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她笑笑,回道:“我与我老公并不是吵架。”
她不信,强调道:“不是吵架也一样,一个家里,女人外出久了,男人免不了要把其他女人往家里带。嫂子这么说,完全是为了你好,你就听我一次劝,回去一趟,给他提提醒也好。万一你说,他要是搞大了哪个野女人的肚子,到时候你再想挽回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她说的很在理,可我却找不出回去的理由,我是一个拿了财产等离婚的女人,即使江树有什么,我也无权干涉。但我的心很痛,想到他左拥右抱的场面,恨不得立即飞到他身边,化身斗士,将他怀里的女人一个个解决掉。
“杨淇。”小老虎妈妈推推我,“别犹犹豫豫的啦,男人有时候也跟女人一样,有了矛盾不管谁对谁错,你得学会给他一个台阶下,否则,他就是有那个和好的心思,也拉不下脸来。”
“是吗?”我忡了下,继续道:“可我们之间可能不是谁给谁一个台阶就能化解的问题。”
“那你给他总比不给他要好。这是你想合好的态度问题。合好之后,你才能再慢慢揪他的皮,抽他的筋,跟他计较那些野女人。如果你都不想合好,那就随你了。”小老虎妈妈说着丢给我一个‘当她多管闲事’与她无关的眼神。
我知道她是一番好意,总不能让她寒了心,随即笑笑说道:“我知道了,我也想合好的,我一会就去镇上坐车找他。”
她这才面露笑意,朝我神秘地招招手,说:“这样才对,你过来,我给你说几点要领。”
我侧耳过去,她跟我讲了一堆露骨的床上事,听得我脸红心跳。我啐她一句,她认真道:“真的,嫂子不骗你。”
“你就是这样制服我们班小刚同学的?”我阴恻恻地看着她。
她倒是好意思地说:“嗯,是啊。”
好吧,我败给她了,无话可说。
我把工程交给杨絮,搭上去镇上的车时并没有要回a市的想法,我连着在祖宅呆了十几天,被装修的各类气味熏得人极其难受,今早小工头拌水泥里,我闻到那个气味差点就吐了,叫杨絮回来也是想回舅舅家好好睡上一觉,自己轻松一下。可当我路过车站口,看到那辆从镇上发往a市的长途汽车时,思绪却莫名的恍惚了起来。
我在一瞬间幻想到了我看到江树后的情景,我们俩抱头痛哭,相互亲吻,倾诉思念,然后一起疯狂滚床单。我蓦地回神过来,想要搭上那辆车,却发现在我走神的间隙里那辆车子离我已经越来越远。
我僵住,下一刻脑子里又浮现出江树看我如同看怪物般的神情。我渐渐清醒,是啊,这才是我们见面后可能的画面,别人不知我们亘横在我们中间的是无法逾越的生死大恨,所以才会那么规劝,我心知肚明这一切,怎么还会不要脸地联想出与他滚床单的事?
我吃吃地笑,暗骂自己疯了,扭过头再不看那辆车。
到达舅舅家时,家里除了一个陈铃,其他人都不在。我问她怎么没人,她抬眼瞟了瞟我,没好气地说:“我不是人啊。”
我自讨了个没趣,不想再跟她说话,在门口坐了小会,看到有邻居打着赤脚挑着一担鱼路过,就想上前买,可闻到鱼腥又有点难受,强忍住问了价钱,对方回答我说:“你直接到那边池塘里去买吧,今天村里一口气放干了七个池塘的水,什么样的鱼都有。”
在小时候的印象里,过年前放干池塘里的水,大伙一起下去捞鱼是一件很有趣也很热闹的事情。我小的时候就曾在大人们捞过鱼的鱼塘里拾过蛳螺。这会闲着也是无聊,心想去看看凑个热闹也好。
到池塘边时,岸边已围了许多村民,都在讨论着今年鱼塘里的丰收。我一走近就被那鱼腥味熏得心口发紧,买了两条大塘鱼后,赶紧出来不敢再凑这个热闹。
我拎着鱼往回走,迎面一个村民认出了我,欣喜地叫道:“杨淇,我正想去告诉你呢,你夏天时不是掉了个戒指在我的鱼塘里么,刚刚洗鱼塘时被人找出来了,你舅妈替你拿回去了。高兴吧,我听人说你找了好几次。”
村民说着热切地望着我,我愣了愣,回过神来,嘴上感激不已,心里却是一阵心酸。我终于明白戒指代表不了什么,我在没有戒指时,与江树该好还是很好,但现在戒指找出来了,我却找不出戴上的理由和机会。
我回到家,舅妈已经到家,看到我手里拎着的鱼,知道我也去过鱼塘。她讪讪一笑,手伸在口袋攥成拳,朝我打着招呼说道:“你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目光落在她口袋上,回道:“杨絮回来了,在祖宅那边替我监工。”
舅妈“哦”了一声,口袋里手似乎更紧了,说道:“那你吃过中饭了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点。”完了,急忙转身。
我忙伸手抓住她说:“我刚从鱼塘那边回来,有人告诉我,我夏天被陈铃丢在池塘里的戒指找到了,现在在舅妈这里,是吗?”
“没有的事!”舅妈陡然地挣开我,仿是一种本能。
我望着舅妈一脸戒备神情,心口不觉一疼,无端地联想到我的父母,他们能做出偷盗之举似乎并无不可能。
“还给我吧。”我朝她伸出手,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要回来除了徒增感伤,还能有什么用,但是我就是想要回来,我不想让它落入家里人手中,仿佛所有人里面,除了我是高洁无瑕的,其他人都有着各种陋习。仿佛只有在我手里,我才能卑微地向江树表达我无能为力的虔诚。
看,我跟他们不一样。
我怔怔地伸着手,僵持了一下,舅妈嘿嘿讪笑了一声,说道:“杨淇,那戒指在淤泥里都浸了大半年了,早不是原来的模样了,给你你也不一定看得上,再说你表哥正在说对象,要是说成了没个聘礼的总不行。你就把这个戒指让给他吧。嗯?”
“那是我的结婚对戒,意义不一样,你还给我,回头我上县城里给你买个新的。”我固执地伸着手,面无表情地坚持。
“我们这个县城里能有什么好货。”舅妈啐唠一声,见我无动于衷,做出退让的表情说道:“要不再加台电视……”
“你干脆去抢吧。”我不等她说完,立即打断,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火气,忘了她是我的长辈,上前就去掰她的手。
这下,我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舅妈随即尖叫起来,与陈铃有得一比。里屋陈铃听到叫声也跑了出来,一见我跟她妈妈起了冲突,二话不说地过来将我直直往后推。
我大抵是这段时间的抑郁没得到发泄,在面对两个强大的对手时,竟然有种火山爆发的震憾力,像疯了一样与她们撕扯扭打到一起。
舅舅赶回来,在完全扯不开我们三个人的情况下,拿起凳子砸碎了墙面上的一面镜子,才将我们吓得安静下来。
他问清缘由,先是打了陈铃和舅妈各自一巴掌,然后从舅妈口袋里摸出戒指丢到了我的脚跟前,冲着舅妈骂道:“你拿她东西干嘛?你以为她是谁?她现在有钱人,她哪次不是说回来说回来,连个电话也没有,把我们当佣人一样?你还敢拿她的东西,你也不怕吃不了兜着走。”跟着手指一戳陈铃脑袋,大声道:“还有你,几次都还学不乖……”
舅舅一番指桑骂槐后,我才惊觉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尴尬,同时也反省自己嫁人以来的为人处事是否不够礼数和圆滑。其实他说的也不全是冤枉我,我每每受伤总想着往家躲,有时的确没有给他们打招呼,可我是真拿他们当做自己人,认为他们可以成为我的港湾和依靠才会回这来。可现在看来,确实是我太天真了。
我不知自己是个什么心态,心口有点酸,似乎又有点不知所谓,拾起脚跟前的戒指,沉默无声地开门出去。
走到村口搭上回祖宅那边的车时,才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何时又拎回了那两条大鱼。我蓦地一阵反胃,忙问车里有谁要,边上一个大姐接过去后,问我:“你闻不得这个味怎么还买啊。”
“我很爱吃鱼的,可能是这阵子太累了,才会这样。”我笑着离她远点,可车里还是充斥着鱼腥味,我的胃里越来越来滚,中午吃的那点东西似乎已经涌到喉咙眼里,等到中途有人要下,我忙不迭冲了下来,蹲下身就是一通狂吐。
吐干净后也舒服多了,我跑到对面人家家里洗漱了下,继续站到小道上等车。乡村的小道上要等一辆车直到的车不太容易,一般都搭过路车,我等了没大会,便看到有辆从a市开往镇上的大巴车过来,想也没想地招手挡下,跳了上去。
售票员帮我按排好位置后,过来收钱,开口:“三百块。”
我懵了下,掏钱,等到车子上到高速后,我陡然惊道:“快停车,我坐反了,我要去镇上。”