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是我最害怕的, 那意味着年清很有可能跟我分隔两个世界,在那年18岁的夜里我围着球场跑了50圈,直到精疲力尽, 体力透支担心的心才安静下来, 八年前在她的病床前的不是我, 很庆幸, 此刻我坐在了急症室门口的椅子上, 我位子还未坐稳,□□就像一头野兽一样向我冲来,他应该是坐了最早的班机赶过来, 不得不说这位市长很闲,他挥洒着拳头, 让我趴在了地上, 就像8年前我那样揍他, 就是为了把他打趴下。
我好笑的看向这位急忙赶来的人,顺道看了一眼钱钰, 钱钰心中有愧,语调轻缓的说:“刚好在路上碰见他,他就向单位请了年假,跟我一起来的。”
“无所谓。”我缓缓起身,看了一眼急症室的灯, 这是持续2天的灯, 如果熄灭了很有可能她离开我了, 如果是这样, 我宁愿这灯一直亮着, □□一把将我手抓住,那力道浑厚, 直接让我能感觉到生疼,我看向他:“你根本不该出现。”
“那你呢?你明明知道她有心脏病,竟然还让她怀孩子,你...”他挥起的拳又想向我打来,此时那注定生死的灯黑了,医生从门口走来,我那一刻呼吸都是停止的,他看了一眼我们家属,轻轻摇头,那一刻我都觉得世界要末日了,钱钰哭了起来,她急的拽住我的袖子,嘀咕着:“怎么办,怎么办。”
医生见着有人急了,急忙带着遗憾又颇有安慰意义的说:“现在她的情况很危险,但是还未死亡,她因为心脏镇痛而昏厥,心脏虽然能正常运转,可却难保证她能再次醒过来,就算再次醒来也未必不会再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医生顿了顿:“如果她非要孩子的话,她既有可能因心脏负荷进入休克,到时候再换心脏就很难办了,就算换了心脏,生命周期也很难说。”
每一句话,都透着无希望的未来,我现在不管她以后如何,我只想她醒过来,让她明白,我有多爱她,我很坚定的说:“我坚持治疗,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心脏,我愿意她做手术,但要等她醒来选择。”
“可她...”医生见我坚定的表情,也不想泼我冷水说她根本没可能醒来,我很懂医生眼神里的意思,我补充道:“她会醒来。”
钱钰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我有些烦这个看似哭丧的表情,我冲她后脑勺挥了一拳:“停,不准哭。”她被我打了头,一时火气爆棚,声音一如既往的不分场合:“哥,你干什么?我难过。”她的尖声音吸引了不少目光,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隐隐的有些后悔告诉了她,真实的情况,最让我不愿意的就是,八年后□□还要跟我一起分享待在年清床边的机会,我多想让他快点离开。
我朝他看了一眼:“你们单位还挺人性化,说放假就放假。”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时候回去?”
“哥,□□只请了四天假,你别在这里闹情绪了,医生叫你去办公室。”我看了一眼钱钰,真是个不懂事的妹妹,无奈之余也只好跟着医生过去,幸好他只请了四天假,要是天天看见他,我该多受不了。
医生把门关上后,我看了一眼□□对医生说:“他不是家属。”
“不是家属的请在外面等下。”洋医生果然喜欢公事公办,就算□□使劲使眼色也分毫不买帐,我心情有些缓解的看着他出了门外,随后我看向医生:“请你接下来不要说什么过于负面的消息,我接受不了,我的态度是,她必须醒。”
这位医生本想给我阐述前因后果,可见我态度强硬便一笑:“你的意思,不管是什么办法她都必须醒?”
“对,我只要一种让她醒的办法,其他的,你都可以不用再建议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没跟她办完,她必须从病床上爬起来跟我完婚。”我的态度强硬,但我内心却带着忐忑,越是自我催眠,其实内心越不安,医生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理解我的情绪,他给了我一份符合我要求的建议,我在这份建议上签了字,这字一签意味着我要打一场持久的仗,不管是金钱还是精神。
她的财产还未拿到,就算她拿到也未必愿意全部拿来治病,我看了一眼医生办公室窗外的好天气,心里依然无云,至少我抱有一丝希望,这股希望足够我撑到最后,钱钰安慰的握住我手,我回头看着她两眼泪汪汪的眼睛轻轻一笑:“你嫂子还没死,你老哭个什么劲?”
“哥,我心疼你。”这句话是我听过她说的最中听的一句话,我轻轻一叹乐呵一笑:“我有你嫂子心疼,不劳你费心。”
“哥...”她小女人的本质开始渐渐凸显,我很清楚她想安慰我,可我认为这个时候,最需要安慰的不是我,而是插满管子的年清,那么一个小猛女,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在危机病房等待着奇迹,我心疼她的苦难,也愿意与她分担。
走出医生办公室,我看着憔悴的□□,心里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我用脚踢了踢他的脚:“出去聊聊。”我看了一眼泪眼的钱钰:“照顾你嫂子。”
□□带着仇恨的眼神尾随着我,我们一起坐在医院的草坪木椅上,一人端着一杯温热咖啡,这种速溶咖啡透着一股廉价的香味,其实平时我并不爱喝这种咖啡,可真渴了的时候,什么都能塞进嘴里,我轻轻抿了一口难喝的咖啡,温热感滚入我的胃里,我叹了一口气:“你爱年清什么?”
这是我一直藏在内心的疑问,到底这个女人有什么魅力能让我们这两个男人拼个好几年,还不罢休。
“那你呢?”□□抬起头看向我,我也看向他,这个男人是我最讨厌的类型,不但长的不丑,而且全能,虽然我智商在他之上,可我终究是个闷的人,但他绝对是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对于这样的一个对手,我从心里有种不悦,我厌烦反问的句式,我轻轻一叹:“如果你为了她好,那你就放弃她吧!”
“你凭什么让我放弃?我现在是单身。”
“可你结过婚。”我斜眼瞪了他一眼,单身只限于结婚之前,一旦结过婚,那意义不是你单不单身,而是你有前妻,这个女人,会成为一种麻烦,会带来麻烦,不是一张离婚证就可以告别过去,历史永远是历史,因为改不掉那些印记。□□叹了一口气看着我半响才缓缓侧目看向别处,看着远方有对老人在漫步,身着医院病服的他们露着微笑,□□跟着他们的微笑,也笑了:“你知道吗?年清这个女人,其实很糟。”
他喝了一口咖啡,继续道:“但偏偏这个世界上有人就好这么一口,我遇见她的时候。”他沉下心一笑:“还是个好学生。”他轻轻一叹:“但她却非要跟在我屁股后面跑,我开始以为她爱上了我,后来才发现,其实她是厌倦了好学生的帽子,想尝试另外一种身份,我开始对这个女生好奇,怎么会有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去挑战危险的生活?”他眼神中突然出现温柔的部分,那是一种疼爱:“她对我说,她想毁灭这个世界。”他呵呵一笑:“我当时真的呆住了,是什么情绪让她对世界有这么大的负面情感,后来才知道她有个不幸的家庭,才知道她的坚强只是脆弱的伪装,有心脏病的她为了证明自己,她长跑,她跳跃,一切心脏病人不敢挑战的,她都奋不顾身的去尝试,她真是个不要命的女人。”
“因为不要命所以你爱上她?”我很难想象我此时能跟我情敌拉家常,但我真想搞懂,为什么我会爱上年清,而且爱的这么不顾一切,我有时候都怀疑我疯了,可事实证明,确实,我爱着。
“不是,我爱她的执着,爱她的坚强活着,看着她,我就能看见生命的力量,没有哪个女人比她坚强,比她努力,可世界对她并不好,生在一个不好的家庭,却有着不健康的身体,她努力的爬,即便掉下来,也那么的理直气壮,每次看见她好笑的逞强,我就觉得有意思,她总是那么乐观,即便难过也会随风而逝,她比矫情的女人更直接,我喜欢性格特别的女人。”□□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少年笑容,这是一种爱慕,看着他我突然没了那种敌意,既然心情一样,何必为难?
我轻轻一笑:“有意思。”
“那你呢?”□□像很久没见的大哥哥,心平气和的问我,我面对这样的他,一时有些适应不了,我一笑:“可能上辈子欠她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起身准备离开,他在我身后说:“你是被她感动的吧?”我回头看向他,他露出难受的表情,我有些不知是安慰好,还是泼冷水好的轻轻一笑:“我口味也很特别。”
他露出了勉强的微笑,有些不依不饶的补充道:“你真爱她?”
“也许吧。”我离开了,我没有看见他的表情,可我知道,他此时的担心不会比我少,也许是出于这种情绪,便不再抵触他的存在,有个人跟我一起分担伤痛,会比我一个人承受来的好受,比起我的难过,我想□□的也不会少。
真是绝望的一天,在这绝望的时刻,我需要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