳的脱衣服,先是西装外套,然后是白衬衫,西裤,以及……
乔漫本来不想再搭理他,上了床,就开始继续看平板上的综艺脱口秀,但显然她越不搭理,他就会越得寸进尺,她只好按下了视频暂停键,看向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内裤的男人。
“纪云深,你在干嘛?这个房间里又不止你自己……”
纪云深听后,眉眼微动,“没关系,你可以随便观赏,我不介意……”
“我介意,谢谢。”
乔漫指了指一旁的换洗衣服,“麻烦拿着你的换洗衣服,立刻消失在我的眼前。”
她已经尽量不去看他健壮的胸膛,和那双苍劲有力的长腿了,可越是警告不能看,就越想看,这就是心理学上典型的欲望心理。
纪云深没动,就那么看着低垂着眉眼的她,然后低低的笑了笑,“乔漫,我们做过那么多次,你不会到现在看我的身体,都会有荷尔蒙产生的化学反应吧?”
乔漫已经落在屏幕暂停键上的手顿了一下,听到他的话后,眉头几乎皱成了一团,“纪云深,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耍流氓时候的样子特别好看,特别吸引人?”
“我刚刚只是就事论事,你从哪看出我在耍流氓?”
乔漫抬头,瞪视着他,“你……”
纪云深继续笑,绕过床尾,走到了靠坐在落地窗这半边床的乔漫,“还有啊,漫漫,男人耍流氓的时候,可没有我这么绅士!”
说着,他就伸出大手,攥住了她尖细的下颌骨,“想不想试试,什么叫做真正的耍流氓。”
要论不要脸,纪云深在林城称第二,大概没有第二个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
“纪云深,你有病……唔……”
男人的身形很高大,她必须仰着头才能看清楚昏暗壁灯下的那张刀削斧凿的英俊脸庞,当然,这样的角度,也更方便了他的吻,以及长驱直入的攻势。
这个吻,和以为每次都一样,粗暴中带着些许的蹂躏,想要克制力度,却又忍不住想要施虐,这个女人,就是有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香甜,以及让人想狠狠欺负的柔软。
乔漫在他的吻落下的那瞬间,就伸出手撑在了他健硕的胸膛上,想用这种方式将他推开,但显然这样的力度,对男人来说,是不痛不痒的力度,根本没有任何的影响。
而她越是推拒,男人的吻就越粗暴,好像用这种方式惩罚她。
直到她全身的力气都被男人吻走,最后瘫软在男人的怀抱里,他才依依不舍的结束了这个吻。
她的双手紧紧攀着他的一双铁臂,防止自己倒下去。
房间里没有开主灯源,只开了壁灯,她背对着散着昏黄灯影的壁灯方向,从男人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和现在的情绪,只能看到她被他刚刚粗暴的吻,吻得红肿成了一片的唇。
他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的伸出手指,覆在了她被吻得红肿的唇上,“漫漫,我和甜甜都很爱你。”
乔漫没说话,闭着眼睛,紧紧的趴在他的胸膛前继续喘息着。
纪云深也没想要她的回应,至少他在说爱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有最开始的那种反感了,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进步了。
就这样抱了很久,久到纪云深在想是继续这样抱下去,还是顺从心里的欲望直接把她就地正法的时候,放在西裤裤袋里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乔漫也听到了震动的嗡嗡声,便从他的胸膛前退了出去,“你去接电话吧。”
这个时间打来的电话,肯定都是一些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对这么狂风暴雨一天来说,事情绝对不会少。
纪云深很深很深的瞥了她一眼,才绕过床尾,走过去接电话。
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让他的眉头深深的蹙起,是他派去老宅那边的保镖号码。
他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已经是深夜的十一点二十分钟了,冒着打扰他的危险,也要打电话过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间隔了两秒钟,他便伸手滑下了接听键。
下一秒,那端就传来了纪晗有些娇软柔媚的声音,“阿深,是我。”
纪晗被纪云深变相的软禁在了一间屋子里,除了能看到太阳,跟监狱没有区别。
这里面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只有一张床,一个卫生间,甚至连个利器都找不到,她只不过呆了十几个小时就已经受不了了,如果不是多次撞墙,看守在门口的保镖是绝对不会让她打这通电话的。
“你是怎么让保镖同意你打这通电话的?”
纪晗缩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阴雨绵绵,哭笑着说道,“还能用什么,用我这条命啊!”
她伸手抹掉了脸上混着血的泪水,继续说道,“我在十分钟之内,连续撞击了二十次墙,他们怕我死了没法交差,又不敢这么晚给你打电话,影响你的休息,就只能把电话给我,让我打这通电话了。”
纪云深嗯了一声,惜字如金,“有事?”
“阿深,你听我解释,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他没有听她把话说完,就轻声打断了她的话,“纪晗,辩解的话,你还是留着跟检察官说吧!”
纪晗摇着头,语气变得有些疯狂,“阿深,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纪晗,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话,他就切断了手机通讯。
因为房间太安静了,坐在床上的乔漫也清晰的听到了刚刚纪晗说的话,她在男人挂断电话后,深深的瞥了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和情绪,然后说道,“纪云深,你就不怕她想不开……”
“不会。”
纪云深半转过身,看向床边的乔漫,“她如果真有死的勇气,就不会打这通电话了。”
如果想要以死明志,那么他刚刚接到的一定不会是她打来的电话。
事情已经到了这步,他已经完全没有心软的必要,毕竟他已经彻彻底底的将纪晗这个人,这个名字,从心底连根拔起,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说完,他就拿起换洗衣服,朝着浴室的方向走了过去,边走边说道,“你可以选择现在就睡觉,或者陪我做完睡前运动再睡觉,当然,如果我洗完澡出来,你还在玩平板,那你就只有后者可以选了。”
也就是说,他在威胁她现在就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