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盖过眼底闪过的一道阴鸷光芒,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隐约露出倔强之色。子湘跪下去,低声嗫嚅:“王兄息怒,臣弟知错了,再不敢忤逆王兄,请王兄消消气吧。”
见兄弟这样放低姿态、虚心认错,子涵哪里还狠得下心来?脸色、声音都不觉放缓,伸手虚扶了一把:“起来吧,我们二十几年兄弟,孤难道还跟你计较不成?”
子湘站起来,仍然低垂着眼帘,闷声道:“臣弟活了二十一岁,还是第一次看到令我心动的女子。”
子涵诧异地看他,带着审视的目光:“你说的是真心话?”
“在王兄面前,臣弟哪敢撒谎?”子湘越发委屈,“臣弟见到的女人,要么是那些故作骄矜的名门闺秀,要么是倚栏卖笑的风尘女子,哪有一个像南宫雨陌这样自然纯净、充满灵性的?”
子涵心头一动,能得自己的五弟如此欣赏,这南宫雨陌看来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难怪能够化解夜这样的万年冰川。可是到底不肯轻易赞同子湘的话,肃容道:“你才不过与她见过一面,哪里能够了解这么多?何况你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把我黎国女人说得一无是处,难道孤后宫那些女子个个都是庸脂俗粉?
子湘牵了牵嘴角:“王兄一心扑在国事上,哪里瞧得见后宫那几个女人?那些人无非是替王兄装点后宫而已。王兄管过她们性情如何,是否识情解趣么?”
子涵语塞。从下定决心要夺王位起,他的心里除了那把龙椅,再也装不下别的,对后宫女子确实没有特别钟爱过。
看着自己平素倨傲、眼高于顶的兄弟第一次露出真诚的表情,提到喜欢的女子,而且又不似刚才那样嚣张、任性,他倒有些迟疑了。
子涵脸上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子湘的眼睛,一抹得意之色迅速从他眼底掠过。他带着恳求之意看向子涵,低低道:“南宫世家是大凤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几大世家之一,实力雄厚,若是臣弟真的喜欢上南宫雨陌,将来娶她为妃,对王兄的秋千大业有益无害。至于苍夜,他远在大凤,只要他完成王兄赋予的使命,他对王兄来说不过是个影卫。那时候木已成舟,王兄难道还忌惮他不成?”
子涵沉吟不语,但似乎有些动摇。
子湘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他发现子涵的眼睛很深,里面有些东西是他看不透的。他心里有隐约的不安,他以为他们兄弟应该是无条件彼此信任的,可子涵却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
良久,子涵终于开口:“不,在孤没有夺下大凤江山前,一切都是未知数,孤必须每一步都走得十拿九稳。你私自废了南宫雨陌的武功,孤已经不追究你了,你想让南宫雨陌成为你的女人,也不是不可以,便你必须等,等孤的计划全盘实施后。”
子湘的手指慢慢聚拢,脸色有些发白,他直愣愣地盯着子涵,说不出是伤感还是愤怒:“我知道,你始终看重苍夜。从你在子淹宫中第一次见到他,你就一直欣赏他。那时候我们自己都活得岌岌可危,可你却一再跟我说,你要救他脱离苦海。”因为激动,他连敬语都忘了,“要不是我知道你心里只有王位,我真以为,真以为你……”
子涵气得脸色发青,恨不得再一巴掌抽过去,厉声喝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刚才还道朕心中只有国事,现在竟把孤当作子淹一样看待了么?”伸手一指殿外,“你给孤滚出去,好好清醒清醒,想明白了再来见孤!”
两人一个脸青、一个脸白,彼此眼里都有受挫的怒意。子湘悻悻地垂下头,目光狠狠盯着崇仁殿的地砖,盯了五秒,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臣弟告退!”转身拂袖而去。
子涵跌坐在椅子里,粗重的呼吸昭示着他此刻的愤怒。旁边内侍连忙送上茶来,恭敬道:“大王,消消气,五王爷少年心性,并非对大王不敬。”
子涵接过茶,喝了几口,借以压下心头的怒气。然后开始批阅奏折,批了半晌,他想起什么,扬声唤道:“来人!”
殿外侍卫闻声进来,单膝跪地:“请大王吩咐。”
“到子归岛上,将南宫雨陌带来王宫,软禁在纤羽阁,请太医为她调理,不许她出阁半步。”
“是,属下遵命。”
“慢!”子涵叫住侍卫,“将她蒙昏过去再带来。”
“是,属下遵命。”
南宫雨陌醒来时,只觉得浑身每块股肉、每根神经都在疼痛,她迷迷糊糊地发出一声低哑的呻_吟,咬得血痕斑驳的唇中吐出一个字:“夜……”
“南宫小姐,南宫小姐。”碧霄的声音听来十分遥远,她慢慢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很久才聚拢来,慢慢有了焦点。
她看到碧霄手中拿着一个长条形的锦盒,旁边有一名老人在纸上沙沙地写着什么。这个人是大夫?那个被称为五爷的人,废了自己武功,却还派大夫来给她疗伤?
黎国,这里是黎国,那个关于貔貅堂的猜测,再次浮现在她脑海中。如果貔貅堂果然是黎国的组织,如果黎国国君有觊觎大凤的野心,那么她又算他们棋局中的哪一步?南宫雨陌不过是个初涉江湖的小女子,连南宫世家半片天空都顶不起,他们抓她来又有什么用?用她来要挟南宫世家么?父亲会因为她而向敌人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