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宣示着夜晚的到来。
走出祭祀院巍峨耸立,令人肃然起敬的正门,以纳塞为首,共六名雄壮的埃及兵士昂然而立,等待在门前广场上。
这六人皆是一身锁甲模样的铜质短战裙,上身以交叉从肩头绕过的黑褐色宽皮带代替衣物,露出大片古铜色肌肤,人人肌肉贲凸,背插或短矛或长剑的随身兵器。
他们的打扮,正是埃及精锐部众的标准式样。
几人的样貌亦是彰显出古埃及的特点,其中数人光头无发,眉心眼尾皆绘有黑色暗影,使双目格外深邃慑人。
六人大半都和方邃同路回返底比斯,彼此认识,只有两人是纳塞邀约而来,此前未见过,也是埃及圣城卫军统属下的兵士。
众人年龄相仿,彼此介绍后很快便熟识起来。
一行人谈笑之间离开祭祀院,向底比斯城内繁华处行去。
路上行人穿梭,并不因夜色降临而稍减。
底比斯这座当世繁华的雄城,展现出它在夜色下的美丽一面,确有气象万千之势。
纳塞边行边对方邃道:“听说你甫到祭祀院,便得大祭司接见,得了什么赏赐没有?”
方邃失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得赏赐,只是拥有了一处独立居所,还被大祭司允准观悟亡灵死书,且获得个真徒祭司的身份,听说在祭祀院有百余位真徒祭司之多,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身份。”
他话音未落,已听见纳塞等几人齐声低喝,其中一个叫佐伊的青年,面上满是兴奋的道:“你真的一入祭祀院,就成为真徒祭司?”
从众人的反应,方邃哪还不知道这真徒身份恐怕不简单,面露询问神色,看向几人。
纳塞是这些人的首领,司职是卫城军的一名军士长,带头回应道:
“原来你不知道真徒祭司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嘿!这么说吧,祭祀院在我们埃及各大主城都有徒众,加在一起足有过万之数,且人人都有修行在身,势力之庞大,可以想象。而只有圣城内,被大祭司钦点具备通神潜力的人,才被称为真徒,意即真神的门徒之意,你说尊不尊贵?”
方邃唔了一声,道:“原来只是个代表修行潜力的虚衔。”
纳塞等人再次怪叫一声,气氛热烈的道:“你要知道祭祀院的人本来就身份超然,人人敬畏。你这真徒身份,若是去外边行走,便是一城之首也不敢怠慢的。”
方邃转而问道:“我们祭祀院都有哪些著名人物,你们可知道?”
佐伊抢着道:“你们祭祀院最著名的,当然是神魔般伟大的大祭司,之后就数神、圣、上、下,四名主祭祀,各掌一方势力,门徒众多,听说他们为了竞争下任大祭司的位置,相互之间也分成数个阵营,关系错综复杂。”
纳塞轻喝一声,道:“佐伊你说话小心些,这话若是传入四位主祭司耳内,说不定便是杀身之祸。”
佐伊低语道:“方邃看起来不像是背后进言之人,其余都是自己兄弟,怎么会被别人知道。”
见几人目光一起转过来,方邃知机的道:“众位放心,我记性甚差,听过便忘,佐伊先前说了什么,我这时就忘了,绝不会说出去。还是继续说祭祀院有哪些重要人物好了。”
听方邃说的有趣,几人同时笑起来,气氛恢复融洽。
这次是纳塞道:“四大主祭司之下,便是总数共有三十七位之多的神使,直接归属大祭司调动。这三十七位神使个个神秘,甚少在人前露面,据说人人强大到极点,非常可怖。”
纳塞有些迟疑的停顿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还有人说,这三十七位神使中,有的是从冥域召唤而来的恶魔,并非人类,凶残至没有人性,以杀戮为乐。”
方邃脑内闪过萨宁深浅难测的面容,他几乎可以肯定,外表温和俊伟的萨宁,必是神秘的三十七位神使之一。
随后几人话题转开,气氛融洽的谈些寻常话题。
佐伊瞥向沿途旁观,看什么都津津有味的方邃,道:“你一看就是偏远地方来的土著,没见过什么场面。”
方邃苦笑无语,佐伊兴致勃勃地接道:“我们几个商量着,今天晚上带你去个地方,保管你大涨见识!”
说完哈哈大笑,又道:“你看,前面那个殿宇群落,就是我们今晚要去的地方。”
方邃举目一看,前方人来人往的石质街道对面,背靠水势奔流的尼罗河岸,果然有一处灯火辉煌的殿宇,占地颇广,一眼无尽,有如王侯府邸。
正门前车马繁华,皆是些穿着打扮华丽的埃及贵族在其中进出。奇道:“那是什么地方?”
纳塞等人一起哄笑道:“那是圣城内每个男人也想去的地方,你懂了吗?”
方邃愣了愣才明白过来,那是一家不论在哪个年代,哪个地方都存在的妓院。
仿佛知道方邃在想什么一般,纳塞撇嘴道:
“你可不要以为那是给几德本(古埃及货币计量单位)金银就能睡女人的地方,里面的度夜财物,昂贵的我这薪俸颇高的城卫军士长,也有些承受不起。而且并不是出得起财物,就能在里面过夜,还需要其中的女子看得上你才可以最终留下。”
方邃听后暗赞一声,这家古埃及妓院倒是懂得经营,准确的抓住了男人心里。
就是越难得到的越珍贵,欲擒故纵下,反而激起人们孜孜不倦的兴头,难怪顾客盈门,络绎不绝。
想来又觉好笑,自己游览底比斯的第一个去处,竟是座高级妓寨。
方邃撇撇嘴,跟在呼啸而过,如狼似虎般穿过大街的几人身后,神色从容的来到妓寨大门前。
这家古埃及妓寨有个好记的名字,正门上以古埃及象形文字,写着塔普灵舞之宫,变成中文即是圣城舞姬楼的意思,简单直白而又引人遐思。
塔普舞姬楼左右双柱形的正门前,列队站着十余彪形壮汉,各个满脸横肉,这足以让任何想打不良主意的人望而祛步。
迈过舞姬楼高度过丈的气派正门,方邃眼前微亮。
舞姬楼内部的格局清新雅致,庭院幽深,浑然没有寻常烟粉之地的俗套。
在埃及的广袤沙漠环境下,极少见的各式翠绿植被广布庭院内,让人观之顿觉舒爽清凉。
方邃和纳塞并排,跟在其他迫不及待走在前方的几人身后,再穿过一处小型广场,才得以正式走入舞姬楼主建筑大堂内,里面灯火璀璨,人影接踵,热闹到极处。
方邃和纳塞驻足门旁,向内看去。
迎着门庭的方向,是一座雕柱画栋的木质台子,台下引入尼罗河之水,形成涓涓流水的格局,充满清新湿润的气息。
台上站了一组埃及少女,正在载歌载舞的进行表演,舞姿悠扬,歌声曼妙。最诱惑的是,每个女子都面遮轻纱,娇媚的容颜若隐若现,让人怦然心动。
堂内处处弥漫着方邃闻所未闻的奇妙曲乐,四处坐满了陶醉其中,流连忘返的埃及男子。
一旁的纳塞满脸自豪道:“感觉如何?”
方邃正要夸赞两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充满骄狂的道:“哪来的蠢材,站在门前挡道,还不滚开!”
纳塞闻言大怒,需知他可是圣城卫军,地位仅次于法老的内廷卫队,素来在埃及横行无忌,便是一般比他们品级高上许多的大臣,也不愿惹上他们这样的圣城卫军,以免后患无穷。
此时被人直接开口辱骂,而且是在方邃这新结交的朋友面前,让纳塞感觉大失颜面,心中怒意可想而知。
纳塞满脸阴鸷的转过头,一句喝骂已冲到嘴边,但看见后方站着的人后,又生生吞了回去,脸上怒意未消,却强自遏制,不敢发作,拉住方邃退到了一旁。
方邃哪还不知道后边开口辱骂的人,身份非同小可,是纳塞这城卫军小头领也惹不起的人物。
纳塞低声道:“这几人为首的,是穆纳萨大人的公子潘洛斯,素来骄狂,我们别惹他。他旁边的英挺剑手,原是我国北部著名的强横人物,数月前被穆纳萨大人招募,成为其麾下首席武士,在圣城内声名鹊起,叫做修科,战力超卓,鲜少有人能在他手上走出三五招,听说他在积极追求坎蒂丝小姐,一旦得手,身价立将大为不同。”
纳塞在耳旁低语的同时,方邃也在打量对方一众人等,当看到纳塞所说的超卓剑手修科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原来是他!
从后方靠近,责骂方邃二人让路的,是一支共十余人组成的小队伍。
为首青年,也就是纳塞所说,穆纳萨的儿子潘洛斯,生的倒算俊朗,着一身华贵白袍,可惜双目无神,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兼且满脸骄狂,看起来就惹人不喜。
潘洛斯身旁,卓立着一个青年。
其人身形笔挺,面目冷峻,一双眼睛如同灿星般闪烁有神,气度飞扬,穿着一袭紧身白衫,恰如其分的展现出修建的体魄,不但充满了力感,更彰显出他过人的男子魅力。
他单手握着一柄带鞘阔剑,身形沉稳如山,一派战力睥睨的高手气度。
这青年正是近乎打遍圣城没有对手的修科,而他也是方邃数日前进入底比斯时,出城迎接穆纳萨的人群里,和坎蒂丝站在一起,曾隔空向方邃投来不友善目光的人。
方邃心下有些纳闷,暗想我和这修科无冤无仇,他平白对我露出敌意,无非是在和坎蒂丝见面后,言语间听出坎蒂丝对我这外来者颇有几分好奇,因而激起了他的警觉性,视我为潜在情敌。
世间竟有如此善嫉之人,真是大出方邃意料,仅仅因为坎蒂丝稍露对其他异性感兴趣的态势,就因而对方邃心存敌意,这等情况,不是修科心理不正常就是他另有目的。
方邃心中思忖的时候,那叫修科的青年,目光锐利的转过头来,待看见方邃站在一旁,立时眼芒大亮,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寒意与冷笑。
方邃暗叹一声,看来今日注定要违背纳塞隐忍的意愿,有些麻烦,确是想躲也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