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一起,林郁林的椅子和胡教授的椅子靠在一起,他们相聊甚欢。苏臻为他们斟好酒,虽然自己也爱听这些荤段子,但不过是听后一笑了之,并不会刻意去记下来。来这里的酒客形形□□,于是她听过的荤段子还不少,而且通常令人喷饭。她记忆最为深刻的是一副对联,上联:昨日少女,下联:今日少妇,横批:一日之差。短小、简单、精辟。她当时听了就心里暗自叫好,赞叹中国文字的精妙。
“既然郁林念的是《□□》里的诗,那我也来一首最经典的吧,也是《□□》里的,‘一物从来六寸长……’”小罗念着一首极为经典的诗。这诗苏臻倒是有印象,好像是出自□□第九章左右,当时看到这诗时,她就琢磨了好久,觉得甚为精辟,没想到今天偶然听别人背诵这诗,她不禁佩服他的品性——真是博学的人才。时代虽然不同了,但是人心所想大同啊。
十二月的天气已经潮湿寒冷,客人开门关门都会带进一股冷飕飕的风。苏臻望着角落里的水仙,感觉叶子似乎长高了一点点,墨绿色的叶子就像长胖了的大蒜叶子,于是想到那句话:水仙不开花——装蒜。她想这话还真是贴切。做人如果也可以装蒜就好了,什么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该多好。
小艺和苏臻商量着圣诞节的活动,后来确定在圣诞节前两天。小艺心里激动不已,天天都惦记着这场演出,起先是因为这是自己的梦想,后来因为秦楚说会来她就更加期盼了。
楼上传来胡教授大笑的声音,似乎还夹着恶作剧性质的嚎叫,其乖谬行为与之身份和年纪都不相称。让苏臻和小艺完全想不明了。
“他们在干嘛,怎么这样?我去看看?”小艺拧眉望着天花板心里有些不满。
“嘘——!随他们好了。没事。”苏臻拉住她。
胡教授叫了一声后,随即又安静了。随后是林郁林扶着小罗从楼上下来上厕所,只见他表情平静,眼镜下的眼睛似睁微睁,面色红润,嘴角若隐若现一丝笑意。林郁林带他到厕所里,然后静候在厕所门口。苏臻望着她笑了笑,问:“没事吧,喝啤酒都会醉?”林郁林摇摇头,笑言:“呵呵,没事。”厕所门开了,她又扶着小罗上楼梯。
“这也太夸张了,这酒量真是好水啊,才两杯啤酒就东倒西歪了。”苏臻小声的对小艺说。
“是呢。”小艺连连点头,并盯着厕所门口的方向。
俩人上去没有多久,就听到胡教授又一次大叫的声音,似乎是为了发泄,那苍老而悲伤的嚎叫在夜里听着还有些吓人,好像受了重伤的病人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叫声不止,客人们都纷纷好奇的朝楼上望了一下,但是谁也不吭声。苏臻心想这样叫下去可不是办法,于是上楼想一看究竟。
她来到三人身边,只见胡教授,两眼发直,嘴唇微张,表情是面带微笑的狰狞,他半躺在椅子上叫唤着,小艺则用纸巾擦着他的眼泪。
“怎么了?没事吧?”苏臻有些担心的问林郁林。
“嗯,没事。”林郁林望了苏臻一眼,然后用手捂着胡教授的嘴,说,“嘘,安静,别叫了。”他却似乎听不见她的说话,仍然哀号着,眼角有眼泪往下掉。
“这是怎么了?碰到什么伤心的事情了?”苏臻很是好奇,从来没有见人这样过。她见小罗则沉默的半躺在那里不说话,闭着眼睛似乎在体会微醺的微妙。
“没事。没事。”林郁林把苏臻拉一旁。“他们每次都这样,没事的,不用担心。”
“哦,是么?那我下去了,麻烦你照顾下。有需要就随时叫我好了。”苏臻说着下了楼,她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可是却不敢确定。
小艺见苏臻下来,好奇的问:“怎么了?”
“没怎么。没事。不用管他们。”苏臻不愿小艺多问。
“听他们说话都很有修养的,没想到喝了酒就是这副怪相。”小艺有些惊讶和失望。
“呵呵,见怪不怪了。习惯就好。”苏臻说着放了一首轻快的曲子,音乐响起,人也随之被感染。两人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若有所思的各自想着心事。
“对了,苏臻,月底有个国画大师画展,到时候一起去吧。”小艺突然想起画展这事。
“画展?好啊,去看看也好,虽然看不懂,也附庸风雅下好了。提高下自己的品位。”苏臻爽快的答应了。
楼梯上传来脚步的声音。“哎呀,小心。”林郁林搀着胡教授小心翼翼的下楼,胡教授脚步蹒跚,差点就摔个跟头。
“哎呀,这里有点陡。”胡教授说话依旧是慢条斯理的口气,大概是教书先生才会特有的气质吧。
“嗯,小心。”小罗说着到吧台买单。
胡教授一把推开小罗的钱包,说:“呵呵,今天我来。”他很高兴的笑着。“给。”他把钱放吧台上。
苏臻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找了零钱。胡教授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然后说道:“不用谢。今天先走了,下次再来。好,再见。”他抬了抬手臂,示意再见。他一直微笑着,让人见了也自然的跟着笑。真是个慈祥可爱的老头呢,苏臻想。
她看着三人一起出门,然后上了同一辆出租车离去。隐隐的她又有些失落,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见过两次仿佛就感觉是朋友了,虽然不曾有心的交流,却会不自然的想要去关注和了解、甚至期盼。或许这是人与人之间一种天生的情感能力,同类之间的一种惺惺相惜的本能。
胡教授三人走后,苏臻上楼收拾桌子。正忙着,接到老龚打来的电话。
“哈喽,大美女。”老龚在电话里热情的叫她。
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感觉好亲切,仿佛一个老朋友的重逢。“哈哈,老龚。怎么了。”她停下手里的活儿。
“我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一起吃晚饭啊,叫上小美女一起。我从乡里买了好多腊肉、腊鱼、香肠、土鸡蛋、土鸭蛋、土鸡,到时候给你拿点过去吃。”老龚乐呵呵的汇报着。
“啊,你回来就好了,那些东西你留着自己吃就好了。我懒得很,很少在家做饭吃。乡下的工作结束了吗?”她有些不好意思接受他的馈赠,于是这么说。
“是啊,花了点钱多请了几个人,早点忙完早点出山,山里冷死了,快要下雪了。所以明天就回来了。”
“是啊,冬天这么冷,早点回来的好。那路上回来小心点啊。我还在忙,先挂了。”苏臻说着挂了电话。端着一盘子空酒杯和装满烟头、槟榔渣的烟灰缸下来。“小艺,老龚说明晚一起吃饭呢。”
“老龚回来了?”小艺惊喜的鼓掌。
“你这么开心干嘛,要明天才回呢。”苏臻把空杯子小心翼翼的放进盥洗池。
“没啊,只是没有开心的事嘛,所以把这当做是开心的事情嘛。让自己兴奋一下啦。”小艺说完然后又立刻变了一副平静的表情说道。“对了,我觉得那个胡教授好奇怪的,他怎么那样看你,感觉好色的说。”小艺回忆着然后煞有介事的说。
“有么,我怎么不觉得呢,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啊。你啊,小小年纪,心思好复杂啊。”苏臻不以为然,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妩媚勾魂的女人,当然不相信小艺说的。
小艺拧眉一脸的思索。“有啊,不是我想多了,我看的出来,他眼神好特别,说不出来的感觉。应该是奇怪的感觉,挺奇怪的人。”
“其实说句实话,我觉得他长的好恐怖的,太瘦了,脸上没有一点肉。你不知道我开始上去看到他那种表情还挺害怕的,怪怪的。”
“是么,你也这么觉得?”小艺赞同。
“是。算了,不说了,不要说别人,不好。”苏臻觉得背后讨论别人有悖道德,于是示意赶紧打住话题。
小艺意会,反应敏捷的说道:“呀,又是一天了,要下班了,一天这么快就过完了。真是让人心慌啊,感觉这一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习惯就好,人生就是这些琐事构成的。其实人生根本没有什么大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可是再无聊也要过下去啊。你还有梦想,我,连梦想都没有。每天更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日子啊……哎呀,走吧,下班啦。”苏臻说着自己的感受。
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今天晚上苏臻的心虽然一直不悲不喜,但是还是有些无奈和失落的,想着自己要选择放弃自己喜欢的人,她很是丧气,觉得人生太残酷了。为什么要认识,为什么暧昧,而又为什么要舍弃,她活了二十多年都不曾把这问题想明白。可是这世界上又有谁能明白呢。就这么过吧,想那么多干嘛,她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