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心,却还恋着过去。一家六口人,欢聚春节。
习惯有时候真是很可怕的东西,习惯养成容易,要改掉却会非常的艰难。白未来习惯每天晚上给苏白掖被子,苏白习惯开着手机睡觉。白未来习惯在每个春节做上一大桌子的菜即使总是吃不完,而苏白的习惯再也不能相信任何一个男人,即使自己怎样的寂寞。很多事情都是下意识的,即使决定要嫁给林端午的时候,她也没有相信过他。在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计划好了撤退的路了。而从这一点上讲,其实林端午说的也有些道理。他们两人最后落到了这个局面,如果说林端午有百分之七十的错,那么她也有百分之三十的错了。
苏白很少和一个外人讲自己的事情,但是那一个晚上却非常地奇妙,在那座被群山包围了的城市中,借着手中的电波,就着一夜迷蒙的星月,她却讲了自己很多的事情。讲自己名字的由来,将小时候被人绑架,讲自己童年难以挥去的噩梦,讲外婆临死之前不肯闭上的眼睛,讲白未来因为苏爱国背叛而留下的眼泪,讲外公走的那一刻始终抓着她不可松开的手,最后苏白也讲到了陈墨。
讲到外公的时候,苏白几次的哽咽。讲到陈墨的时候,苏白几次因为陷入回忆,而不再说话。而每一次停顿的空隙,苏白能够挺到手机那端轻微的呼吸声,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声音来打断她。而这种贴心的不打断,让苏白觉得安全和贴心。
“苏白,你会信我吗?”这是其间,陆科唯一一次的打断,也没有复杂的话,只是简单的几句话。“相信我,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和你在一起?只要你不逃走,我就不会放弃?”
只是,这几句话却在苏白心中掀起了巨浪。苏白最终也没有说话,而陆科也没有继续追问。因为彼此其
实心底都知道,有时候行为上的持续要远比语言来的慎重而深远。
不知道算不算是老天也在可怜着苏白,苏白居然拿到了一张退票,终于登上了当天晚上最后一班去往上海的飞机。直到苏白登上了飞机,临到起飞的前一刻,陆科才放下了电话。而此时,彼此的手机版都已经滚烫滚烫了。
***
两个小时的航行,不快也不慢。航程过半的时候,苏白撑不住了,只是歪着头睡了过去。可是大约只是睡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却又突然地惊醒了过来。因为,她看到了已经过世的外公了。本来又胖又壮的一个人,却变成了一把柴火一样的脸色蜡黄蜡黄的,眼睛无神,里面还布满了血丝。他颤巍巍地伸出双手,苏白想要去抓住他,但是却怎么也抓不住。嘴巴里面喃喃地说着什么,听了半天,苏白才听出来外公是在叫着她母亲的乳名。苏白一惊之下,才不由地大喊了一声:外公!不要带走妈妈!
然后就惊醒了,面前的正在送餐点的小姐大约是被苏白的叫声吓了一跳,半响才反应过来,呐呐地问了句:“小姐,请问需要什么吗?
苏白吸了一口气,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要。等到空中小姐离去之后,苏白才把头抵着窗户,想借着窗户上的冷,来平缓自己的情绪,为已经攀升的体温下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地苏白就看到了灯光。如同繁星一样,遍布于城市的各处。上海是一座不夜的城市,即使是在这样的深夜,也依然是灯火不灭的。
终于到上海了吗?苏白的意识有些模模糊糊地,即使抵着冰冷的玻璃的额头已经和玻璃同样的温度了。她的视线,慢慢地随着底下那纷繁的颜色移动着。
广播之中,证实了她的猜测,十五分钟之后
,飞机将会在浦东国际机场下降。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愣愣地定了几秒钟,才又缓缓地坐下。坐下的时候,就看到旁边的女士看着她,脸上有些不解的担忧。
末了,还问了句。“小姐,你还好吧?”
苏白点点头,用依旧沙哑的喉咙说道:“已经没事了。”
已经没事了吗?老天真的会让一切都没事吗?
十五分钟之后,飞机下降。苏白拿了行李,几乎是一路狂奔似地穿过长长的大厅,奔出了候机楼,然后再匆匆地坐上了一辆出租。车行一个半小时,等苏白到了五院,找到白未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母亲躺在病房里面,挂着盐水。苏白走过去,母亲闭着眼睛,就好像是死去了一样。直到苏白将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白未来的肌肤,才能够依稀感觉到生命脆弱的迹象。不会死去吧?不会再让她失去最后的亲人吧?这个户口本上最后的亲人,这个生命中最最相护依靠的亲人。
医生过来查房时,告诉她:高烧已经退去了,等过两三个小时,人应该也会清醒过来了。而胃镜安排在早上八点开始。
医生表示,只要二十分钟,也就是八点二十就可以知道结果了。
苏白漠然地点点头,然后坐在床边,双手握着母亲没有挂针的手。她的细腻贴着母亲的粗糙,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此吗?
“苏白,都没有出结果,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你这样不行,你妈没有倒下去,自己倒是先倒下去了。”站在一边的陆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苏白,干脆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拖出了病房。“出去,出去站一会儿,透透气。”
苏白没有抗拒,柔顺地就像一具没有意识的木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