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然很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过日子,陆仕卿也像从前一样早出晚归,不过他现在基本每隔一个小时都会给我打电话。并不聊什么,有时候喊我一声,听到我应他,他就说还有事情要忙,电话就挂了。
我知道他心里的恐惧,历尽万苦千辛换来的团聚,如果我在这半途离开,他肯定会很难过。
峥峥暂时还不知道我生病的事情,我和陆仕卿商量过了,她还小,哪怕她表现得很懂事,也不应该让她承担这份忧愁。
我每天按时吃药,饶是如此,又一波痛苦情绪侵来时,我的天空还是毫不留情的再次变成了黑色。每一个漫漫长夜,躺在陆仕卿身边,我听着心脏上那排尖刀在不停的跳舞。
一秒一分,一分又一分,心烂成渣渣,又慢慢织成一颗新的心,再烂再织,无限循环。
我反复思考活着的意义,又反复告诉自己峥峥需要自己。
夜那么漫长!
“宋橙。”黑暗中,陆仕卿的手摸索着握住了我的手。
“嗯。”我极轻的应他,这么轻的声音也费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你在想什么?”他侧过身来,将我拥入怀中。
我像一株失去了养分的花,枯枯的靠在他的怀里,良久之后,我才有力气应他:“没什么!”
他又将我抱紧了几分:“宋橙,你知道那六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飘浮着漫无边际的绝望和灰心。我象一个还没学会走路的婴儿,那样的无边无际让我感到万分的害怕。所以,我总想结束这一切。
爱情,亲情,一切的一切,对这一刻的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也不想听他那六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声音低沉:“我很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和感受,那种茫茫无边的绝望。每一天都害怕天黑,更害怕天亮。我不敢想未来,不敢想你,更不敢想峥峥。”
“我想,你也和我一样,每天都在思考生命的意义。思考活着为了什么?反反复复的思考。”他轻轻的叹气,“绝望的时候,我每一秒都想结束生命,离开这个一点儿也不可爱的世界。”
“好在监狱的看管很严格,我连自杀都找不到机会。在这种情况下,我被安排到了最艰苦的地方接受劳动改造。”
“你肯定不会想到,我去挖过一年的煤,在那样黑暗的地下,死亡无时不刻。”他顿了一下,“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我竟然活过来了。”
“宋橙,我能活过来,你一定也能。你还记得吗?当年我把百灵交给你,就是因为你是一个有希望的人。所以,你一定会闯过这个难关,我相信你。”
“嗯。”我轻声应他。
“你不要害怕,任何时候,我都陪着你。”他略略冰凉的唇覆到我额头上,“如果真的有万一,我陪你一起走。”
我紧紧的抓住他的手,黑暗之中我用力摇头,“不要。”
有冰凉的液体顺着我的额头往下淌,他流泪了,声音跟着颤起来:“宋橙,出狱后,我真的不敢来找你。过去的那些年让我深深的明白,我对你曾犯下过的罪孽。但如今命运又给了我照顾你的机会,我无论如何也会珍惜。”
他的头埋进我脖子里,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没事儿的,一切会好起来。”
这一次病发,持续了长达一个月的时间,我才从痛苦绝望的情绪中挣扎出来。缓过神来后,我的天空又亮了起来。
时间已经推移到了当年的五月份,初夏的天气。
陆仕卿安排了一次旅游,我们决定去新西兰看百灵。
“我不去。”峥峥窝在沙发里抱着一本书,一本正经的样子。
“为什么?”我惊讶极了。
她有些狡黠的笑:“哼,才不要去当你和爸爸的电灯泡,你们不觉得尴尬,我觉得很尴尬。”
“你这丫头片子,哪来这么多小心思?”陆仕卿啼笑皆非。
“等等,你让我和你爸出门,然后呢?你准备天天喊同学回家来开派对吗?”我凑近她,盯着她看。
“妈,瞧您说的。”她翻了一个大白眼,“不过,你们确定要听实话吗?”
我和陆仕卿不约而同的点头。
“确定?”她又问了一遍。
“快说。”我佯作凶恶的样子。
“我答应去陪爷爷住一段时间。”她慢吞吞的说。
我和陆仕卿呆在那里,她什么时候认的爷爷,我们竟然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爸,妈。”她放下手里的手起了身,“你们先不要生气。”
我和陆仕卿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将目光转到了峥峥身上。
“我知道你们和爷爷之间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你们暂时不会原谅他。可是……”她有些不安的看着我们:“可是,他并没有伤害过我。所以,所以我是不是可以不继承你们对他的怨恨?”
“可以吧。”面对她的目光,我答得有些困难。
陆仕卿扭过头看着侧面的墙壁,沉默了好久他都不说话。
“爸爸,你是不是好生气?”峥峥慢慢的走到他身边,伸手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有一点儿。”陆仕卿闷声道。
峥峥松开手默默的站着,隔了一会儿,她重复问:“爸爸,我可以不继承你对他的怨恨吗?”
“峥峥问你呢。”我走到陆仕卿身边推了推他,我们这一家子,固执起来全都跟牛一样。
wωω.т tκa n.℃ O 他这才看向峥峥:“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是什么?”峥峥的眼眸亮起来。
“在我们家,任何时候都不准提及和他相关的事情,并且,任何时候我都不想听到你劝我原谅他这一类话。”陆仕卿表情严肃。
“成交。”峥峥特痛快的跟她爸击了一下掌。
于是,我和陆仕卿两个人踏上了旅程。出门前一天,峥峥手脚比我们还快,拎着行李箱以迅雷之势跟着她爷爷走了。
看着小姑娘甩着马尾消失在大门口,我好半天都缓不过来神。陆仕卿指着大门生气的骂了一句:“真是女大不中留!”
“错了,是儿大不由娘。”我纠正他。
“都是一个意思,你含辛茹苦的把她养这么大。这小丫头片子,真是没志气,居然举着白旗大摇大摆奔向敌方阵营,真是太让我感到生气了。”陆仕卿瞪着眼睛。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