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亲聊完,钟煜走进卧室,一眼就看见了苏臻摆在床头柜上的戒指盒,里面是他送她的求婚戒指。若不是看见这枚戒指,他似乎都要忘记他们曾经有过婚约。他为了她精心策划的求婚,恐怕是他这辈子最用心做的一件事情了。
他将戒指捏在手里,想着自己求婚时说的那些甜言蜜语的誓言,就深深鄙视自己。对于她,他是有愧疚之情的。
素来他就是懦弱而偏激的,每当遇到困难,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逃避,他不想面对复杂的人情世故,所以这一次他亦是选择了逃避,虽然他不舍得。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亦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但是已经选择了这种方式处理感情,他也不想去后悔了,但是他心里仍然是觉得难受的。
他背靠着床歪坐在地板上,想着她走之前,自己的无视和冷漠,他想她一定也认为自己是寡徳寡情之人吧,她一定是恨自己的吧。他木然的望着天花板,眼泪汩汩流淌,他背着她掉了无数的眼泪,只是她不知道。
关于工作,他想或许他正将父亲苦心经营的公司送上末路,他想要好好经营,想要把公司打理的仅仅有条,可是以他的能力只能是望尘莫及了。他想或许过不了过久他就将流浪街头了,这样的他还有什么资格给她幸福呢,这样的他还如何谈生活呢。他偏激的选择了分手,他想这是保护她的方法,他想用最残忍的方式或许就是最好的保护。
他红着眼圈,在抽屉里、枕头下、被褥下翻找起来,他想她是否会给留下一封信什么的,可是找了一遍后,除了这枚戒指什么都没有。她拿走了她的衣服,他给她的任何一件东西,她都留下了。他心痛不已,这样的痛是他自己造成的,他想她居然也不给自己留封信件或者留一句话,她也够冷漠无情的了,可是既然是自己提出的分手,自己又对她那么无情,又怎么期盼她心里还会留恋自己呢。他想对于她给自己的痛苦,自己给她的痛苦或许更深刻。只是他知道,自己这样做真的是违心的。他害怕她当真,又希望她当真,可是她当真后,他还是痛苦了。
他苦笑着,眼泪依然在默默流淌,他亲吻着戒指,将戒指套在自己的小指上端详着。看着看着他就将脸埋在膝盖里小声抽泣,他很想她,很想见她,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经丧失了资格,既然选择了这样的结果,就不能后悔。但是他心里还有一些不甘,他想老天能不能给他一个契机,让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他知道这不过是个美好的梦而已,或许她会重新爱上别人,只要她幸福就好,他无奈的想。
且说苏臻和田彩冰下了飞机,田彩冰送苏臻回家,苏臻妈妈打开家门,一看是苏臻惊喜不已,可是见到她坐在轮椅上又讶异的没有了言语。
“妈,爸。”苏臻见到父母立刻微笑着喊到。
“快进屋,你这腿是怎么了?”苏臻妈妈紧张的问。
大家帮忙把苏臻的轮椅抬进屋子。
“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怎么腿摔了也不说一声,你啥时候摔的,怎么摔的啊。不会有后遗症什么的吧……”苏臻妈妈眉头紧锁的望着苏臻的腿。
“不小心摔了一觉,北方的雪天路上结冰太滑了,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就摔了,有一个星期了。不过医生说等骨头长好就没有事了,不会有后遗症什么的。”苏臻微笑的安慰,虽然她心里亦是担心以后会不会成为跛子,但是在妈妈面前却乐观勇敢。
“唉,不过你回来也好,回来好好养伤,等腿脚好了再谈别的吧。对了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也处理好了吧?”苏臻妈妈关心的问。
“嗯,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妈,你就放心吧。”她的表情无比淡定。
“腿不方便还跑回来,钟煜那小子怎么也不打电话来说声呢,你们俩还真是沉的住气。你们年轻人的想法还真是怪异。对了,这位是?”苏臻妈妈望着田彩冰。
“阿姨。”田彩冰微笑着喊到。
“这是我同事,她正好休假回家,就一起回来了。”
“哦,这样,钟煜的工作很忙吧。他怎么不一起回来呢?”
“他是很忙啦。”
“你那婆婆也够狠心的啊,让你这样跑回来,万一路上有什么意外怎么办?唉,不是自己的女儿还真是不心疼。”苏臻妈妈有些埋怨了。
“妈,不是啦。是我自己要回来的啊,钟煜他妈是不答应我回来的,可是是我自己坚持要回来的。”苏臻连忙为阿月辩护道。
“那还好,可是你这样,他们能不有意见吗,或许还以为你对他们不满呢。你这孩子也太冲动了,只怕到时被她家误会啊。”
“不会,不会,妈,你想太多了,你怎么比我还敏感呢。根本不会……”苏臻对母亲连连摇头。
“先吃晚饭吧,一边吃一边聊。”苏臻爸爸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
吃饭时,苏臻妈妈给田彩冰夹菜,叫她别客气,以后常来家里玩,又问她有没有男朋友什么的,她都一一回答了。
苏臻妈妈跟田彩冰聊完,于是又开始问起苏臻,说:“你们结婚是多少日子去了?结婚之前这腿能好的了吗?”
苏臻听了,神情复杂,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就怕母亲问这个问题,虽然她早有准备,但是被问及还是内心慌乱,不知道如何作答。
“怎么了?”苏臻妈妈看着女儿的表情好奇的问,以母女之间的默契,她立刻觉察出异情。
“额,实际上,唉,婚礼可能要取消了。”苏臻低头扒饭,不去看母亲的脸。
“啊,什么?”苏臻妈妈端着碗愣住了,继而问,“吵架了?”
“没有。”苏臻矢口否认。
“那是?”
“分手了。我把他甩了。”苏臻说着对田彩冰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说千万别穿帮。
“这也太突然了,你怎么想的,不是都订婚了吗?”苏臻妈妈放下碗筷,似乎都没有心情吃饭了。
“因为,我想,结婚对象还是要找门当户对的,我和他实在是相差悬殊,这样嫁过去肯定没有好日子过的,会被他的家人看不起的,就算他们不说,但是心里肯定也会这么想的。”苏臻想都没有想的说了一个很烂的理由。
“唉——”苏臻妈妈叹气摇头。
“他要我去韩国结婚,要我以后拿韩国国籍,我不愿意,我不想离开中国,那样和爸妈一年恐怕都难得见上一面了。而且中国人和韩国人的文化还是有很大差异的,有时候我们的思想观确实不同,所以难免有矛盾。还是找个中国人结婚比较可靠,至少都是华夏子民,同一条血脉,思想上的代沟也会小。所以我就把他甩了,他也同意了。”苏臻信口开河的说道,把自己被甩,说成自己甩了他,免得父母听了心里不舒服。
“说的也是,找个外国人有啥好,还是找个中国人好了。只是,妈还是觉得挺可惜的。不过只要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自己开心,我也就支持你了。”苏臻妈妈听女儿说的头头是道,心情才好了一些。
“嗯,是啊,中国的好男人多的是,何必嫁到外国去,你去了国外,咱俩这辈子还能不能见面都难呢。要我绝对不会嫁给外国人,外面的饮食哪里有中国菜好吃呢。”田彩冰附和的说道。
“那就安心在家养伤,等腿好了,妈再找人给你相亲好了,现在相亲也能碰到高富帅呢。”苏臻妈妈打趣的说。
“妈,你还知道高富帅?哈哈,你好潮啊。”苏臻哈哈大笑。
“电视里不天天说白富美,高富帅吗,耳熟能详,活学活用而已。”
晚饭后,田彩冰就说要回家了,苏臻妈妈亲自送她到路边搭出租车。回来的路上又在楼下的水果店买了些苹果和梨子,水果店老板还问她:“好像看见那你女儿回来了,不过好像腿给摔了?”
“是啊,不小心摔的,不过还好,没事,问题不大。”苏臻妈妈笑着,神情淡定。
“你家闺女有对象没?”水果店老板好心的问。
“啊,暂时还没有呢。”苏臻妈妈似乎明白水果店老板的意思。
“我有个亲戚的小孩,快三十了,也没有对象。估计是读书读傻了,去年刚博士毕业,就是不谈对象,家里人急呢。要不改天介绍和你家闺女认识认识?”
“那,我还要回去问问我家闺女呢,要她同意才行。而且她腿现在还没有好,估计还要等一段时间吧。等我问了她再答复你。”
“好,没问题,我也是问下看,有没有缘分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了。不能成夫妻做朋友也是好的。”水果店老板开明的说。
“是。那谢谢了,我先回去了。”苏臻妈妈提着水果上楼。
见母亲回来了,苏臻连忙进房间找衣服,准备洗澡,她不想妈妈又念叨她和钟煜的事,或者是有关相亲或者结婚的事。苏臻妈妈见了,问道:“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要我帮忙啊?”
苏臻不好意思的说:“不用了,妈。我在那边都是自己一个人洗的。”
“那好吧。”苏臻妈妈也不勉强。
洗澡对于苏臻来说是件困难的事,因为怕淋浴把伤腿的石膏打湿,所以她不能洗淋浴。她先用保鲜膜把腿包起来,并在上方用绳子扎紧,然后非常小心的躺在浴缸里泡澡,那条伤腿必须一直翘着。从浴缸里出来是件非常费力的事,除了小心还得使劲,更要小心因为不平衡滑倒,所以洗澡对她而言是一件苦活。
洗完澡,吹干头发,她就说要睡觉了,苏臻妈妈也就不拉着她说话了,本来还想着跟苏臻说说那个博士的事情呢。
终于睡到自己的床上了,可是苏臻却觉得陌生了。想着昨天还睡在他的床上,还等着他回家,她很想最后一晚能和他一起睡,可是昨晚他却一夜未归,想到这她心中微感遗憾。
因为路上奔波的辛劳,她很快就睡着了,梦中她又梦见了他,她靠在他的肩头,把脸贴在他的脖颈里,那种感觉真实而美妙。醒来后,她还回味着这个梦,她想以后只能在梦中见到他罢,或许有一天他会从自己的梦中消失吧。
想着想着她又伤感了,她不想想他了,想从心里上把自己解脱出来,于是他想着她的坏。想着他现在正和另一个女人鸡鸡狗狗着,想着他从来没有爱过自己,想着他已经将自己遗忘,想着俩人缘分已尽,想着以后不再见面和联系。她这样想着,只是想将他尽快遗忘,她不想再为了一个无望的人而无畏的付出了,那样太傻了。
她暗示着自己,爱过了就过了,不要再留恋了,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不要再想他了,没有什么可想。她这样想着,于是回忆起俩人之前的浪漫美好,都觉得苍白而无力了,感觉那些旧事还真是不值得一提。
她又开始悲观了,心想以后该怎么办呢,要和谁结婚呢,要和谁生孩子呢,如果是找一个自己不爱的人,那会是什么感觉呢。她庆幸自己两次恋爱都是自己所爱之人,只是到头来,怎么都是自己不被别人爱了,她不懂,心想男人真的不够专一吗?她自认为自己是个专一而专情的人,只要心里有一个人了,心里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可是这样的忠贞也不能带给她有结果的爱情。她想自己还真是够狭隘的,对于爱情似乎太在乎了,也学爱情还真是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随便爱上一个人了。有了第二次的失恋,她对爱情更加悲望了。
如果问她,从朱朗哲和钟煜当中选一个的话,她是宁愿单身,也不愿意选谁,可是如果非要一定要选一个的话,她想她还是选钟煜,毕竟朱朗哲在她心中已经完完全全的是陌生人了,陌生到不愿意想起。而钟煜她还会想着他的某一个笑或者眼神或者是他的声音她说的某一句话。
半夜醒来后,因为那个梦,她又胡乱想了一通。天亮之前又模模糊糊睡去,睡到中午醒来,感觉很累,这一觉做了太多的梦,只是醒来后都记不起来了。
中午起来后,苏臻就梳洗吃饭,下午就在家看电视,因为刚回来觉得呆家里也还好,不觉得闷。而且父母对自己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又让她回到童年了般——享受着父母无私的爱而又无忧无虑。
三月的南方,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还有感觉,不像北方,虽然终日有太阳,却是冰冷的。
苏臻趴在窗台上看着那盆被母亲照料的很好的蟹爪兰,肥嘟嘟的模样可爱极了。因景生情,因物即事,于是她又想起社长交给她照顾的那盆蟹爪兰,若不是看见家里这盆,她几乎将它遗忘了。她想着那盆蟹爪兰就伤感了,现在公司放假了,肯定没有人再照料它了,也许它们有一天会因为愤怒人们的冷漠而死掉。
想到蟹爪兰她不由又想起社长来,那个头发花白脾气古怪却又和善的老人,她很喜欢他,可是最后离开却没能见上一面,她心中立刻失落无比。想着社长像亲人般对待自己,总是在自己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了援助之手,她心里对他是无比的崇敬和爱戴。她不知道他现在的病情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呢,她祈祷他一切平安,最最虔诚的祈祷着。
而阿月又在做什么呢,钟煜呢,还有小崔姐,还有那么多的朋友,难道以后真的因为不在一个城市大家就因此而疏远陌生了吗?真的会这样吗?她的心已经拧做了一团。
想起往事,她就郁郁不欢,所以回来后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不敢告诉赵绵绵自己回来了,也不敢见她,心想与她见面的事情等到腿好了之后再说吧。而且见到赵绵绵自己又能说什么呢,要她问起自己和钟煜的事情要怎么说呢。
如果说自己被钟煜抛弃了,肯定会被赵绵绵笑死去,因为自己仆了她的后尘,是吊死在同一棵树上的傻子。如果说是自己甩了钟煜,这样的假话,她又不愿意去说,因为事实不是那样,她就不愿意那样去说,只是因为怕父母担心,她才在父母面前撒谎,说自己甩了钟煜,但是内心她是感到抱歉的。
她又想,不管是谁甩了谁又有什么关系呢,有那么重要吗?因为结果反正都是分手了。所以她想以后要是朋友问题,就说是分手了,也不要多说什么了,没有必要。
她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望着窗外,窗台上的蟹爪兰在阳光下轻轻挥舞着绿色的胳膊,似乎在和她打招呼,又似乎在安慰她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她抿着嘴浅浅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