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阵急雨后,便云收雨散,天边一抹彩霞通得西湖波光潋滟的。
几条鲤鱼跳出湖面,久违的大龟在水面浮沉了几下又沉入湖中。
青石长街,屋檐水还滴滴答答的,一个大黄猫从窗户上跃到墙头,然后迈着悠闲的步子在墙头上巡视,颇有些雍容。
阿黛出诊刚回到药堂,就听得大堂姐教训人的声音。
“你们几个,整理药材的自去后院,煎药的自去厨房,没事的学学辩药,多看看书,也好过整日嚼舌……”
一众伙计跟被训的灰头土脸,便一个个低头忙碌了起来。
王欣宁虽然出嫁了,但家里这边有事,也还是会来帮衬一下,尤其这回许仙的事情,起因是二顺告密,于是这一帮伙计自少不得要被她敲打几分。
“什么事惹的堂姐发火?”阿黛放下药箱问道,虽说是要敲打,但也不可能没由头的乱来,那样就离心了。这样的事情,王家人还做不出来。
“还不是这几个,太闲了,竟在嚼舌。”王欣宁说着,才又指了指后堂:“百草堂的罗夫人带着宋姑娘来了,要请我爹去给宋大夫看病,这几个伙计,没事就嚼舌着我爹该不该去给宋大夫看病。”
一听王欣宁说这个,阿黛心里明白了。
百草堂跟庆安堂是有着宿怨的。而这回,二顺告许仙之事背后就有着百草堂的影子在,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偏偏许仙的打*胎药是开给宋可儿的,让宋大民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宋大民丢了脸面,以至于郁愤成疾。
医不自医,对于自己的病,宋大民治不好,又请杏林会的几位大夫出手。虽缓解一时之病,但却无法根治,再加上春天本就是容易多病的季节,宋大民这病就日渐的严重了。
如今这情形。在百般无计之下,百草堂求到了庆安堂的头上。
只是庆安堂这回在许仙这事情上可是栽了一个大跟,许仙这个坐堂大夫被发配,便是庆安堂因着这事也受了一些名声之累。
如此,庆安堂的人心里自是记恨着百草堂。
而明摆着,宋大民这病也不好治,因此,大家都认为庆安堂没必要去淌这浑水。
“阿黛,你说我爹会不会答应去给宋大民看病?”以前王欣宁还会叫宋大民师伯,如今因着这回事情。师伯也不叫了,直呼其名了起来。
“你说呢?”阿黛撇了撇嘴反问,大伯虽然性子有些优柔寡断,但医道的操守上却没有什么短处的,再加上阿黛跟着大伯两年了。多少也听大伯说起过,当年宋大民跟伯爷的事情。
偏不偏心不好说。
但当年伯爷在开错药方的事上确实是有些对不住宋大民的,其实当时那一味药方是伯爷笔误了,只是当年伯爷有神医这名,这名声来之不易,更何况伯爷身上还关系着一个药堂的发展,最终权横利弊。伯爷终是把事情推到了宋大民这个学徒身上,毕竟做为学徒,谁没有开错过药方啊,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只是这事终是伯爷对不住宋大民。
也正是因为伯爷心中的惭愧才默许了宋大民叛师另投。
要不然,宋大民根本无法在医界立足。
也正是因为这个,在以后百草堂和庆安堂相争时。王和也多是避让。
而今再怎么说,宋大民和自家大伯倒底也曾有过师兄弟的一段缘份,更何况有伯爷的这一份惭愧在,再加上医者本能,不能见死不救。如此。不用说了,大伯定会应罗夫人所求的。
而果然,正说话间,几人从后堂出来,宋可儿正扶着罗氏,边上还跟着赵珽。
月初时,宋可儿已经同赵珽成亲了。
而县尊后院的那位妾室,听说得了时疫,并未出席婚宴。
再观赵珽的神色,神情也少了一份浮燥,多了一丝沉稳,整个人更是低调了不少,想来应是全氏之事对他的影响。
如今宋可儿跟赵珽两人也算得证姻缘,不过,正如白素贞那样,宋可儿以未婚先孕的名声嫁入赵家,想来今后,在这方面仍要吃些苦头,这也将是她的人生修行。
“阿黛,收拾药箱,跟我出诊。”此时,王和冲着阿黛道。
“嗯,收拾好了。”阿黛点点头,她之前才从外面回来,药箱的东西都是准备好的。
阿黛说着,冲着堂姐微微呶了呶嘴,王欣宁也摊了摊手,两人都是一副料中的样子。
随后王欣宁守着药堂。
阿黛和王和随着罗氏一行人出得药堂,便直奔百草堂。
百草堂。
宋家长子宋元风正在床前照顾宋大民。
王和一进来,也不多话,便坐下把脉,阿黛自在一边观宋大民的气色。
宋大民此时躺在床上,整个人没什么劲道,脸色也很不好看,阿黛察其气色和脉相,发现宋大民跟当初庄氏的病症很有些相似,都是肝郁,不过,还有营卫失调,主要是宋大民心气不通,气不和则百病生。
总的来说,就是宋大民被自己气出病来了。
这种情况不外乎开此以清心莲子饮,木香化气汤等作为主君的药。
随后,王和又看了之前众人的医案,也大体都是这些药,只是从之前的疗效来看,作用不大。
看完,宋大民闭了闭眼睛,他心里明白,宋师兄这是得了心病,要想除这心病,必要用非常手段。
“阿黛,我们出去开药方。”候着阿黛把完脉,王和道。
随后两人到得外间。
“阿黛,我们同时开药方,然后对对。”王和冲着阿黛道。
“好。”阿黛笑咪咪的点头。
没一会儿,两人写好了方子。互相交给对方,然后同时打开,一看这下都不由的乐了。
阿黛开的是小儿打蛔虫的方子,而王和更绝,开的竟是妇女月经不调的方子。
两人的方子完全不同,但其实异曲同工。这药方征对的都是宋大民的心病。
不过。这回是伯父这方子更绝一点。
“把这方子拿给你爹看。”王和点头,便将他开的方子递给一边等候的宋家大郎。
“这……这什么方子?王大夫,你确认这方子没问题?”边上,宋家大郎也是自小跟着父亲习过医术的。虽然后来专精医药经营,于治病一途荒废了不少,但这完全不对症的方子如何看不出来?不由的质问道。
“没事,不是让你去煎药,而是让你把方子拿给你父亲看,就说是我开来给他治病的药。”王和道。
“好。”听得王和说的这么肯定,再加上也不用煎药,只是给父亲看一看,宋大郎也无所谓了,把药方拿进了病房。
房里。宋大民被罗氏扶了起来,靠坐在床头。脸色十分的苍白,竟透着一股子灰色,竟是比先前显得病势更沉了一些。
没办法,这心里实在是堵的慌。自己气病不说,最后还要求到对头身上去,若不是罗氏苦苦哀求,宋大民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请王和来给他看病的,这无异于向世人承认,他宋大民不如王和。
这更是在宋大民心里剜了一刀,这病势如何能不更沉?
此时。宋大民看到大郎进来,有些气若游丝的问:“药方开好了?”
“开好了,我先拿给爹看看。”宋大郎神色有些怪异的道。
只是宋大民病中,注意力分散,未曾注意自家儿子的神色,接过药方一看。先只是随意扫了一眼,虽说医不自医,但自己病什么个情形又岂能不清楚?本以为又是木香化气等方子,可这定睛一看,他精神不由一振。不用罗氏扶的,便坐正了身子,一只手还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把药方又看了一遍,随后冲着大郎急切的问:“这药方你没拿错?”
“没有,我问过,王大夫肯定,就是这药方。”一边宋大郎道。
一听宋大郎肯定的回答,宋大民两眼更是亮了起来,想了一会儿又问:“王和今天带徒弟来了吗?”
“带了,是他的侄女。”宋大郎道。
“好,你再出去问,这方子倒底是王和开的还是他侄女开的?”宋大民说着,冲着他儿子连连挥挥,那神情是十分迫切的。
当年,王老先生开错药方却赖在他的身上,这回,他自然要堵王和一道,省得他又借此脱掉干系。
宋家大郎出去,没一会儿又进来:“儿子问过了,这方子确确实实出自王和之手。”
“当真?”宋大民这会儿有些激动的下了床。
“千真万确。”宋大朗道。
宋大民此时又举起那药方,仔仔细细的看着,又在屋里来回的走着,好一会儿,却是爆发出一阵大笑:“王和啊王和,枉你学了几十年的医道,竟连男脉女脉都分不清,我一个大老爷们,居然开出一张妇科月经不调的方子来,真真是笑掉世人的大牙。”
宋大民喃喃的说着,想他宋大民之前竟是日日跟这么一个庸医纠结,还真是不值得,突然间,拢着他多日的阴霾散尽。
宋大民颇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而此时屋外,听着宋大民的笑声,王和自是明白接下来他不需要留在这里了。
“阿黛,收拾药箱,我们回去了。”
“嗯。”阿黛点头,也不用百草堂的人相送,师徒二人,施然然的从百草堂出来。
……
这段时间一直想把更文的时间调调,调到白天,省得大家等的太久,但发现可能有些习惯了,一直调不过来,所以暂时还是晚上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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