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云来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皇后如她所愿的死了,而且死之前求见皇帝却被下令掌嘴。
钱云来去得早,哪怕坤宁宫被刘德的人团团围住,她也跟在淑妃后头进去看见了皇后的尸体。
死得真是惨,钱云来皱眉,胸口略有不适。
一床雪白的云锦被血浸湿,血干了之后便凝成脏污的一团,实在难看。皇后的脸烂得很是吓人,不知道用掌嘴的木头打了多少下,都看不出人样了。
“姐姐……”淑妃大痛,忍不住哭出了声,跟着来的一众妃嫔也是齐声大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亲爹娘呢。钱云来双眼一眨,也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皇后娘娘如何……如何会这样?”
淑妃简直是标准的贵妃,一举一动都有韵味,就连摇头的弧度都仿佛度量好了的。
“怕是……怕是太委屈了。”她说完,颇为不忍的转过头去。
宁妃也哭,她抿着嘴,两个肉肉的酒窝若隐若现,眼泪滑过还要拐个弯掉下,似苦还喜。
“姐姐……”顺妃最为自持,虽然面带愁容,看起来却很是冷静。这副模样倒比那些哭个不停地嫔妃们看起来真实多了,她纤纤玉手一指,“那是什么?”
众人随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都是浑身一震。
“这是……”宁妃本待探身去将那东西拿出来,却被她姐姐轻轻拦住了。
“景灵,”淑妃唤道,一个小宫娥排众而出,淑妃对她使了个颜色,“去将东西拿出来。”
“是,娘娘。”小宫娥福了福身,来到皇后的凤床边,挽起袖子将压在皇后枕头底下的信抽了出来。
那信封一角已被鲜血浸透,为了将信弄出来可废了好大的功夫。
小宫娥拿着信,淑妃便念了起来——太后容禀……
一封信未念完,淑妃就脸色大变,在场众人也无不色变。淑妃立刻命令小宫娥将书信收起来,准备呈交给皇帝,并嘱咐众人,不可往外泄露半句。
正在此时,刘德匆匆赶到,他远远的就收到小太监回话,说淑妃等人硬闯进了坤宁宫,急得他一巴掌将回话那个小太监打得团团转。
“废物!”
小太监不好辩解,只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淑妃带着谁进去了?”刘德还抱有一丝幻想。
“总共得有十几个高位妃嫔罢,”小太监答道,“说是皇后虽然被废,她们却不能不来看望一番,淑妃身边的人很多,推搡着就进去了,奴才们拦不住。”
刘德倒吸一口冷气,赶忙的往坤宁宫赶,又调来了一批人手将坤宁宫各个大门紧紧看管住。
刘德跨进坤宁宫内殿时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顿时脸色大变。
“诸位主子怎么大清早的就聚在皇后娘娘床前呢?”刘德阴森森的问,连一个假笑也维持不住了。
众妃嫔听见他的声音受到不小的惊吓,众妃纷纷散开只留下几个人还站在皇后的床前——正是淑妃三姐妹和她们身后似笑非笑的钱云来。
一见着这几位刘德的脸就难看得很,再看见她们身后一张血淋淋的床,和废皇后郑氏死不瞑目的脸,老练如刘德也头皮发麻。
他倒不怕死人,刘德掌权以来,直接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数不胜数,郑宜人的惨状还吓不到他。可就是这么一副尸体,实在让刘德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一双眼睛像毒钩子一样在众妃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淑妃身边的小宫娥身上。
“你手上拿的什么?”刘德问。
宫娥不发话,只是往淑妃身后缩了缩。
刘德双眼一眯。
“也没什么,”淑妃道,“是皇后娘娘留下的一封遗书。”
“遗书?”刘德站在门边,将身后的光挡了个一干二净。众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语气吓人得很。
“不错,”淑妃一派悲天悯人的模样,“本宫认为还是应该请太后来,皇后……”
“娘娘可要慎言,”刘德道,“如今哪儿还有皇后呢。那封遗书,娘娘可看过了?”
淑妃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道:“事已至此,人死灯灭。她虽然不是皇后了,却还是太后的侄女,总要商量下身后事的。”
说罢,淑妃便带人朝门口走去,可刘德竟然不避不让,只是静静地看着淑妃。
那眼神,就连钱云来都觉得有些渗人了。
淑妃倒是好气度,只是含笑看着刘德。
“刘公公,怎么,如今我们姐妹连这门都出不得了么?”
“说起来,”刘德的目光落在宁妃和顺妃的身上,“钟粹宫的门禁还没解,宁妃和顺妃的确不该出来。”
宁妃冷笑一声,用帕子沾了沾脸上不存在的泪水:“本是如此,可陛下又未下旨,皇后姐姐都被废了,我等一同伺候陛下十几年的情谊怎能来看都不看一眼呢?”
“不错,”淑妃接过话头,“刘公公还是不要阻拦得好,今日这坤宁宫如此多双眼睛,就是要瞒又能瞒得住几时?若你不放心,不如随我们一同去面见陛下,本宫也好将这封信呈送御前。”
“信由奴才转交便可,何必劳娘娘费心呢?”刘德皮笑肉不笑的说。
淑妃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最终还是刘德败下阵来,于是他便带领着淑妃一干人等前去面圣了。
钱云来没什么兴趣去见那个昏庸好色的老男人,便混在人群中。皇帝自然不可能一次性宣召如此多的人,便只有淑妃几个进了宫,她们这些无足轻重的人便被打发了。
众人散去,钱云来却心情大好,可想而知今日过后,皇后死于非命的事情便会传得沸沸扬扬,真是让人期待呀。
不过……
钱云来突然看向冷月,低声问:“昨儿咱们的人好像没近皇后的身吧?”
冷月摇头:“春儿、莺儿是坤宁宫出身,本来在皇后宫里是有不少熟人的,可昨儿也只是托人递了几句话进去,没能靠近皇后。”
钱云来了然的点点头,又问:“知道昨儿给皇后守夜的宫女是谁吗?”
“是刘德留下的人,不过她说自己睡死了,今儿这事一出,恐怕是……”
钱云来长叹一声,正好一片雪花落在她眼上,冻得她颤了一颤:“这皇宫里死个人还真是容易啊。”
冷月没接这话,而是换了个话题:“给咱们办事的两个宫女,怎么打发?”
钱云来挥挥手:“你看着办吧,要是人聪明能用,便先观察着,要是不行,就给一笔钱留在外院做点清闲活。不过人要看紧了,等到了年岁就快快的发出宫去。”
冷月笑了:“娘娘对这些下人总是很仁慈。”
“都是一个笼子里关着的鸟,谁还轻贱谁呢。”钱云来说完,又转头看着冷月道,“你是个能干的,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婆家呀?”
冷月落落大方,只是轻嗔:“娘娘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没什么,有感而发罢了,”钱云来道,“人活一世,总得早早想好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有个盼头才有趣味可言,否则不是白活了?”
“奴才没什么志气,”冷月道,“只想伺候好娘娘,为一家挣个荣华富贵,保佑子孙平安。”
钱云来讶然:“你倒是想得远。”
冷月但笑不语。
可不是想得远嘛,钱云来感叹,自己都如风中飘浮,真不知道这冷月是对她有信心呢,还是根本不愿说实话。
“行了,”钱云来拂去裙上的白雪说,“回去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等晚一会准备好东西,咱们得去跟老太后好好拉拉关系了。”
冷月福了一福,低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