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世子和世子夫人会来贺寿。
便是以杨指挥的镇定,这会儿神色都有一些失措,而那杨沈氏,那心更是打起了鼓,若是恭王府那边不在意赵落梅,那杨沈氏刚才的举动也就只能是打赵落梅的脸。
杨沈氏决没想过落恭王府的脸面。
可若恭王府那边再乎赵落梅,那杨沈氏的举动可就是打了恭王府的脸。
想着杨沈氏心中便一片惴惴。
而此时,来贺寿的客人也是一片惊讶。
一是,恭王世子居然来参加杨指挥的寿礼,可见对赵落梅这边甚是看重啊,只是刚才杨沈氏那一下子,就把局面弄复杂了。
此时,贺客中,担心有之,但更多的则是看戏了。
谁也未曾想到,杨家这一场寿宴却是这般的惊“喜”。
此时,还是杨指挥经历的场面多,只失措了一会儿,便镇定了下来,连忙扶了沈氏一起,迎向赵昱和王黛。
“杨叔父不必多礼,今天您是寿星您请坐,我就跟我落梅姐和承民姐夫坐一起。”赵昱一派随和的道,仿佛刚才这事并未曾见。
杨三郎的名字叫杨承民。
可他这一句话又弄得杨家人一阵心乱,此间并未安排杨三郎和赵落梅的位置。
好在杨大郎急智,先是让出了他的坐位,又示意另一边女眷区的娘子给阿黛和赵落梅让坐。
“不急,我这还有贺礼送上。”赵昱挥挥手,随后却又冲着赵落梅道:“落梅姐,你先把贺礼送上,我跟着。”
赵落梅此时还有些恍忽,今日寿宴上受些刁难。她心中是有数的,所以,沈氏的行为。她虽有些难堪,但恭王府的骄傲在那里。输人不输阵的,她的气势也摆的很足。
只是这时,赵昱的出现,却击中了她心中最酸楚的那跟神经。
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话才好。
因此眼眶便有些红,当然,今日这情况,她是万不会流泪的,这时只是深吸了口气。冲着赵昱和阿黛点点头,然后同杨三郎一起,再一次把鞋子献上。
沈氏此时颇有些难堪,这等于是把她刚泼出去的水又砸回她的脸上。
一边杨指挥晓得老妻有些撕不下脸面了,便待伸手接过……
虽然老妻因着出身之故,眼界窄,又护短,性子还有些刻薄,但不管如何,那也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跟着他一起走过来的。糟糠之妻不下堂啊,他自不忍心在这寿宴上让老妻难堪。
所以,便打算替老妻接过。
只是杨指挥的动作却惊醒了杨沈氏。老夫老妻,走到如今快三十年了,那对方的一举一动所为何者岂有不了然于心的?
知道相公不想她难堪,杨沈氏心中突然一暖。
对于三郎她倒不是一直这么不待见的,只是当初三郎阻着二郎的发展,她自然要压着一点,毕竟一个不受家里待见的庶子,那也会被人小瞧,这般以后就不会压在二郎头上了。
再加上后来因着婚事。二郎跟三郎的恩怨加重,她做母亲的自然是要护着自己亲生的儿子。如此的。时日一久,许多事情就形成了一种最直接的反应。
如今。细想一下,自己今天实在是有些冲动了,别的且不说,便是为了夫君的寿宴,她也不该做的这么明显,这也是落了夫君的脸面。
想到这里,杨沈氏突然就有了一份坦然,自己的过失自己弥补。何况,看世子和世子夫人的样子,今日她只消收下这鞋子,想来之前的失礼便也就过去。
她又何必放不下这张老脸呢。
想着,杨沈氏却是冲着杨指挥一笑,然后一脸乐呵呵的接过布棉鞋,还着实夸了一下赵落梅的手工,浑似刚才摔鞋子的不是她一般。
这份变脸的本事倒是让一边的一些贺客傻眼,这杨沈氏端是拿得起放得下啊。
杨沈氏这般表现,赵昱和阿黛也瞧在眼里,而他们今天来是来给赵落梅站台的,却不是来给赵落梅结仇,沈氏再如何,那也是赵落梅的婆婆,如今这样已经够了,不须再做别的。
有些事情,暂时接过,以后便且行且看。
“祝杨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赵昱这时哈哈一笑,便递上了贺礼,是一方不错的端砚。
看到两人送的砚台,杨指挥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昱世子和世子夫人能送砚台,那说话他们是真心要交好自家了,所以才打听了自己的喜好,要不然,就送不出这样一份礼。
便是之前的一些失礼,也不过是误会和一些意气相争,是完全可以放下的。
随后赵昱自同杨指挥等人坐在主位上叙话。
阿黛挽着赵落梅同杨家大郎媳妇儿以及杨沈氏坐在女眷这边的主位。
主位上几位妇人正说着阿黛新婚夜救恭王妃的事情。
恭王世子和世子夫人突然出现,自要惹出一些话题,而恭王世子打人的话题太过敏感,众家娘子自不好提这些,于是就只剩下阿黛新婚夜悬丝诊脉之事。
这事情,颇让市井中人津津乐道的。
几家妇人也感兴趣。
此时,先前因着扬言自家夫君要上奏本弹劾赵昱的方姚氏被赵昱颇了脸面,这时却是有些不屑的道:“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个故事,前朝太湖有渔户嫁女,船到河中,风浪大作,般夫惊慌失措,眼见着就要有沉船的危险,船上众人抱头痛哭,这时那渔家女戴着盖头从船仓里出来,一手把舵,一手牵篷索,那般便借风浪前行,直抵良婿家,吉时还没有过,这事被人传为传奇,不过,亦有人讥之,渔家女不知礼。”
说到渔家女不知礼时,那方姚氏还加重了些语气。
方姚氏这话一落,坐在主位上的杨沈氏脸色就有些变了,之前的事情,她不要脸面才压了下来,没想到方姚氏又来这么一出。
前朝这个传奇,知道的人不少,因为这个传奇是颇有争议的,虽有人盛赞渔家女义举,但新娘子未进洞房,本不该出现在人前的,渔家女行此事,虽救了人,但也失了礼。
这本无所谓,只是阿黛也曾做过渔家女,方姚氏此时说这故事,那等于就是讥讽阿黛渔家女出身,不知礼仪。
那杨沈氏心中气的咬牙,但这方姚氏是督率夫人,是杨指挥的顶头上司,杨沈氏就算心中暗恨,也叫不起来,因此脸色颇有些尴尬。
阿黛此时自然听到了方姚氏说的故事,说起来,这故事阿黛在前世就曾看过,是阅微草堂笔记里的一篇。
此时,阿黛坐在主客位上,正好同那方姚氏面对面。微微一笑,便冲着方姚氏道:“方夫人故事未说完吧?记得当时有贤人评‘此本渔家女,日日船头持篙橹,不能责以必为宋伯姬也。’”
说到这里,阿黛顿了一下,才又冲着那方夫人道:“宋伯姬,义妇也。”
宋伯姬是鲁宣公之女,鲁成公之妹,宋恭公的夫人,新婚时,因着宋恭公未新自迎娶,便怒不同房,后来经鲁国大夫季孙行父劝说,才正式完婚,十年后,宋恭公亡故,宋伯姬守寡。此后经历几朝,到得七十多岁时,宫中大火,而宋伯姬便是因着守礼而坚不出宫避火,最后被火焚烧而死。
宋伯姬因此入列女传,虽然在后世人的眼里,宋伯姬是不知变通,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评判标准。
在这个时代,宋伯姬就是义妇。
阿黛以此反驳方夫人所谓的失礼之说,同时也暗讽方夫人,你说渔家女不知礼,但贤人却认为渔家女将有宋伯姬之义行,难道你认为宋伯姬也不知礼仪吗?如此反击了回去。
方姚氏一脸黑沉。
只是,大家都是借事说事,方姚氏终无法反驳,只得吃了个哑巴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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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又加更了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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