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长安的官道两旁,放眼望去,尽是灾民的大营,一眼望不到边际。几道零落的炊烟从灾民大营中升起,荡入长空当中,渐渐的消散在碧蓝色的天边。
阿斗缓缓的走在官道上,听着远处灾民大营所传来的阵阵喧闹声,望着那些灾民迷茫的眼神,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罪恶感。这些百姓原本都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土地,过着安稳的日子,虽然不能说是衣食无忧,但是也算是活的安安稳稳,而正是因为自己的一条水淹雍州之计,使得这些百姓变成了灾民。使得他们在洪水当中失去了土地,失去了房屋,更有不少人失去了亲人。
“乱世!这就是乱世!”阿斗长叹一口气,只要是一天还处在乱世,这些无辜的百姓就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安稳日子。想到乱世本应该就是如此,阿斗心中的罪恶感略微的减轻了一丝,虽然阿斗也知道,这仅仅只是聊以自慰罢了。
看了看天色,时候已经不早了,开来天黑之前是不可能赶到长安城了。阿斗本想下令安营扎寨,但是看看四周,周围都被灾民的大营所占据,没有能够供大军安营扎寨的地方。
“文钦!”阿斗大喊一声,旁边文钦急忙走了过来,朗声说道:“末将在!”
“去找一找附近有什么地方能够让我等安营扎寨。”
文钦低头想了想,而后开口说道:“太子殿下,此处向北十余里的地方,有一座皇庄,是当年桓帝时候所建,咱们可以去那里安营扎寨。”
“皇庄?好,就去那里安营扎寨。”
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着文钦所指的方向走去,十里路并不算远,每过多久,大军就到了皇庄门前。
阿斗抬头向着远处望去,隐隐的能够看到平地上起着一处很大的庄园,稍微扫一眼,就能看出这庄园占地面积极大,足足占据了方圆十里的地方。走近一些,阿斗才发现,这所谓的皇庄外表看起来非常的破旧,墙上的瓦片已经残破不堪,大多数已经损毁了,墙壁上面坑坑洼洼的,但是仍然能够看出曾经漆过的痕迹,墙根四周的地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杂草,时不时的还有一两只老鼠从墙根的边缘窜过,一看就知道很长时间没有人打理了。皇庄那已经残破不堪的大门紧闭着,士兵们都聚集在门前,乱哄哄一团,偶尔还能够听到一两句的威吓声。。
“文钦,你看看前面到底怎么回事?”阿斗开口说道。
文钦立刻跑上前去,不一会,文钦回来,开口报道:“回禀太子殿下,皇庄里的人不让我们进去。”
“不让我们进去,为什么?”阿斗有些郁闷的问道。
皇庄是皇家的产业,如今阿斗是太子,去皇庄就等于去自己的家,试想自己回家的时候却被陌生人拦住不让进家门,无论是谁都会感到郁闷。
“太子殿下,皇庄里面的人说,这庄园是他们的,外人不得进入。”文钦苦着脸说道。
“他们的?”阿斗微微一愣,如今刘备是皇帝,而刘备又没有什么亲戚,这雍州算的上皇族的只有刘备与阿斗两人。虽然如今天下大乱,但是阿斗却不相信有人敢干霸占皇庄这种事情。
“走,随我上看看。”
阿斗走上前去,来到这座皇庄门前,因为常年没人打理的原因,门前台阶的缝隙当中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苔。皇庄的大门敞开着,门前站着一排壮汉,手里都拿着兵刃,拱卫在门口,正与蜀军对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斗开口旁边的士兵。
“回太子殿下,这些人守在门口,不让我们进去。”旁边一名士兵开口说道。
阿斗看了看对方手上雪亮的兵刃,接着问道:“没有人受伤吧?”
“太子殿下,我看他们还没有打起来,应该还没有人受伤。”文钦插口说道。
“没人受伤就好!”阿斗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看了看前面那几名手握兵刃的大汉,开口说道:“你们这里谁是头领,出来答话。”
大门里面马上钻出来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人,来到前面,开口说道:“在下长安王虎,阁下领兵到我王家之地,不知道所谓何事?”
“你们王家的地方?这里不是皇庄么?”阿斗奇怪的问道。
“不错,这里曾经是皇庄,不过三日前,陛下已经将此庄园抵押给我们王家。”王虎开口说道。
“这皇庄抵押给你们王家了?”阿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问道。
“不错,如今长安城中缺粮,陛下便以此皇庄作为抵押,向我们王家借粮。”王虎说着,指了指后面:“我们王家如今有陛下亲自给的地契凭证,上面还加盖了玉玺,此处庄园,暂时为我们王家所有,你领兵硬闯,是何用意?不管你是谁,就算是到了陛下面前说理,我们王家也不怕你!”
“休得无礼,这位乃是太子殿下!”张嶷马上从旁边说道。
“太子殿下?”王虎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在太子面前如此大喊大叫,这可是目无君上之罪。
“张嶷,你先退下。”阿斗喝退张嶷,然后对王虎说道:“王先生,在下领兵追击胡人,正准备回长安城的,途经此处,想找个地方安营扎寨,便来到了这个皇庄。抵押之事,我实在不知,得罪之处请勿见怪。”
“岂敢岂敢,太子殿下折杀小人了!”王虎瞬间就换上了一副笑脸,而后开口说道:“太子殿下前来,我等未能出门迎接,已经是死罪。太子殿下既然想到此庄中休息,那可是我们王家的荣幸,太子殿下快里面请!”
阿斗脸上流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而后试探性的开口说道:“这样恐怕不好吧,毕竟我这里有三万大军,这么多人恐怕……”
“太子殿下不必客气,都一起进来就是了!”王虎马上答道。
阿斗脸上挂起了一丝笑容,满意的点了点头,同时说道:“那就叨扰了。”
这些居住在长安的大世家不少都传承数百年,族中也有不少人仕官,各个都精明的很。这皇庄虽然是被刘备抵押出去了,但是现在阿斗亲自来了,又怎能把当朝太子殿下挡在门外。况且向阿斗这种身份的人,这些世家平日想巴结还没有机会,如今这个送上门的好机会,王虎又岂能不把握住。
王虎为了招待阿斗,可是下足了本钱,酒水丰富不说,就连三万大军的晚餐,也是王家提供的。
而旁敲侧击当中,阿斗也从王虎口中得到了一些消息。比如庞统是如何赈灾,如何用皇家产业作抵押跟各个世家借粮,王虎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阿斗。
阿斗听完以后,也由衷的佩服起了庞统。庞统的做法,让阿斗想起了后世的当铺。
三国时代还没有出现当铺,所以也就没有典当这一说。至于钱庄票号,出现的要比当铺晚许多。
没有当铺和钱庄,物品和货币的流通就要差上许多。不过没想到庞统竟然能够想出类似于当铺的做法,把这些皇家产业“当掉”,用的是“活当”,换来的也不是金银,而是粮食。
“不愧是凤雏,脑子里的东西竟然跨越了这个时代!”阿斗微微叹息了一声。
“时代,什么时代?太子的话是什么意思?”旁边文钦悄悄的问张嶷。
“老文,不懂了吧,告诉你,咱们太子殿下最是高深莫测,以后听到不懂的地方,听着就是了,甭问……反正问了你也不明白!”
就在此时,门外走来了一名下人,急匆匆的闯了进来,同时嘴中喊道:“主人,不好了!大事不妙了!蔡家的三公子被庞太傅给杀了!”
“吵什么吵!没看到天子殿下在这里么,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休要打搅了太子殿下!”王虎怒斥道。
“呵呵,不用责怪他,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就说说吧!”
这名家奴犹豫的望了望王虎,王虎赶紧说道:“太子殿下要你说,你还不速速禀报!”
“长安城那边刚刚传来了消息,说蔡家的三公子被庞太傅给斩首了!”这名家奴说道。
“蔡家三公子是谁?”阿斗开口问道。
“回禀太子殿下,蔡家也是长安城的一个大世家。蔡家三公子便是蔡家家主的三儿子,这个蔡家三公子极善于经营,平日里掌管了蔡家大半的产业。”王虎马上答道。
“那庞太傅为什么要杀这个蔡家三公子?”阿斗接着问那名家奴。
“据说是蔡家三公子招集了长安城中各大粮店,说是要将粮价提高一倍。那些卖粮食的正在蔡家大寨讨论此事时,被庞太傅带人闯了进去,蔡家三公子抵抗,被一名叫张翼的将军一刀斩了。”
“杀的好!如此不良奸商,竟敢趁着大灾之时坐地起价,该杀!”阿斗开口说道。
“嘿嘿,太子殿下说的对,该杀!”王虎心中虽然有一丝兔死狐悲的感觉,但是嘴上还是跟着阿斗应和起来。
阿斗也听出了王虎话音当中多少带着一丝言不由衷的语气,于是阿斗笑了笑,开口对王虎说道:“这样的不良奸商是该杀,不过庞太傅也不是嗜杀之人。此次我雍州遭逢此大难,百姓流离失所,正需要像你们王家这种忠义之士出钱出力,才能度过此难关。等到安置完这些灾民,我想父皇必然会论功行赏的!”
听了阿斗的话,王虎终于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王虎马上起身说道:“为陛下与太子分忧,乃是我等分内之事。”
蜀汉章武三年七月,太子刘禅生俘西部鲜卑单于步度根,押解至长安,长安城大小官员出城十里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