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我又觉得自己语气太冲了,便和缓着声音道:“你若有心仪之人便直与我说,你瞧这样可如意?”
他清晓的眸子似是染上了一晕薄怒。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敢再去深究夙昧之意。我这样做,是坏了他的局么?谁晓得他在布什么局。我笑笑,罢了。就知道不可以交心的。爹爹给我的八字箴言,我只做到了“不骄不争”,却没有做到“木人石心”。什么妇人之仁也正是如此。怪不得大臣们看不惯牝鸡司晨,怪不得云启要削弱我的三分权力让我管好后宫内事。
“你既然是这样想的,我当然是听从太后的懿旨。也算是我不经允许擅自睡上凤榻的赔罪好了。”他讥诮地看着我,起身下榻,“微臣,告退。”我没去看他的背影,只是单单听着脚步身走远去了,心下掠过几分寂然。
我顿时感到喉间有些干涩。成功地惹他生气了,然而我心里也是不自在的。走到桌边,倒了一口水喝下却未曾减轻心间的重担与倦意。罢了罢了,等到云启稳了根基,我就回丰州去,再也不来管这是是非非了。
我便招来宫人洗漱,弄好便躺下睡了。但总觉得有什么搁着自己,我手一摸,竟摸出了一玉络子,看来眼熟,想必是那夙昧方才落下的。一阵不爽,本想一气之下就扔掉的,想来想去还是放好到时候还给他好了。不过这一想又导致我半夜未睡着,第二天早早醒了顶着两个眼圈出宫去见我的那位手绢友。
孔子说得好,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我与花不语就是在归杏书斋里相见相识的。说来惭愧,我们是因一本分桃画册而相逢恨晚的。所谓有了共同的爱好,便熟络上了。美其名曰“以文会友”,实际上是看一些生离死别有情人难成眷属只因性向相同的蔷薇向作品。不过呢,这也是很高雅的,难道不是么?
花不语家是皇商,于是她有机会入宫,也就自然知道我这多舛的身份命运了。
至于今天,我一是为了减轻自己的思想负担,找些话本来看看,二是为了解决夙昧一事,既然皇上发话了,夙昧也同意了。我便要好好了解下待选姑娘的品行,找个好相处的指给夙昧。而花不语最最通晓这些个八卦轶事了,我当然要向她打听打听清楚。
见花不语一身浅粉罗襦,梳了两个玲珑髻,真是个美人。不待我开口,她便道:“你家小竹马乖得很,哪有什么话题好嚼的。人说男子不近其他女色不是天生淡漠,就是已有意中人。还有一个原因断断不是,见你家小竹马清俊得很,总不是不举吧。你可有尝过他的滋味?”说着还砸吧了一下嘴,“味道如何?”
我很是无力,为什么大家都要这样妄自揣测我和夙昧有腌臜的关系啊,我的清白是越洗越黑了。便愤愤地道:“没有尝过!”
“没有尝过?这可真真是件天方夜谭了!你晓得坊间是怎么传你的流言的么?”我牙有些痒,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不待我发话,花不语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与你儿子日日春宵,与小竹马暗通曲款,与老皇帝一枝梨花压海棠。”
就知道是这种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我听着倒一点都不像我自己的事。就当找个乐子罢。“你儿子太小,老皇帝连骨头都不剩了,那么小竹马是首选,模样又好。你怎么也不试试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若想吃,我和他说去。我总觉得他是来者不拒的。什么天生淡漠是假象是假象!”
“我就说嘛,不是性子,就是有了意中人。”她一个劲地朝我使眼色。
“不是我就是了。”如果是我,那他大可以与我直说啊,当年初见时就这样调笑于我,我不相信他没这个胆子和我说。如果他有意,我们也不会互相猜忌了。再说,我也从来没有将他考虑到我的白马良人备选人员里面去。因为我总觉得很别扭。他这种人做朋友已经很累了,要是与他相伴一生那不是要整日猜他的心思猜死么!所以我要找一个聪敏如斯的,人善的姑娘给他。
“啊!莫不是他有断袖之好?”我一个激灵,脑子豁然开朗,“他和我儿子实为互相喜欢,但中间出现波折,我儿不可能娶他,而他亦不愿屈居人下。使得他不得不离京三年只为理清情思。然而久别后心痒难忍便又回京只为再看一眼心中人的眉眼,欲留在他身边但又被身份所困。所以才导致了因爱不成反互虐,虐来虐去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事实。但却遭到了花不语的白眼,她的意思就是说,瞧着我儿子和夙昧的小身板,两个受私相授受么!
我反瞪回去,他们都有成为攻的可能好么!
“哎,那么,你这样帮小竹马操心婚事,你那小竹马什么表现?”花不语好奇道。
“我不知道,”我皱了皱眉头说,“反正他最后是同意了啊,要不然我也不会来问你那些小姐们的事了。赶快弄弄好了么算了,你说范家小姐怎样啊?”我有些不想回忆起昨天的情形。
花不语听后很是悲愤,欲说什么但见我也是一副听不进的样子于是就不再说什么了,但是她又转了其他的话题:“你是不是中意你儿子,要来个母嫁啊?”
我语滞,一口水被呛住:“咳咳,你真想得出来。我是来问你讨八卦的啊,怎么变成你讨起我的八卦了啊。”她见我如此便才认真回答起我的问题了。
花不语想了会道:“范子玉么,性格犟了点,不过人倒是聪慧。据我所知,她一直对小竹马穷追不舍。你有没有见过她舞剑?”我顿时睁大了眼,倍感兴趣,“剑如游龙的,飒爽得很。”
“啊啊,这样的姑娘我喜欢啊!”原本小时候就想当一个女侠般的人物,可是谁知爹娘不许我习武,我又是个生在世家的苦逼娃,只能按照规矩来练字,我叹了口气,又道,“关键是她最好能懂夙昧这千曲百转的心思,我想呢,若是能找个机会,与她会一会面就再好不过了。”
花不语笑了笑说:“我倒有一主意。让你与范子玉见面,你只要说出你希望撮合他们两个,范子玉一定乐意之至。”
我颔了颔首,“照如此说,再过半月便是秋宴。世家小姐们都能获许入宫。我就可以找个机会出宫或者邀她入宫赴宴,再与她相商此事。”
“也好,一来你也可以让小竹马伴你,这样当事二人又可以接触了;二来,你就有机会制造出点事来使他们独处。”
我们就这样把这事定了下来。
待我一起身,眼光瞥向窗外时,却再次见到了我心尖上的那个人儿,聂疏言。
这莫不就是缘分,每每都能恰巧碰见他。广袖素衣,面如冠玉,神情亦佳。他正撩开帘子,从轿子探出身子来,抬眼便见了我,似有一丝诧异,但随即笑意如温潭,骀荡人心。
我一有一瞬怔忪,却被身旁的花不语唤了回神。
“看什么呢?好一个俏公子啊!”见了直道上的那抹白衣,她叹道:“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瞧瞧这小色胚子,见到个美人儿就连语气都变了。
我不禁有些紧张之感,生怕是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去的错觉,望了花不语一眼,警告道:“不准再看他,”我低头咳了两声,想了想说了句,“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