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红端着晚膳进屋的时候,看到碧胧坐在书桌旁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
“小姐,先用膳吧!”她强打着笑容招呼着碧胧。
碧胧起身走到瑶红身边,把一张纸笺交给她。
“小姐,这?”瑶红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好几个人的名字,她不解地看着碧胧。
“这几天,你去顺王府调点伶俐的会点功夫的侍女,或者你和朝思亲自,盯着点这名单上的这几个人。”碧胧嘴角一挑,坐下了一边挑着茶沫一边接着吩咐道,“可能又要累着你们了,要仔细盯着,全天盯着。她们接触了什么人,身边的人又接触了什么人,都要一一记下来,然后回禀我!”
瑶红马上回过神来,咬着牙狠狠地开腔:“小姐放心,奴婢去多调点人过来,一定盯得她们晚上说了什么梦话都会回禀您的!”
“好!”碧胧接着又拿出那个绳结,递给瑶红看,“你认得这个吗?”
“小姐,这不是您香囊上的绳结吗?”瑶红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又想了一会,“上次不是掉了吗?然后暮想就给您换了个香囊戴着,一直在找这个绳结,怎么现在这个在您这里?”
“是什么时候掉的?”碧胧急忙追问道。
“这个奴婢不是很清楚……奴婢去把暮想叫来,她应该知道。”瑶红看碧胧一脸焦急,看来这事情很重要,就不含糊当场就跑出去叫暮想进来。
“小姐,您找我?”暮想接过瑶红手里的绳结,啊了一声,“这个啊,这个是上次府里给皇后娘娘准备寿宴那时候,您有一次逛园子掉了的。奴婢就给您换了一个香囊,然后想着慢慢找,怎么现在在您手上?”
寿宴?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这个绳结原来这么久之前就已经被不知道是什么人准备用来利用了吗?
碧胧深吸一口气,把这个绳结的原委告诉了瑶红和暮想。
两人都是大吃一惊,瑶红摇摇晃晃了好一会才站稳,而暮想则直接一下子跪了下来。
“小姐,小姐!”暮想眼泪霎时就流了下来,“都怪奴婢!都怪奴婢!要是奴婢早些把这事情告诉您就好了!这样大少爷或许就不会被奸人害了……”
“好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碧胧摇手示意瑶红把暮想扶起来,“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谁会知道就这小小绳结能引出这么大的篓子,你就是告诉我了我也不见得多上心,只是我们现在得把这个捡到绳结的人揪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碧胧每天就是顺王府湛王府刑部三头的跑。
除了准备兄长的后事,碧胧还要应付那些虚伪的所谓族人,还要时不时去刑部问到底什么时候能把兄长的遗体领回来,期间还被皇后召进宫好几次。
当碧胧觉得自己这个高速旋转地陀螺马上就要绷不住的时候,刑部终于放话说,事情调查明白了,可以领回遗体举办后事了。
碧胧都不想听他们最后给出的凶手或者结果是什么,只是把兄长带回顺王府,停在大厅一晚准备明天下葬。因为还在初春,再加上保管得宜,尸身还没有开始坏,碧胧看着他,好像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我儿……”上一次看到还是活生生的儿子,此刻已经天人永隔,顺王走了过去,双手却颤抖着不敢去摸。
“爹爹……我们一定能为哥哥报仇的!”碧胧走上前扶住他。
“阿胧……我一生所求,不过是一双儿女平安……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么苦苦相逼!”顺王一拳砸在木床上,眼里迸发出无尽的恨意。虽然外面的人都说沐碧朦是吊儿郎当的败家子,但是他心里很明白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人,纨绔只是自保的方法,朦哥儿怎么可能真的和人起冲突到那种地步!看到碧胧手上的绳结,他更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顺!他好恨这个世代袭呈的封号!
自己还不够顺吗?功高盖主,自己已经交出了大半的兵权,已经做出了颐养天年的姿态。自己的亲儿子都让他浑噩度日,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爹爹!”碧胧直面对着他,坚定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您不能再容忍了!人为刀俎,我们不能再为鱼肉!”
“好孩子……”顺王定定地看着这个娇养的小女儿,“爹爹都听你的。”
出殡前的这一夜,碧胧歇在了顺王府。
“小姐,奴婢终于发现了内鬼是谁了。”碧胧还在打量这个出阁前的闺房,瑶红站在她身后轻声说道。
“哦?”碧胧把耳朵凑过去听完,脸色未变,沉默了许久,又对瑶红低声吩咐着,“到今晚为止,你能做到这些事情吗?”
“能,奴婢一定办好。”瑶红领了命就出去了。
这一夜,一定有很多人都睡不着觉吧。
第二天清晨天还是黑的,碧胧就起来了。她带着朝思暮想三人都穿着一身白衣,跪坐在大厅里。
“胧妹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声,碧胧一惊,这才这么早,宾客这是谁来了。
回身一看,碧胧认出了他,他是上次自己第一次看到沐碧朦的时候,兄长身边那个公子哥。
碧胧一愣神,给他行了一礼,凄楚地开口:“碧胧替兄长谢过公子这么早就来给他送行。”
“别……千万别!”这个公子打探了一下四周,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我,我这心里面憋着慌,我不说出来我这一辈子都对不起朦哥儿……”
“难道公子还知道这事情里面的隐情!”碧胧一脸急切,追问道,“请公子说清楚,碧胧感激不尽!”
“这……”看着他还是一脸迟疑,还瞥着自己身后的婢女,碧胧会意地打发朝思和暮想先回避了。
“碧胧,我也不知道这事情是不是有关系。可是我心里就是觉得怪怪的……我还是告诉你,你自己盘算吧……”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咬咬牙接着说道,“其实那天朦哥儿是和我们好几个人一起在那酒楼,可是后来是有人把我们几个引开了,才剩的朦哥儿一个人在那。我,我回家和我父亲说了这事情,结果……结果他还说我多心,叫我别瞎嚷嚷……”
“引开?是谁!”碧胧一惊,赶忙接着问道。
“我认得他,他是周家一个旁系的远房侄子。他那天说什么有漂亮的卖艺姑娘,把我们都拉走了,朦哥儿说他不感兴趣,就一个人还留在那喝酒。”他说完畏畏缩缩地看着碧胧,“胧妹妹,我和你哥哥这么多年的情谊,我实在觉得他死得不明不白……我就是赶早来偷偷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和你说了这么些话啊!”
碧胧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他又红着眼看了会沐碧朦的遗体,才赶忙离开大厅,装出一副刚来的样子,混到了宾客里面。
碧胧在心里消化完这些话,收整了一下衣服,打开厅门要开始准备下殡了。
沐碧朦没有成亲,房里也没有妾室,即使碧胧已经出嫁,有点于理不合,也只能由妹妹当他的孝妇。顺王坐在上首,由碧胧跪坐在棺木旁,朝思和暮想也跪在她身后烧着纸钱。
今天基本都城里有头有脸的家族都来人了,各色的眼神含蓄地扫在碧胧身上。大家都想看看这个从前被称为泼妇的刁蛮王妃,近日里突然大出风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湛王妃啊,您可要和顺王爷都要保重身子啊!”宫里也来了不少人,皇后身边的董公公把悲伤和关切的表情和语气都拿捏得很妥当,弓着身子对碧胧深切地说着,“娘娘也是心里疼得很了,遣奴才替娘娘来送小王爷最后一程啊。”
“谢谢公公,请公公转告姨母也要保重身子。”碧胧也躬了躬身子回礼道。
等大家都对棺木上完香,碧胧带着身后两个婢女也起身,跟着准备好的仪仗队伍,扶着棺木往城外走去。
赵湛原本也是站在宾客中间,此刻突然站到碧胧身边,和她一起扶起棺木来了。碧胧心里冷笑一下,只是碍着这么多人在场,还是中规中矩地给他行礼,然后就自顾自走着不管他了。
棺木入土之后,宾客基本都散去了。折腾了一天,碧胧又回到顺王府,在兄长灵位前面点起了长明灯。
顺王坐在一旁看着女儿,又看看坐在另一边的赵湛,开口说道:“阿胧,这些都不该是你做的了,你做的已经足够了……都这个时辰了,你早些和湛王回去吧。”
碧胧挑着灯芯,瞟了眼赵湛,起身说:“爹爹,您也早些休息,这里让下人轮班守着就好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碧胧上了马车,一路上只听见更夫打更的声音,还有嘚嘚的马蹄声。
“表哥,”碧胧尽量做出一副怯弱的样子,柔柔地开口,“表哥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身子还受得了吗?”
“你不也一样吗?一会回去叫厨房做点东西垫点吧。”赵湛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随口说道。
“那表哥一会我们去饭堂一起吃吧,我还有些事情……想和表哥说。”碧胧一脸期待地看着赵湛。
赵湛抬头皱眉看着她,想着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还是心软了一下,点了头。
回到湛王府里,还有家仆举着灯在守着,因为两位主子都还没回,下人们都不敢先歇下。
“爷,您回来了!”一个机灵的小厮连忙上来做出一副要给赵湛袍子掸灰的样子,他是往日里负责赵湛起居的一个家仆,在府里还算有脸的。
赵湛矜持地微微点了下头,说道:“叫厨房马上开饭,本王和王妃还没用晚膳。”
“好嘞!奴才这就去通知他们!”
效率还真是高!碧胧咋舌,他们刚刚走到饭厅,桌上都已经开始上菜了。这大半夜的,也真是有些为难他们了。
“爷,您看还要不要上点小酒什么的……哎哟!”那小厮兴冲冲地从门外跑过来,可是不知道给什么绊了下,一下子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么大的响动弄的赵湛和碧胧都转头来看着他,他摸着脑袋,嘿嘿傻笑了一声,正想爬起来,可是手刚一碰地,就摸到了一个好像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物什。
“这个是……”小厮随意撇了一眼,正想收入怀里,可是猛地回过神来,大叫一声,仿佛这是个烫手的山芋,一下子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