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重的呼吸声告诉黎向晚此刻眼前的男人是有多么的愤怒,她歪过头不再看他,“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洛佑翼后退一步,给黎向晚留下空间,他转身的那刻黎向晚弯起的眼睛闪亮亮的,但是他没有看见。
他只身走到老板椅上,不轻不重的坐下,黎向晚将地上的背包捡起,跟在后面寻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
黎向晚紧攥的单肩包躺在办公桌上,她犹豫下还是将手伸了进去,摸到了一个冰冷的文件夹。
随着文件夹被抽出,黎向晚低头不敢看他,但是洛佑翼的目光却是炙热的像是要看穿她,“呵,离婚协议书都准备好了,这就是你一直护住这个包的原因。”
“翼,你听我说。”黎向晚深吸一口气,双手摊在桌子上却不敢去抓住他的手,她低垂着睫毛,柔顺的长发几乎遮住了她的整张脸。
黎向晚的声音轻轻的,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却还是让洛佑翼的心搅在一起——这哪里是黎向晚,这分明是另外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我们的婚姻真的没有在继续下去的意义了……其实你也不爱我,不是吗?之前你那样对我。你要是为我想过一分半点,你要是真的像是你说的那样在意我,你根本不可能那样对我……后来,他们都说这孩子不是你的,你当真的没有一点儿的怀疑?我不信!”
洛佑翼欲言又止,黎向晚的头低的更低了,放在桌子上的手却是越来越用劲的攥住:“你要是没怀疑,又怎么会在莫子惠要我做羊水穿刺的时候那么淡然的告诉我你们什么都没说?是想瞒着我吧。我们走向结束不是偶然,是必然!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横在我们中间,一点一滴的让我们开始互相猜疑……”
“晚晚……”
“你不必说话。”黎向晚抬头,脸上没有泪水却满是决绝,“反正这些对我来说都算不上伤害,因为我说了——我从未爱过你。所以不管你是要和盛景蓝结婚,还是准备怎么样都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再自以为是的认为我是因为吃醋嫉妒才会有今天这样的举动。我不会,因为不值。”
洛佑翼眸子沉沉的,没有再说什么,只看到黎向晚把桌上的合同推了过来,“签字吧,我们真的该结束了。”
他抬眼看向她,“你怀着我洛家的种就想离开?想的也太美了吧!”
黎向晚轻笑一声,伸手把笔塞进洛佑翼宽大的手掌之中,“翼,看来你还没明白,我将那些照片大张旗鼓的放在网上了,为的不就是告诉你——这孩子是顾以枫的。”
黎向晚的话让洛佑翼活活愣住了一分钟,相信和怀疑在他的脑海里不停的碰撞,半晌他被黎向晚死塞黑笔的手无力的放开,黝黑的眸子里惊涛骇浪般的在流动,最后一搏般的哑声道,“你这样的想要离开我扑进顾以枫的怀抱,是不是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
“翼,这话你说对了。”黎向晚并不想这样的伤害他,但是要不是这样做她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为了孩子,她必须残忍!
她冷笑的脸下满是淡淡的伤感,可是洛佑翼听到的却是她穿透刺骨的声调,“我们两清了……只要你写下自己的名字,我们便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好一个进水不犯河水!”洛佑翼猛地起身,桌子被带的震动起来,他上前一步把黎向晚拉起,魅惑的声音在她耳边撩动着她的决心,“你的身体根本拒绝不了我,说不爱我可是心心念念想着我的是谁?黎向晚……你不会都忘干净了吧?你要是忘干净了,我帮你想!”
洛佑翼冰凉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黎向晚紧抿的唇上突然传来温度……她下意识地挣扎,可是脑海里的声音告诉她——你只要挣扎,就别想离开他。
唇上的热度浓烈了些,洛佑翼睁大眼睛想看到黎向晚意乱情迷或者反抗慌乱的样子——至少,那样的黎向晚他很熟悉。
但是没有,洛佑翼长驱直入的敲开了她冰凉的薄唇,她近在咫尺的眼睛缓缓的闭上,本来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也微微放在了他的腰上,若即若离的搂住了他。
她这是在做什么?洛佑翼仔细看着她的脸,她却吝啬的没有给他任何一个表情,悠长而浓烈的吻让洛佑翼有丝慌乱,可是黎向晚却轻不可闻的发出声音,“翼,如果你要的是这个,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请你给我要的自由……我的心,已经装了另外一个人,不是一个吻可以改变的。”
黎向晚的话当头一棒将洛佑翼敲得清醒,他英眉紧皱,心里突然被难受的感觉堵到说不出话,但身体下意识还是猛地推开了那个嘴里含刀的女人。
黎向晚伸手抹了下唇,突然又扯了扯嘴角,她笑的不太真实,却很刺眼,“翼,你现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女人了吧……恩,好像有个词叫人尽可夫……我确实喜欢过你,却不是爱。我小小的喜欢竟然换来您这样的大爱,还真的是我的荣幸啊!”
“离婚协议书我就放你桌上了,签好了就好人带给我。”黎向晚学着那些妖娆的女人甩了下自己的的秀发,脚步慌乱的想要走出去,出了奇的洛佑翼没有再拦住她的意思。
走到门口,黎向晚顿了下脚步,她回头冲洛佑翼一笑,“对了,盛景蓝那个贱人到底有没有事?莫子惠不会真的要我去赔命吧!”
洛佑翼眼底煞红,黎向晚知道自己现在说着不搭调的话,做的没人性的事,所以也不等洛佑翼有什么反应,就逃似的走出了门。
背后似乎没什么反应,黎向晚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颓然的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还好,这场戏总算是演完了……可是,心脏那个地方,真的好难受……
黎向晚发现自己只要是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不太喜欢开车。有的人喜欢用飙车减轻自己的压力,黎向晚知道那是一个好办法,但是只要是对肚子里宝宝不利的,她都不会去做,她宁愿一个人慢慢地走着,心里慢慢的想……
指甲伸进掌心,她刺疼一下的皱眉又恢复那种淡淡的表情,心情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是咽不进去,也吐不出来。
这三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要不是这些事情,黎向晚也不会这么快的接受赵飞燕的提议——利用顾以枫和洛佑翼离婚。
思绪轻轻的飘到两天前,黎向晚和赵飞燕闲来无事在傍晚的小公园散步,公园里到处都是孩子的欢声笑语,或多或少的激起了黎向晚对自己孩子的怜惜。夕阳西下,三三两两的情侣,家庭还有子孙三人之类的,在余晖之下都像是画中的美景,那种感动让黎向晚的心里暖暖的。
路过几个健身器材,奔跑的小孩笑着跳着追逐着,一不小心栽倒地上也是笑笑,然后趴着屁股红着脸站起来继续加入追人的“战斗”。
黎向晚被眼前的和谐迷住了,微微停下脚步,赵飞燕看着不远处的风景甚好,一个人跑去采景,徒留下黎向晚静静地享受这时的美好时光。
站的有些累了,黎向晚寻了处稍微偏僻的地方捂着小腹坐下,现在微微凸起的小腹时时刻刻告诫她,她处处要小心。
草丛中传来沙沙的声音,黎向晚不以为然,这些地方草丛里跑出几条宠物猫宠物狗在寻常不过。不一会儿,沙沙的声音好像是靠近了,黎向晚回头想去逗逗那调皮的玩意,对上的却是几双陌生的眼睛。
“就是她!”一个男人低声道。
很快,背后突然出现的几个男人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黎向晚还没来得及大叫,一张手帕就准确无误朝着她的嘴塞过来,生硬的布带着奇怪的味道,黎向晚感觉到嘴里被塞满了,瞬间舌头蜷曲在一起,无法说话。
这一步完成了后,几个男人一前一后扛起手舞足蹈的黎向晚就往更偏僻的地方走去。
那一瞬间,恐惧占据了黎向晚所有的思想,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来,只觉得自己怕是要完了。
“呜呜!”转角,赵飞燕举着相机小跑过来清楚地看到了黎向晚被抗走的这一幕,一下子相机摔到地上不顾自己的扑了上来,“你们什么人!放她下来!”
“关你什么事!”为首的男人一甩手,赵飞燕就被推得老远,狠狠的栽在了锋利的石头之上,小腿上被石头的石刺滑到,疼得她“呲”的一声,也顾不得腿上渐红的血色,歪歪扭扭的站起身子冲着那群人叫道,“我报警了!你们快放下她!”
“这娘们真烦人!呸!”为首的男人怕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拦路虎,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对身后扛着黎向晚的几个男人说,“快把药给她灌下去,我去解决这娘们!”
药?
黎向晚睁大惊恐的眼睛看着自己被粗鲁的扔在地上,一个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药丸,下一刻,本塞在黎向晚嘴里的破布被大力的抽走,男人一步步逼近,“吃了它!”
“不不!”黎向晚拼命摇头,这是什么药,为什么有人费尽心机的想要给她灌药!
身体一步步后退,身后的男人像是不想浪费时间一般的一般揪住她,粗糙的手指卡住她的下颚,“吃了它,一切就结束了。”
嘴巴被用力的撑开,白色的药丸顺利的扔进了嘴里顺着咽喉往下滑……
男人完成任务便松开了黎向晚,黎向晚趁机把手指伸到咽喉里用力的催吐……不行,孩子……孩子不能碰任何的药物……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信念感动了上天,第一次催吐的黎向晚在一阵干呕抽搐后顺利的把白色药丸给吐了出来,本以为完事的男人皱着眉头上来就是一脚,“妈的,怎么给吐了!”
黎向晚的双手被无情的抓住,身子被悬空吊起,不远处赵飞燕的嘶吼在耳边响起,“*是不男人!这么不禁打!”
黎向晚转头看去,身子瞬间定住——
赵飞燕一个旋风腿把那个为首的男人一脚踹的趴在地上抽抽,下一秒又是一个肘关节的重击,只听到赵飞燕的嘶吼和那男人倒地后的呻、吟。
周围的男人眼见情况不对,只留下一个看住黎向晚,其他的全都摩拳擦掌的向着赵飞燕靠拢,黎向晚刚刚催吐导致眼泪鼻涕一大把,现在一出声就带着楚楚可怜的味道,“飞燕,小心!”
黎向晚眼瞧着赵飞燕以一敌四,不由得悬起了心,那四个男人一个接着一个也顾不得赵飞燕是女孩子,轮拳头又伸腿,一时之间场面混乱的厉害。
黎向晚看着赵飞燕一开始还算是游刃有余,可是到了后来就有点力不从心了,毕竟,她一个人,他们,四个人。
背上又是重重一击,赵飞燕闷哼一声一个扫堂腿踢到几个人,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力道不够还是疲劳作战的原因,那几个男人像是看到了赵飞燕的体力不支从而开始兴奋。
“真不要脸!”黎向晚忍不住骂了一声,四个男人对付一个女人,这样不公平的事情还真的有!
但是愤怒还是远远小于她现在的担心,赵飞燕眼瞧着不行了,黎向晚挣扎了好几下也被抓着自己的男人怒斥,就在她以为她们真的完了的时候,警笛划破了傍晚的天空,惊得那几个男人连连后退。
“怎么办?”一个男人问道。
另外一个男人扶起被赵飞燕摔在地上的男人,说:“还能怎么办,走啊!”
抓住黎向晚的男人受到了指示,猛地松开黎向晚就钻到了草丛之中无疑无踪了。
剩下的几个人也化作鸟兽散开,赵飞燕刚刚从地上捂着肩膀站起,眼瞧着一个个都想逃跑,心里一急,一个手刀劈下去,把离她最近的那个家伙活活的劈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想跑?想得美!”
赵飞燕也顾不得疼痛的身体,用力踹了那家伙好几脚,老远看到警察都围了过来,心里瞬间松了一口气。
这警察,效率还蛮高的。
“赵飞燕!”黎向晚的喉咙一哽,赵飞燕现在的样子浑身是伤让她心疼不已,黎向晚三步做两步跑过去,上下摸着“哪里疼,伤到哪里了!呜呜……”
黎向晚越想越觉得赵飞燕又勇敢又无辜,这些人摆明了冲着自己来的,却把她拉下水了。
“欺负我一个人,这群臭男人!”赵飞燕看着被她留下来的那个男的被警察按倒在地,她顾不得身上的隐隐发疼,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把裤腿往上挪了挪,问道,“警察叔叔你们等一下,我说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哼!”男子咬着牙不吱声,警察把他拎了起来,他挣扎几下,听到警察附和着,“这位小姐的腿怕是受伤了,也是不能起警察局作笔录了。你有话就在这里交代吧,反正不交代干净你也别想着离开警察局。”
男子愣了一下,心里暗暗思忖。警察那里转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赵飞燕心想机会到了——
赵飞燕向黎向晚挥手表示自己没事,然后又对着那个男人低声说,“你说出来到底是谁指使你的,你会和警察叔叔好好的说,但是你要是不说清楚,我腿上的伤可大可小……还有你们灌药的事情,我想警察已经还是不知道的吧。”
男人的身子微微颤抖,黎向晚看着赵飞燕避开警察这样赤果果的威胁,心里满是愧疚。
黎向晚知道赵飞燕是练过散打的,但是从未看她真正和别人对打过,今日的争斗着实吓了黎向晚一跳,没想到她以为只是说说而已的话却一直是真的——赵飞燕真的很能打,也很能挨打。
知道她是为自己受伤,黎向晚内心的愧疚感越来越重,所以当赵飞燕执意要知道幕后指使者是谁的时候,她真的不想要让那个男人说出来——因为,无非是盛景蓝。
何萧娜这个女人的心机深不见底,而赵飞燕单纯有义气,她不想要赵飞燕也卷进这场风波。
她有直觉,只要是那个男人一开口,赵飞燕一定会去找盛景蓝讨公道,她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人,也不是一个会让朋友吃亏的人。
可是,赵飞燕哪里是盛景蓝的对手?
男子抬头神情紧张的看着她,在警察叔叔放下手中的事情将目光盯在他身上时,他誓死般的低下头,“我只能说……有人要我们除去那个孩子。”
果然,意料之中,黎向晚深吸一口气。
赵飞燕知道他的嘴只要打开了,套话就不难了,于是摆摆手,“警察叔叔,这好像是他们的家事,我受伤也不重……简单包扎就可以了,我看这个人也不是什么无恶不作的人,我们私了。”
警察不解的看向她,赵飞燕用纸巾捂住流血的伤口,抬头对着警察一笑,“真的,您不用担心。刚刚情况有点紧急,现在已经没事了,很谢谢你们。”
警察们扫兴的驾车而归,男子看到警察走了也松了一口气,刚准备离开肩膀就被用力的拍一下,赵飞燕斜着眼挑着眉看向他,“我提前支走警察不代表我准备放走你,你话不说清楚就别想离开。刚刚人多,我不是你们的对手,可现在我一个人,你一个人,我不介意我们单挑试试。”
男子皱着眉环顾四周,丝毫不见自己伙伴的身影。那一群家伙,真的完完全全丢下了他!
男子气不过,想着赵飞燕身手可以以一敌四,心里胆怯也就谄媚的低下头,“我说,我当然说,还得谢谢美女的不杀之恩。”
“别废话!”赵飞燕猛地站起来,腿上的伤口扯动让赵飞燕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我给你自由,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指使你们?你们给黎向晚灌的是什么药!”
黎向晚上前扶住她,男子搓了搓手,想了想下定决心的一字一句说,“灌得是打胎的药,我们只是奉命只要眼看着她把药吞下去就行了……可这指使的人……”
男子抬眼看了眼黎向晚,吞吞吐吐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赵飞燕握紧了拳头把他最后的话逼了出来,“我说……是洛氏的夫人……洛夫人……”
“她!”赵飞燕惊讶的身体一震,还真的有不要孙子的奶奶啊!
黎向晚的震惊不下于赵飞燕,她瞳孔收了好几下,像是难以相信般的微微张开嘴,“她……她,真的这么狠心!”
莫子惠的话像是复读机一样在她耳边一次次的响起——
“我们洛家只需要一个继承人,而不是两个。你口口声声说你肚子的孩子是洛佑翼的,那更不能留下了。你难道还想凭着这个所谓的血统关系,以后重回洛氏?别做梦了!盛景蓝的孩子将是我们洛家唯一的正统继承人,我不允许任何人对他的地位构成威胁。所以,你这个孩子,必须打掉!”
黎向晚知道人生气的时候说的话往往会特别的过分,而且不经过大脑的话更是伤人。可是她一直在心里都默默的相信,只要是洛氏的孩子,莫子惠一定会善待,可是没想到……她竟要杀之以绝后患!
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恶心,太恶心了!黎向晚从没觉得人心可以恶心到这样的地步,用一个生命的逝去保证另外一个生命的地位,不顾亲情不顾血缘……
黎向晚忍住呕吐,男子上下打量起她,好心的劝道,“这次我们是失败了,但是难保有下次……听老大的意思,他们收了蛮多的好处,发誓要让这个孩子生不下来,最好是胎死腹中!哎哎……别这样看我,我只是个为人做事的,但是你们放了我一把,我也说句良心话。洛夫人下了狠心要这孩子的命,我看你,还是自己去医院了结了吧,这样对你自己的身体也好,要不然下次又有什么新花样,我看孩子没有是必然的了,你的小命能不能留住都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