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这边的蝴蝶微微扇了一下翅膀,京城朝中,就因为翁尚书的请辞刮起了飓风。
这些暂且不表。
转眼就是腊月初九,大雪。
今天是王欣宁出嫁的日子。
白马红衣新郎官,大红的花轿,吹的热闹的锁呐,再加上纷纷扬扬的大雪,这场婚礼竟是出奇的热闹。
“果然是大雪,阿黛都可以去县里当天文生了。”大雪中,周氏看着渐渐远去的迎亲队伍,揉了揉红红的眼眶道。
“大嫂,别难过,横竖不过几步路,以后还不是常来常往的。”一边刘氏劝道。
“没难过,我这是高兴呢,就是有些舍不得。”周氏抹了一把泪道,女儿养这么大,出嫁了,做娘的是最舍不得的。
看着周氏这般,刘氏本来还操心着两个女儿的婚事,如今倒是想着再留个一年也不迟,说到底也是不舍呀。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是近几年来难得的大雪。
迎亲的队伍走了,不过王家这边还有席面,都是招待一些远近亲朋的。
妇人在后院,各家男人在前厅,此时桌面上热气腾腾的,各人也敞开了吃喝。
“孟掌柜的,你今儿个随的是什么礼啊?”几个汉子酒吃的有些多了,便冲着孟有良道,存心是要落他面子,之前随礼的时候,大家也都是看到的,这孟有良不愧是有“孟无良”的别称啊,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成亲随礼基本有个惯例,就算是再穷的人家也会送六个鸡蛋。
可这孟掌柜的,却送了一幅字,上书“百年好合”四个字,这可不是名人字画,是他那刚入了县学的小子写的,虽然口彩也算不错,但孟有良也算是小前资产啊,就这么随意的送四个字,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你们懂什么,我家大郎如今入得县学,说不定以后就是举人老爷,还可能是进士老爷呢,这四个字,说不定以后金贵着呢。”孟有良一脸自坦然的道。
说着,还冲着正在招呼客人的王和道:“王大夫,我这话不错吧?”
这话真说起来也不算错,毕竟少年人以后的发展谁说的好呢,更何况孟家跟王教谕还是亲家,王教谕教学生的本事大家也是知道的,有他教导着,指不定孟家大郎说不定还真就有了出息了。
但这话从孟有良的嘴里出来,那味儿就不对了。
不过今天是王家喜事,王和又晓得孟有良那铁公鸡的秉性,也懒的跟他计较,只是点头随意的附合了句:“不错不错。”
王和说完这话,正要离开,不管怎么说,孟有良刚才的话都是有些强辞夺理的,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王和也就没什么话跟孟有良。
只是转身之际看着孟有良,却微微皱了眉头:“孟老弟啊,最近身子骨是不是不太好啊,要不我给你把把看看吧。”
因着孟有良皮肤微黑,外人不太看得出来,做了几十年的郎中,王和却是一眼看出孟有良眼下发青,肤色更是晦暗,身体必然有亏啊。
他这纯是关心。
没想孟有良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会儿立刻翻脸了:“我说王郎中,做人不能这样啊,成亲随礼,看的是各人的心意,哪有你这样的?嫌我送的礼轻,就来咒我生病啊?你的医德都哪里去了?”
孟有良这话可是难听的很。
王和气的嘴皮子发抖,只是这样的日子,孟有良又是来贺喜的贺客,再怎么王和都没法子发作的。
这边的争吵惊动了不少人,大家都围了过来,阿黛今日帮着大伯娘招呼客人,这时也走了过来,听得孟有良的话,再看他的脸色,察他的脉相。
心里就呵呵了,肾脉阳中生阴有外情,而阴中还带着邪气,此时邪气已经侵入身体里,孟有良身体的问题大了。
因此便挤出人群冲着孟有良道:“孟家大哥,我大伯说的没错,你的身体是有问题,杏林之祖曾把病的轻重分成四个阶段,病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鍼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你现在的病已经在肠胃了,若不及早治疗,那便是病入骨髓,无药可医。”
阿黛绷着一张脸。
“你这丫头别兴口雌黄,我身体有没有病自己难道心里没数吗?最近我吃的饱,睡得着,干活有力,精气十足,还有……”说到还有,孟有良停顿了一下不说了,心里却是想着,夜里整夜雄风不倒,身体好的不得了,又哪里是生病的样子。
王和和阿黛这样还不就是看他随礼随少了,这是变着法子想从他身上弄钱,哼,他岂能如他们的意。
想着,孟有良又哼哼着:“嗯,庆安堂的人,我今儿个算是见识过了,为了那点症费,怕是什么话都说的出啊。”
孟有良嗤着鼻,便起身告辞,这场喜宴竟弄得不欢而散。
“色字头上一把刀。”阿黛冲着孟有良背影道,这人要找死,是拦不住的。
雪渐小了,喜宴也散了。
阿黛同二姐还有大嫂一起回家。
“阿黛,我大哥的病很严重?”路上,孟氏有些担心的问,之前争吵的事情,孟氏已经替自家大哥向王和道歉,这种时候,王和自也不会真同孟有良计较,反正以后又没什么往来。
只是孟氏晓得阿黛是不会乱说话的,这时终是担心的问。
“很严重,他要是不注意是会丧命的。”阿黛道,孟无良的脉相分明就是在往死路上奔。
“那我去跟我大哥说说。”虽然孟有良极不地道,但倒底是孟氏唯一的大哥,孟氏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只怕大嫂就算是说了也没用。”阿黛道,孟有良如今身体表面上看着好的很,你非得跟他说他病的快死了,以孟有良的个性又怎么可能会信呢。
“那怎么办?”孟氏焦急了,总不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啊。
“大嫂,要不,你去跟孟家大嫂说,孟大哥外面可能有女人了。”阿黛道。
“啊,真有些事?”孟氏一惊。
“嗯,孟大哥的病分明是亏了气血。”阿黛道。而能吸人气血的,除了妖就是一些修邪术的女子,就不知道孟家大哥遇到的是哪一种了。
“好,那就提提。”孟氏咬咬牙。
“大嫂只消说孟大哥的病是纵欲过度,气血两亏,如此孟家大嫂必然心中有数了。”阿黛又提点到,直接说有女人反而不好,只说孟有良纵欲过度,而孟家大哥若是遇上妖或者邪修,那每日的精力必然会被吸干净,回到家里,又哪里还有劲跟孟家大嫂胡来。如此,大嫂这么一说,孟家大嫂必然怀疑孟有良有外情。
如此猜测,才是水到渠成。
“嗯,我晓得了。”孟氏点点头,便转身去了孟家。
……
夜里,阿黛的入梦中。
城南郊的一栋大宅子,院中假山,游廊,溪水,红梅,小亭,一步一景,景致十分的清幽。屋内,尽管外面大雪纷飞,但屋内却是暖意融融,如同阳春时节。
此时,夜已深,屋内每隔几步便点着一盏灯,一直沿伸到卧室。
卧室里,最显眼的便是一张枣红大床,床前桌子上,摆着各种水果和点心,一边装茶水的茶壶是玉制的。
床上纹帐垂着,而帐钩是用金子制成的,窗棱更是内外两层雕刻,整间屋子华丽非凡。
而此时帐内大床上,被浪翻滚,两条白嫩嫩的粉腿从梅红色的被子里伸了出来,显得腿更白,被面更红。
此时那粉腿绷直着,脚指还微微的勾着,上面竟有一层细密密的汗,然后一声轻吟自被子里发出,整个声音里透着一种满足和慵懒。
整间屋子里透着浓浓的春*情味道
阿黛便是在梦中,也瞧的有些口干舌燥。
觉得有些燥热,阿黛气机便飞扬开来。
立时的,梦中幻景一变。
帐幔变成了蜘蛛网,梅红的被子只不过是一层稻草,而此时稻草上,孟有良正抱着一只黑色的大老鼠。
那情形渗人已极。
就在这时,孟有良两眼一睁,便看到身下的大老鼠,立时魂都飞了。
“啊……”的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那大老鼠也十分的慌张,从屋里窜了出来,发出吱吱的尖叫声,她不明白,她的法术怎么突然间就失效了。
而此时屋外哪里还有一步一景,整个是一片荒冢。
碎了半块的墓碑倒在黄土上,到得都是碎石,幽深的洞穴,透着一股子腐气,边上是枯草断枝,还有偶尔露出黄土表面的森森白骨。
这……整一个乱葬岗似的,一边的枯树上,还有乌鸦飞过,发同难听以极的声音。
阿黛吓了一跳,猛的从梦里醒来,飞扬的气机便又回到了体内。
大冷天的,她也叫梦里的情形吓出了一身冷汗,实在是梦中的情形见了有些渗人。
外面,公鸡叫了,东方已现鱼肚白。
此时城郊南,因着阿黛的气机已散,原来的荒冢又变成了豪宅
院中,依旧是一步一景。
内屋,白玉,勾花帐幔,梅红锦被,还有被子里的妖娆佳人,以及那未散去的春*情味道。
孟有良从梦中醒来,看到屋里的情形,长长的松了口气。
昨夜里,好一场恶梦,他梦见佳人变成了大黑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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